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汉罗家坝墓地出土青铜器动物纹样初探

2021-08-07 09:02刘玉洁
魅力中国 2021年21期
关键词:罗家巴蜀兵器

刘玉洁

(达州市巴文化研究院,四川 达州 635000)

宣汉罗家坝遗址的发现是我国目前所知面积最大、保存最好、文化内涵最丰富的先秦时期巴文化遗址之一。1999—2020 年,先后进行六次发掘。从目前发掘的情况看,东周墓葬出土的青铜器最为引人注目,在锻造成形的器物壁表面用坚硬的工具铸刻出大量鲜明特色的图像,它既可以作为装饰载体的“物”进行交换,也可以作为艺术语言“符号”交流与互动[1]。早在20 世纪40 年代学界已关注巴蜀地区青铜器纹饰进行整理和研究。赵殿增在巴蜀青铜器概论中把巴蜀青铜器的发展,大致可分为六个阶段。第一阶段:商代早期,是巴蜀青铜器的诞生期;第二阶段:商代中晚期,是以三星堆为代表的前期巴蜀青铜艺术鼎盛期;第三阶段:西周时期,是巴蜀青铜器的完善期;第四阶段:春秋晚期到战国早中期,是后期巴蜀铜器的形成期;第五阶段:战国晚期,从秦并巴蜀前后到秦统一全国之前,是晚期巴蜀青铜器的扩展期;第六阶段:秦代到西汉前期,是巴蜀青铜器的衰变期。前三个阶段为巴蜀青铜时代前期,后三个阶段为巴蜀青铜时代后期。青铜器是一种重要文化载体,也是造型艺术的一大分之。容庚、张维持先生曾说:“纹饰属于一种装饰艺术,反映了一段时期内工艺美术的特征,也体现了当时人独具特色的审美风尚[2]。”70 多年来,学界对巴蜀地区青铜器纹饰的研究从内涵和外延也一直在变化中,现在已经成为巴蜀文化的象征符号,具有重要意义。

一、宣汉罗家坝遗址概况

20 世纪50 到80 年代,当地村民多次发现青铜兵器,故在1987 年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把该地点定名为“罗家坝战国墓群”。遗址位于四川省达州市宣汉县普光镇进化村罗家坝渠江二级支流后河左岸的一级阶地,由罗家坝外坝、内坝及张家坝三部分组成,分布面积约120 万平方米。四川省考古研究院联合达州市文物管理所、宣汉县文物管理所等对该遗址进行四次考古发掘,到目前为止公开刊布材料的巴文化墓葬共65 座,有49 座墓葬出土铜器,出土青铜器700 余件,占墓葬总数的75%。1999 年9—11 月,发掘面积50 平方米,共清理墓葬6 座M34—39,共出土25 件铜器,其中2 件有动物纹样,M36:3 兽性带钩和M36:7 琵琶形带钩上刻有蝉纹。2003 年3 月—7 月,发掘面积400 平方米,M1—33,共清理墓葬33 座,41 件青铜器上有动物纹饰。其中礼器有8 类11 件,主要出土于M2 和M33,纹样类型丰富,有兽形纹、狩猎纹、夔龙纹、蟠龙纹、蟠螭纹,蟠虺纹、鸟纹、鱼纹,龙纹。兵器主要分布在矛、戈、剑上,有28 件有虎纹、鸟纹、夔龙纹、蝉纹。2007 年6—8 月,发掘面积400 平方米,共清理墓葬26 座,M40—65,有22件兵器和饰件上饰有虎纹、鸟纹、夔龙纹。这里要说明的是,罗家坝遗址至今已有六次考古发掘,本文所用的仅是公开刊布的资料[3]。

二、宣汉罗家坝遗址动物纹样概况

罗家坝墓葬出土的青铜器纹样繁多,各种纹样所占比重也不同,通过对动物纹样的归纳,共有65 件铜器上有纹饰,出现频率最高为虎纹,其中剑15 件,铜戈14 件,矛12 件,璜1 件,共42 件,约占总数65%。本文对虎纹、龙纹、鸟纹及狩猎纹进行分析,有助于我们厘清罗家坝遗址器形、纹样和工艺与三峡地区和成都平原地区的区别,揭示出各地之间交流。

1.虎纹:这种纹样主要饰于剑、戈、矛等青铜兵器上,按造型又可分为(一)“虎头纹”这类纹饰常见于戈,饰于戈近援本处的圆穿处周围可见浅浮雕的虎头纹(图一)。这类纹样不是以虎的整体形象出现,而是以虎的头部,单独出现,不与其它任何图案纹样相结合,使得虎更威武和勇猛,明晰的构图更能突出虎的形象。如什邡城关[4]M38:17 和M68:1 铜矛上都铸有虎头纹。开县余家坝[5]M8:4 铜戈铸有虎首纹。

图一 宣汉罗家坝M33:98 铜戈虎头纹

“虎斑纹”这种纹饰多见于柳叶剑身上或戈身援部。M17;7,体呈柳叶形,短茎,茎上无穿,身与炳分界明显,两从有血槽。器身铸有虎斑纹,器身下端两面均铸刻有纹饰,一面为手心花蒂纹,另一面为虎纹和巴蜀符号。(图二)如冬笋坝出土剑有3 件以上铸满虎斑纹。涪陵小田溪[6]出土铸有虎斑纹的铜戈 1 件M10:32,戈身通体饰以虎斑纹。云阳李家坝[7]出土铸有虎斑纹的剑3件。四川新都马家公社战国墓[8]腰坑内出土铜戈15件铸有虎斑纹。(三)“虎形纹”这种纹饰以虎的整体形象出现,在铜矛、铜剑上都可以见到,在戈上一般为单独出现。如碑县红光公社虎纹戈[9],虎张口,口中有一圆穿,虎身为阴文。荥经南罗坝村[10]M10:24 铜戈,援末端及胡上铸有相同的纹饰,为侧身虎纹,头硕大,张口吐舌,长尾上卷。(图三)

图二 宣汉罗家坝M17:7 铜剑虎斑纹

图三 宣汉罗家坝 M33:150 铜剑虎纹

2.龙纹:龙,是神话中的动物,是一种神秘的瑞兽,常作礼器。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宋代以来金石学家都把青铜器上具有一足或根本省略了足的侧视龙形图像称之为夔纹。夔龙纹通常指那种长身弓起、头上有角的侧面龙形图像,有的腹下有鳍形足,有的没有。其变化很多,使用灵活,有时作兽面纹两旁填充空白的辅助花纹,也可单独构成连续排列的装饰带。罗家坝东周墓葬出土带有龙纹的青铜器主要是以夔纹为主,数量比较少,经过统计共5 件,其中礼器3 件,兵器2 件。M33:199 铜甗1 件,甑为方唇,平折沿,口微侈,弧腹,甑口沿下部及腹部饰有繁缛的夔龙纹(图四);M33:201 罍1 件,由盖和罍两部分组成,盖呈圆形,平顶,顶中部内凹,中央有四夔龙绕成的圆形捉手;M33:12器座1件,中部镂饰浮雕的龙纹;M33:116铜戈1件,援本处铸刻有兽面纹,其上三角形纹内条有夔龙纹。铜矛1 件M64:8,长骹,骹部两面均饰有夔龙纹。

图四 宣汉罗家坝 M33:199 铜甗腹部纹饰

3.鸟纹:这种纹样有7 件,其中5 件饰于矛的骹部,1 件削刀

柄上部两面铸刻,1件鸟头状饰件,器身整体浮雕鸟纹。鸟的构件包括喙、头、足、身构成,头顶高冠耸立,尖嘴弯曲,长尾、巨爪。如M61-2:2 铜矛,短骹,寛叶,两弓形耳饰于叶下端。骹部两面均铸刻有纹饰,两面纹饰相同,均为鸟、云纹、太阳、手心、花蒂等组成的复合纹饰。这种纹样在重庆和四川其它地区也有发现。如云阳李家坝M15:1 鸟纹铜剑,铸有平面浅浮雕和阴线结合造型的鸟纹,展翅较长。绵竹船棺墓[11]M1:87 铜矛,矛骹部饰鸟纹。什邡城关M30:2 铜戈,近援本处两面均铸有高浮雕鸟纹。(图五)

图五 宣汉罗家坝M61-2:2 铜矛鸟纹

4.狩猎纹:春秋晚期首次出现带有狩猎叙事性场景纹样的铜器,流行年代为春秋晚期至战国时期,这是中国铜器发展的一大创新与突破。这种纹样有2 件,M2:2 铜壶(图六),肩部饰有两个兽面衔环耳,长颈鼓腹上部和下部饰有鸟类哺乳动物两大类。M33:18 铜豆(图七)盖顶铸有宴乐图、弋射图、武舞,腹部为水陆功战纹和攻城纹,圈足有狩猎采桑纹,主要动物纹样有鸟类、鱼、兽纹。这种纹样一般呈对称分布,为了凸显规整庄严的气势,把纹样行状、大小以中轴线或中心点从左到右平衡和有序的分布给人以稳重安定的感受。如四川百花潭中学[12]出土战国嵌错采桑宴乐射攻战纹铜壶,成都白马寺出土狩猎纹嵌错铜壶。

图六 宣汉罗家坝 M2:2 铜壶狩猎纹

图七 宣汉罗家坝M33:18 铜豆水陆攻占纹

三、相关问题研究

1、罗家坝墓葬随葬大量兵器与虎纹的关系。从现有出土和收集的材料来看,虎纹样本身造型上的地域差别不大,带虎纹样的兵器最早可到春秋末期至战国早期,虎纹样形式多样,风格比较质朴,已有变形和不太夸张造型。大部分出现在铜戈、铜矛上,较少出现在铜剑上。到战国早期至晚期,纹样风格繁复、造型生动多变,有变形或夸张的纹样,虎身装饰更为复杂,出现固定的型式和组合,在青铜剑、矛、戈上都有出现。罗家坝墓葬出土大量带有虎纹兵器,杨泓先生在《美术考古半世纪》说“通天神祖先,又体现主人有令人恐惧的权威”。兵器上的虎纹既有兵器在战斗中的作用,也有以赋予虎更多的神性和本身没有的威力和特性。说明巴蜀地区对虎的崇拜已有明确的表达。据文献记载,《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引《世本》说:“廪君死,魂魄世为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樊绰《蛮书校注》卷十说:“巴氏祭其祖,击鼓而祭,白虎之后也。”巴人崇虎在众多出土器物上的虎纹得到了验证。

2、罗家坝墓葬随葬大量器物纹样与墓葬等级的关系。对于这点从出土的纹样中可以看到兽形纹、狩猎纹、夔龙纹、蟠龙纹、蟠螭纹,蟠虺纹、鸟纹、鱼纹,龙纹,这些纹样出现在铜礼器M2 出土铜壶1 件、1 件敦外,其余全部出自M33,尽管东周时期以礼器来确定身份的制度尚不明确,但整体上看墓主身份越高,使用的礼器纹样精美和数量就越多。我们不难看出M33 无论在墓葬的规模方面,还是在随葬的种类与数量上看,该墓葬远超其它墓葬。从兽形足纽、噗形足及蟠虺纹的特点可以看出为楚系风格。铜壶狩猎纹和铜豆水陆攻战纹的特点为中原风格。据《华阳国志.巴志》载:“周之季世,巴国有乱,将军有蔓子请师于楚,许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国既宁,楚使请城。”说明巴地处在四方征战或战乱频繁的历史环境中,武力在巴国的重要地位。所以,M33 随葬大量礼器和兵器来看,该墓主很可能属于王侯一类的上层统治人物。

3、周边文化与罗家坝出土器物纹样的关系。孙华先生在《四川盆地的青铜时代》中论述,中原二里头先进的青铜冶铸工艺及其艺术风格,连同一些具有礼仪意义的器物类型和做法都通过鄂西地区、三峡地区进入成都平原地区[13]。罗家坝出土M33:18 镶嵌纹内容与百花潭铜壶相同,这种纹样在河北唐山贾各庄[14]、陕西凤翔高王寺[15]、河南固始候古堆一号墓[16]及曾侯乙墓[17]都有出现,这说明罗家坝在沟通南北文化交往中占据重要位置,长江中游及中原地区的青铜器在罗家坝墓葬中更多影响着等级较高的墓葬。铜双剑双耳饰有虎纹、面饰有抽象虎纹,茎处有蝉纹,仅在峨眉符溪、成都罗家碾及雅安芦山[18]等成都平原有所出土。

结语

本文主要对罗家坝遗址出土的动物纹样与其它地区相似比较,得出以下结论。

一、通过对罗家坝遗址出土的动物纹样的发现与整理,共有65 件,主要器类有敦、壶、鼎、簠、甗、罍、矮柄豆、高柄豆、带钩等,主要纹样有兽形纹、狩猎纹、夔龙纹、蟠龙纹、蟠螭纹,蟠虺纹、鸟纹、鱼纹,龙纹、蝉纹,其中虎纹42 件,约占总数65%。

二、虎纹是罗家坝遗址中较为重要的一类纹样,兵器上铸刻动物纹样头部均朝向锋刃方向,兵器两面纹样相同者,少数两面方向亦完全相同。高等级的墓葬多随葬多种带有动物纹样如虎纹、龙纹、蛇纹的兵器或礼器,而低等级墓葬随葬少量带有虎纹兵器,或没有纹样的器物。

三、虎纹分为虎头纹、虎斑纹、虎形纹,绝大多数为浅浮雕式,制作精美,戈上主要装饰部位为援本及胡、内,矛上集中于骹部两面,剑上则主要位于剑身。虎纹的组织形式有单独纹样、主次纹样、对称分布纹样,使得器物具有层次感,展现了灵动的美感。

四、通过战国时期动物纹样的发展、演变等阶段来看,出土的礼器上纹样在发展过程中,模仿或学习的对象是中原文化和楚文化装饰,影响着级别较高的墓葬。与此同时,三峡地区的巴文化、成都平原地区的蜀文化与宣汉罗家坝遗址出土大量虎纹兵器反映出巴蜀对虎的崇拜,通过铸刻在兵器上达到与神灵沟通。这些共同的价值认同观念和艺术风格,在自身发展的过程中很自然的相互之间交往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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