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战国策》中的死士形象

2021-08-06 20:27巫正秀
牡丹 2021年10期
关键词:武阳战国策燕国

《战国策》是记录战国时期各诸侯国谋士策略和说客活动的历史论著,具体作者不详。其在历史人物的形象刻画、心理活动的描写、曲折故事情节的叙述等各方面有着颇高的造诣,对后世文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战国策》中不仅刻画了许多洞察力敏锐、拥有机智才干及扭转乾坤能力的谋臣形象,而且也塑造了大量忠肝义胆、至死不渝、誓死效忠的死士形象。本文以《战国策》中的死士形象作为研究对象,列举著名的死士形象,探讨其产生的历史根源、对后世的影响等内容,以期在众多《战国策》研究成果上有些许增益。

一、《战国策》简述

《战国策》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历史散文集,记录了战国时期各诸侯国200多年的历史,原作者已不可考。从《战国策》所存的33篇文章的体例风格可以看出,其内容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全书按照国家进行编排,共列12国:东周、西周、秦国、楚国、齐国、赵国、魏国、韩国、燕国、宋国、卫国以及中山国。其内容于各地流传甚广,版本众多,但绝大部分均已佚,现存的《战国策》是西汉刘向编订的。

《战国策》所记录的年代,社会矛盾异常尖锐,各诸侯国之间关系复杂,征伐不断。在这一时期,策士阶级迅速崛起。策士的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精神思想不同于以往的儒道思想,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儒道思想的一种颠覆。

儒家倡导“仁”和“礼”;道家强调清静守虚,无为而治。《战国策》中也有大量与儒道思想相一致的情况,这就是死士。以下笔者将对死士这一形象进行多方面的详细阐释。

二、《战国策》中的死士类别

《战国策》中描绘的死士通常被尊为义士或高士,他们不畏强权、大义凛然且胆识过人。在普通人看来,皇权是至高无上的,不可挑衅,但在这些死士的眼中,皇权不再是完全的不可违逆,而是演变成了为“义”舍身。死士这一群体的出现是出于对明主恩德的报答,而其他因素的影响相对较弱,这在中国封建社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背景之下,是极其不易的。

(一)轻生重义的田光与荆轲

《战国策》中,荆轲这一人物出现在《燕策》之中。当时,秦国占领了赵国大部分的国土后,继续前进,到达燕国南部的边界,燕国太子丹觉得岌岌可危,与太傅鞫武商量对策。鞫武举荐了才能凸显之人——田光,由田光引荐,荆轲成了燕国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战国策·燕策·燕太子丹质秦亡归》中记录了田光见荆轲的情景。偻行见荆轲,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愿足下过太子于宫。”荆轲曰:“谨奉教。”

由此可见,荆轲与田光的关系非同一般,均可称作“大义之士”。田光见荆轲之时是弯腰曲背的姿态。而田光被鞫武引荐给太子丹的时候,“太子跪而逢迎,却行为道,跪而拂席”,即跪着迎接田光,倒退着走为田光引路,接着又跪下来替他拂拭座席,可见态度十分恭敬。

荆轲为答谢田光的知己之义和太子丹的知遇之恩,走上了刺杀秦王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荆轲还会见了与秦国有深仇积怨的樊於期,以樊於期的人头以及燕督亢之地图获取秦王信任,伺机刺杀,但最终刺杀秦王的任务失败,荆轲死于乱剑之下。秦王对燕国愤恨异常,出军攻打燕国,这加速了燕国的灭亡。

荆轲、田光这样的死士性情刚毅、忠诚耿耿,他们看重人的精神价值,看重名誉气节。为了实现最终的目标,他们可以牺牲自己与别人的性命。

纵观史实,荆轲刺杀成功则可能导致秦国灭亡,这会延后国家大一统的时间,但燕国被灭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荊轲刺杀失败则秦国胜利,会加速大一统的步调,这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

(二)至情至性的聂政姐弟

重亲情乃人之常情。虽身为死士,仍看重亲情,例如,《战国策·韩策》中有一对至情至性的姐弟。

韩国的国相韩傀与同受国君器重的严遂相互忌恨,他们之间的矛盾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严遂为躲避韩傀的迫害而逃离韩国、到了齐国,找到了轵地深井里的聂政,并以厚谊以待。

根据《战国策·韩策》中的记载,聂政原本是个勇敢的侠士,因为躲避仇人才隐瞒身份,成为屠夫,而严遂此前为丞相,两人地位天差地别。然而,严遂却对聂政以深情待之,于聂母生辰之际备酒祝寿,并以黄金赠礼。聂政感怀于心,为答谢严遂的赏识之恩,他在母亲去世之后,答应去韩国为严遂复仇。

聂政的复仇过程是相当惨烈的。“韩适有东孟之会,韩王及相皆在焉,持兵戟而卫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韩傀。韩傀走而抱哀侯,聂政刺之,兼中哀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遂以死。”在刺杀韩傀之后,韩王也同时被刺,聂政在突围过程中连杀数十人,最后自己剥去自己的脸皮,剜出眼珠,剖开腹腔挑出肠子后死去。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摆在街市上,悬赏重金想要知道他的姓名,但无人敢认。聂政的姐姐知晓之后,为扬其弟弟大义之名声,独自前往认领,最后自杀于聂政尸前。

死士如聂政姐弟者,一切行为是遵循亲情。聂政最开始不答应严遂的请求,是因为其母尚在,在其母去世后,就报答了严遂的赏识之恩。聂政姐姐不畏生死,也要让聂政声名显扬,是亲情至上的体现。这是一种人伦纲常控制之下的大义,情于义前,亲情先行。

(三)惧死的死士

《战国策》中还有一类非常特殊的死士,如《燕策》里的秦武阳。据记载,秦武阳是燕国的勇士,12岁就杀过人,凶猛异常,旁人都不敢拿正眼看他,所以太子丹派他做荆轲的助手。可就是这样一位勇士,在秦朝宫殿上竟害怕起来:“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武阳奉地图匣,以次进。至陛下。秦武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武阳,前为谢曰:‘北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顾振惧,愿大王少假借之,使毕使于前。”

作为杀人不畏的秦武阳,在面见秦王的时候不自觉显现出害怕的神色,可见当时的情况凶险万分。在千钧一发之际,秦武阳开始有了退缩念头,这暗示了最终的悲剧。虽然荆轲暂时巧言化解,但嫌隙已生,只能速战速决,刺杀行动非常仓促、力道欠佳。

死士的宿命是魂归大地,死得其所是其终极追求,若死士有畏死之心,那么将无法达到最终目标。

三、死士阶层产生的根源

(一)特殊的大分裂社会背景

《战国策》所描述的时代是战国时期,这是中国历史上时间较长的分裂时期,各个诸侯国独霸一方,硝烟四起、群雄逐鹿。实力强大的诸侯国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拥有统一国家的想法。于是,在200多年的时间里,如何持续、有效、快速地扩充势力范围,兼并土地、获取人口成了当务之急。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因为作用于人的精神层面,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因此与这一时期不相符。

策士、说客、谋臣等的作用非常之大,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迅速、快捷、有效。死士作为其中的一类,也有这个作用。例如,在国家危亡之际,死士可以开展刺杀行为,如若成功,那么便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本国的危机化解,甚至有可能扭转时局、反败为胜。

因此,在极其动荡的战国时期,死士阶层应运而生,并且发展得越来越成熟。

(二)恩主怀柔理念的催化

死士阶层中,很多死士都深受义的感召,可谓义薄云霄,甚至在义面前,生命是可以舍去的。

《战国策》中记载了很多死士的恩主,他们对死士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拂,甚至不惜花费大量金银财宝,只为博取义士的垂青。本来死士对这些东西是不甚在乎的,拒绝也很容易,但恩主除了给予他们物质之外,还对他们有恩情。此恩情不但施于死士本人,更惠至其家人。就是这样的恩情才“捆绑”住了死士,让其心甘情愿为恩主付出生命。

一般情况下,恩主的身份地位较高,而死士的地位是比较卑贱的,大多为落魄之士、屠夫、浪子等,生活在社会底层。鲜明的阶级差异会让死士感到自身的卑微,而上层阶级不惜屈尊降贵有求于他们,会让其感觉被尊重与被重视。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士最终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

战国时期,儒家思想没有得到各诸侯国的重视,礼崩乐坏,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精神也依然发挥着它的作用。

儒家講求“仁者仁心”“仁者无敌”“杀身成仁”,这影响了死士的思想,让他们从内心深处认同自己的选择。死士将义与知遇之恩深深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而其中起着支撑作用的是儒家思想的“仁”。

四、对后世文学的影响

《战国策》中的死士形象之所以如此深入人心,不仅仅在于人物内心的细致刻画、情节的曲折叙写,更在于它对后世文学及社会的影响。

汉朝的政论文以及辞赋作品数不胜数,从中可以看到战国时期文风的踪迹。历代的诸多辞赋作品里也体现了这一特征,可以说,《战国策》的文风影响了汉朝甚至魏晋南北朝文辞的发展。

唐朝的文学作品中出现了侠士、侠客等人物,其中的奇人异事、江湖豪情令人心潮澎湃、心生向往,这些异事与豪情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死士阶层。现代社会的经典武侠小说中也可以寻觅到死士阶层的踪迹,作者用其事迹借古讽今,惩处罪恶、除暴安良、伸张正义。这些都是《战国策》中死士这一特殊群体产生的影响。

五、结语

《战国策》刻画的形象众多,死士之所以能占有一席之地并流传千古,与其本身的特殊使命以及时代特征息息相关。当然,还有更多缘由有待考证,本文不再赘述。

(重庆外语外事学院国际汉语教育学院)

作者简介:巫正秀(1984-),女,重庆璧山人,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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