岭南簕杜鹃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沿着赣深至深圳高速铁路的工地穿越在崇山峻岭，一路向南，春光浓缩了客家山水的精华，花香浸湿了粤赣山间林畔。粉的，紫的，白的，黄的，各色的花儿争奇斗艳、竞相开放，把大地装点得分外妖娆。

赣州至深圳高速铁路进入广东的第一座城市，就是被誉为“百花仙子的故乡”河源市。清人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中第六回说：“那百花仙子降生岭南唐秀才之家，乃河源镇地方。”正因为如此，河源山清水秀，环境幽美，历史悠远，自然和人文资源丰富多姿，源远流长的大迁徙历史和浓郁的客家文化，让这片山水始终都蒙上一层神秘的传奇色彩。

河源，顾名思义就是河之源也。万绿湖是新丰江的源头，新丰江和东江在这里交汇，越过千山万水，奔向香江，奔向大海。只要你沿着新丰江，从河源市中心走过，就会见到如簇簇风车一般的簕杜鹃，在东江湾、笔架山和客家公园，在亲水步道、在路边、在居民小区门口、在写字楼的办公间、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自然随性地生长着，红似火焰，带来灿烂火热的气息。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客家人从千年之前的历史深处走来，从千里之外的故土家园走来，开山劈岭，筚路蓝缕，扎根在岭南这块土地上。如同扎根在河源的簕杜鹃一样，河源就这样敞开胸怀，让走近的游客透过车窗猛然发现这藏在岭南深处的美景，从而眼前一亮，找寻客家人历经旷世磨难，用双脚一步一步演绎出千里迁徙征途的传奇豪迈……

能来到古邑河源，承担赣深高铁建设施工任务，本来就是我一个流浪天涯筑路人的幸事和幸运。走进岭南客家文化的起源地，自然对这里的一切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和了解，对岭南地区的人们钟爱簕杜鹃皆充满好奇。

五年前，施工大军来到河源安营扎寨的时候，我对客家人钟爱的簕杜鹃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于没想到深受大家喜爱和重视的簕杜鹃，竟然就是我熟识的三角梅，这让我十分意外和惊奇。从我的一贯认识来看，三角梅，就是一种十分普通的植物花卉，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不管是在哪里，随处都可睹她的容颜芬芳。可能是太普通与平常了，或者她那一种含蓄到极致，情满欲之表达却不胜娇羞之态，反而更让人无动于衷，视而不见了。

河源的客家朋友非常郑重和严肃地告诉我：“你说的三角梅就是我们的簕杜鹃，是河源市的市花。”在岭南地区簕杜鹃一年能开两次花，且花期较长，花苞片大，花色鲜艳，加上绿叶的衬托，热闹非凡，十分惹眼。因为观赏价值高，簕杜鹃适合作为盆栽观赏或是庭院种植，可以作为绿篱，也可修剪出独特的造型。在河源当地的农村多用作家里栅栏的攀援花卉。

为了好好地补这一课，我确实下了功夫去查询簕杜鹃，我熟识的三角梅。簕杜鹃，属紫茉莉科，岭南地区标志性的藤本植物，福建、广东、广西、云南等省份随处可见，又称三角梅、三角花、叶子花、叶子梅、九重葛、毛宝巾、红包藤、四季红、贺春红、南美紫茉莉等。簕杜鹃，是粤语的叫法。簕，意思是植物身上的刺，因为簕杜鹃身上长有硬刺，开花的时候像杜鹃一样整树都是花，所以称为簕杜鹃。

20世纪80年代，簕杜鹃的大量培育工作在广东、福建、云南和海南等地逐渐展开，并不断引进优良品种，广东、福建等许多地方的城市都广泛应用于城乡园林绿化，并成为各地深受人们喜爱且广泛应用的观赏花木之一。到如今，簕杜鹃分布的地域很广，从岭南到塞北雪原，无论生态环境多么复杂，也无论土壤多么贫瘠，都有她美丽的身姿。

簕杜鹃花的结构也很奇特。我们平常所观赏的三角形花朵，其实并不是它真正的花，而是它的苞片。所以说，它的花是在三个漂亮的苞片中生着三朵小花，由三根火柴头般大小的花苞聚在苞片的中脉上，花柱是深紅色的。它的花是淡黄色的，比黄豆还要小，小得使人误以为它的苞片就是它的花。开花时整个植株都是花（苞片），璀璨夺目，十分壮观。

簕杜鹃是一种群体美的代表。她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气质，没有莲花的香远益清、亭亭静直，没有茉莉的芬芳，没有玫瑰优雅深情的神韵，但是，火热艳丽的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团团，一簇簇，开得那么热烈，那么绚烂。用酣畅淋漓的展示，用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美，出现在众人面前。其实，她更像一个清纯朴素的客家女子，在春天的山野里迸发出朴实无华的美丽。

簕杜鹃的花期长，一年四季都可开花，花期达180至200天，花红花落，花去花又来。据说，每年初春，在广州市白云区的一幢居民楼外，9层楼高的簕杜鹃每年都能引起市民的阵阵惊叹。若从上往下观看，外墙恍如挂着一帘红色“瀑布”，从楼顶倾泻而下，不仅让旧房换“新颜”，也引得路人纷纷掏出手机，记录花城一隅的春光。

为什么会形成如此壮观的“花瀑布”？专家认为，这与植物的特性、向光性和风向等相关。簕杜鹃枝条柔软，可沿山石、墙壁、廊柱攀援向上生长;其次，簕杜鹃栽种的位置朝西，两侧有墙体遮蔽，越靠近底层，日照时间越少，植物的向光性让簕杜鹃不断向高处“攀爬”。

其实，我身处的高铁工地上的工棚四周，就插种了不少簕杜鹃。工友们在休息的时候更是在山边上修建了一个小花园。爱花的女人们，甚至为簕杜鹃买来花盆，没过多久，一枝枝，一簇簇的簕杜鹃，悄然开满驻地周围。簕杜鹃似树、似藤、似花，如火焰热烈，像红绸舞动，似朝霞燃烧，把工地绘成了一幅风景画。

每天夜晚，辛苦了一天的工友们，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门前的小花园。四年了，我与工地上的工友们见证了赣深高铁历经春夏秋冬的洗礼，用勤劳的双手和坚实的臂膀在工地日夜鏖战，贯通了隧道、耸立起了桥梁、夯实了路基，在绿水青山里铸就了河源的新地标。

当然，我们也享受了春雨后的早晨，在石头缝里、寂寞的峭壁上、幽静的深山中成长起来的簕杜鹃，情意浓浓地吐出嫩绿、紫红的新芽，绽放出朵朵鲜艳、腼腆、撒欢的花瓣;在春日下的黄昏里，花蕾似一团团火焰、在红日的照耀下，爬满树冠，形成了繁花似锦的红色海洋。在花海中徜徉，我们感受一份闲适，品味一份绚烂和如同建设者的质朴与顽强。

每到此时，工友们也会在欣赏、沉醉、感叹声中浮想联翩。有人说：“要是老婆孩子来到工地看到这番美景，顺便看我，不就相当于旅游了。”“不可能，家里孩子要上学，老人们要照顾，她们哪有时间来。”还有的人说：“这个工程干完了，就回去好好陪家人。”“孩子今年高考了，今年说啥也要回去看看。”说到动情处，有的猛抽着香烟，烟雾弥漫四周。有的流下了眼泪，无言地看着远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带着复杂的情绪，久久凝望着盛放的簕杜鹃。簕杜鹃，依旧是朴实的姿容，依旧在不经意间盛开，默默无闻，超凡脱俗，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在不经意间馥郁芬芳。

诗人舒婷在诗中这样形容她：“是喧闹的飞瀑，披挂寂寞的石壁。”那垂挂在石壁边缘的三角梅，就像飞流直下的红色瀑布，美丽乍泄。她的这种与世无争，无悔的倾情，没有尘世喧嚣，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名利纷争，似建设者不拘小节、与世无争、淡泊名利、默默无闻低调入世的精神。她的这种作风和精神，何尝不是高铁建设者的精神实质。

我身边的工友都是铁血汉子，具有与客家人一样的品质和坚强，拥有如簕杜鹃一样的坚韧和顽强，只是在春色里，无意的言语触碰到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都说，朴实的话语是最能感动人的，高铁建设者深藏于客家的山山水水，不畏艰难险阻，就是为了修建好这条粤赣革命老区通往致富的小康快捷路，这是一份责任，一种担当，更是一颗为祖国无限热爱的执着和信念。

我如今特别喜欢簕杜鹃，不仅在于她能开出热情、欢欣的花来，还在于在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新征程上，我们高铁建设者与当地群众一起，顽强奋进，坚忍不拔，燃烧着如簕杜鹃的火焰，映红了所有奔向致富小康人的心情和希望。

作者简介：张湘涛，笔名铁朦胧，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摄影家协会会员，河源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中铁六局赣深高铁指挥部工作。先后在各级报刊发表新闻、文学和摄影作品600余篇，报告文学、通讯、散文等作品多次在省市及铁路系统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