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鼻家族” 何处是归途?

2021-08-05 21:00泓宇
环境 2021年7期
关键词:野象亚洲象西双版纳

泓宇

不久前,一队自南向北进行迁徙的云南野象群深深牵动了很多国人的心灵,甚至系列消息还登上了国外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因为其中一头小象的鼻子受过伤,所以大家将这17只野象称为“断鼻家族”。

虽然断鼻家族近期才走进人们的视野,但其实在2020年3月18日,它们就离开了云南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里的勐养子保护区,这样算来,断鼻家族已经在外“漂泊”了一年零四个月。

目前,它们还在一路北上,很多人在探究它们究竟为何出走,很多人担心它们在路途上能否确保自身安全,也有很多人忧虑它们的未来何去何从。

断鼻家族的漂泊路线图

2020年3月,16头野象从西双版纳勐养子保護区出发;7月,其中一头母象产下一头象宝宝。野象群数量增加到17头;9月,断鼻家族走到了普洱市宁洱县。随后的半年时间,它们一路往北经过了普洱市墨江县,2021年4月16日,断鼻家族代表着中国亚洲野生象来到玉溪市,首次进入西双版纳、临沧和普洱以外的地区,它们也开始受到人类的普遍关注。

在玉溪市元江县,野象活动了足足一个月,在此它们曾循着酒香来到一家酒厂,结果其中2头大象喝多了,眼看追不上大部队了,干脆结伴掉头重新回到了普洱墨江。

队友掉队并没有影响断鼻家族的“行走”计划,团队的6头成年母象、3头成年公象、3头青年象和3头幼象,继续北上。5月16日,它们安全抵达红河州石屏县,这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野象群首次进入红河州境内。

而在这之后,野象和人们的接触机会越来越多。在石屏县,一只幼象由于食用了大约100公斤酒糟,“醉倒”在村子里,睡过头脱离了象群。醒来后,它不紧不慢地开启了“自由行”——田野漫步,水塘泡澡,地里嬉戏……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回归象群。

夜色朦胧中,断鼻家族在离开保护区后第一次进入到县城,它们不但在街上闲庭信步,还大胆地进入到居民家中。这不,一户人家在睡梦中听到声响,出来一看,好家伙,院子里站着两头大象。

5月27日晚,断鼻家族又光顾了玉溪市峨山县的一家车行。6头大象慢悠悠晃进店内,来回逛了两圈,撞坏了三块玻璃、一排围栏,又喝干了水桶里的两吨水。出门后,还把车行后门的一小片玉米地扫荡一空。

5月28日,断鼻家族开始翻越峨峰山,到了30日凌晨1点多,它们沿着山脊进入红塔区大水冲村;6月2日,象群连夜进入昆明市;到6月7日下午17点截止,断鼻家族的活动地为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境内。

本来以大象的习性,它们喜欢白天活动,但为了主动避免矛盾冲突,象群们也学会了自觉错峰,改成傍晚和夜间活动。

但即便如此,据相关部门统计,自断鼻家族从4月16日闯荡人类领域开始,在40多天时间里,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842亩,初步估计直接经济损失近680万元。

不过村民们却对此表示出很大的宽容,被损害了庄稼的几户村民都爽快地表态:“没有关系,我们很欢迎。庄稼吃掉还能再种,大象不是年年都会来,这几天给它们吃得饱饱的。”当然当地政府也给予农户承诺,一切损失都会由政府和保险公司兜底。

一瞬间不禁让人感觉,人和动物,就这样在某个特定而又意外的维度上,构建起了难得的和谐。

麻醉制服绝非那么简单

著名历史学家伊懋可曾写过一本著作,名叫《大象的退却:一部中国环境史》,里面提到历史上有很多证据可以表明,早在4000多年前,除了北京周边地区,中国的其他大部分地区,都能发现象的活动踪迹。而在今天,野象仅存于西南部与缅甸接壤的几个孤立的保护区里。

无独有偶,近期四川三星堆考古挖掘发现了6座器物坑,其中3号坑探明的象牙就有120多根。其实30多年前三星堆的首次发掘中也发现了80多根象牙,包括在2001年,成都发现的金沙遗址中更是发现了数以千计的象牙。

那后来为什么北方的大象就消失了呢?原因简单说来大致如此:人类清理土地用于农耕,破坏了大象的森林栖息地;为了保护庄稼免遭大象的踩踏和侵吞,与大象武力搏斗;还有一些人为了象牙而猎取大象,或是为了战争、运输或仪式所需,而设陷阱捕捉大象并加以训练。这样导致象群的数量锐减,最后只偏安于西南一隅。

相较而言,此次对待断鼻家族,政府和百姓们的态度友好和科学了很多,大家秉持着“不过多干预、不激怒它们,适当校正方向,柔性引导”的原则,尽量不惊扰它们。

明面上,相关地区采取了交通管制措施,提前预警疏通道路,疏散人群,设置路障拦截象群,投食诱导,防止它们进入人密集社区;暗地里,又实施了无人机监控,并且白天用光学镜头、夜晚用红外热成像镜头进行全天候跟踪,保证象群的安全。

看到断鼻家族在外闲逛了40多天,有人提出,是否可以像四月份对待闯入村庄的东北虎一样,直接用麻醉枪射击这群野象,麻醉后把它们运回保护区?

对此,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张立表示,不建议采用麻醉捕捉等方式。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在越南的一些保护机构,此前有过麻醉捕捉、搬运亚洲象的先例,但均未成功,反而造成了大象死亡的事故;二是使用麻醉捕捉耗时耗力,对技术要求又很高,较难操作;三是野生象群社会性较强,强行麻醉有可能激化人象之间的冲突。

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严旬说:“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人象冲突问题。多年来人象冲突在云南时有发生,所以对待断鼻家族更要慎重。

至于如何才能让这群象乖乖回家?严旬说,象群原来生活的地方海拔在600米左右,而昆明市中心海拔已有1800多米,和原来生存的南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地理气候和海拔高度了,所以我们认为行进到一定的时候,它们就会向南调转方向。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云南亚洲象项目主管曹大藩表示,如果能采取人为阻隔加引诱,尽量避免接触的方式当然是最好,但却很难。就像很难完全控制一个三五岁的小朋友在对食物或玩具渴望时的行为,何况这些“小朋友”不仅跑得比你快,还强壮到你完全无法控制。

最好归宿是“亚洲象国家公园”

很多人也不免发出这样的疑问:为何断鼻家族要离开栖息地,一路北上呢?

有人说,原因是由于在热带雨林种植砂仁。

砂仁喜欢温暖、阴湿的生长环境,所以农民会将它们种植在热带雨林的树木下。而为了能让砂仁更快更好地生长,一些种植者不惜将诸如跳舞草、红背竹竿草、变色蘭等在内的西双版纳特有热带雨林物种砍伐清除。

据2020年云南省第六届中药材产业科学发展交流会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云南省中药材种植面积达872.7万亩,种植面积连续三年稳居全国第一。

“绿孔雀保护行动”发起者之一、曾在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工作了近6年的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顾伯健认为,除了药材的种植,还有橡胶树的种植以及水电站建设淹没了大象的迁徙通道,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大象的行动反常。

但是也有观点认为,无论森林的状况如何,大象都喜欢出来吃庄稼。相关人士认为,大象生存的基本要素有四个:森林、庄稼、泥潭、硝塘。森林为大象提供庇护,同时和庄稼一起提供基本食物,泥潭可以让大象洗澡,硝塘则是食盐的来源。

虽然大象能吃的植物有两三百种,但它们的喜好和人一样,有好吃的当然就不愿意吃难吃的,像玉米、水稻和番木瓜等品种,都是大象喜欢的食物。所以近年来,象群们会时不时就走出保护区,去寻觅一些更好吃的食物。

根据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所所长、研究亚洲象32年的高级工程师郭贤明的观点,从动物行为角度来分析,当亚洲象种群数量扩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自然扩散的行为。也就是要在更广、更大的空间内活动,这应该是这次亚洲象北迁的主要原因。

“一头成年亚洲象一天能吃200多公斤食物,为了找到更多食物,它们会逐渐迁徙,不停留在某一个栖息地。亚洲象喜欢在森林比较稀疏、草本植物比较多、有水源的地方活动,而且土地坡度要相对平缓。经过多年保护,保护区内过去有草场的地方现在已经恢复成森林,亚洲象的食物反而有所减少。也就是说栖息地保护得越好,食物越少。”

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科学研究所高级工程师王巧燕说,对于“大象数量超出原有栖息地承载力”这个说法,我们是认可的。2014年,当时我们统计保护区有280头左右亚洲象,现在有300多头。有关研究显示,一头成年亚洲象在天然林里的平均生存空间是10平方公里。

“大象平常在林子里休息,晚上外出觅食。当象群数量增加,原有栖息地不能满足自身发展,大象就会向外迁徙寻找新的栖息地。一开始在原有栖息地基础上,试探性地向外走,慢慢地,外迁区域越来越大。我们观测到,大象2017年的分布区域要比2014年大了很多。”

当谈到如何引导象群南返?以及象群回到西双版纳后如何解决栖息地、食物不足的问题时,郭贤明认为,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得要回到“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上。

他说,保护区并不是专门针对亚洲象设立,而是保护森林生态系统,这个森林生态系统由很多物种组成。而建设亚洲象国家公园,就可以在更大范围内做总体规划,比如哪些区域可以给亚洲象,哪些区域给其他动物,哪些区域留给森林。同时还有利于保护区外的区域进行规划,更好的保护老百姓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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