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平
清凉山上
清凉山是一只巨大的喇叭。我静静地聆听。许多年过去了,还有声音停留在这儿,振聋发聩。
每攀上一级台阶,就接近了一种崭新的声音。这种声音可以让冷却的血液变得滚烫,可以让我找到从未有过的亢奋与激情。
万佛寺的钟声深邃而悠远,脚下的黄土和延河水仿佛被唤醒。在晨曦的笼罩下醍醐灌顶。清凉山活了过来,它用一种全新的元素代替了老的、陈旧的元素。
沉默的,安于现状的都被打碎。清凉山用洪亮的嗓音发声。那些散发着油墨香的文字,乘着纸张告诉每个人这个时代有一股优秀的力量,正把一个古老的国度引导到正确的轨迹。
我在清凉山的石凳上坐坐。一只北红尾鸲停留在不远的草丛,我们默默地对视,仿佛许久不见的老友在用腹语交流。更多的声音是要留给这座山的,也留给新华通讯社、新华书店、新华广播电台。
这些声音一直没有停止。它们还在每块岩石、每株草木、每缕寂静的时光里沉潜。它们守着清凉山,守着曾经的汹涌澎湃和那些大胆说出来的正义与真理。
壶口瀑布的轰鸣
浑黄之水,每一滴都在咆哮。它们静不下来。沉默已如一张薄纸被撕碎。它们奔腾,跳跃,好动的因素尽情地表露出来。
每一滴仿佛簇拥着一条古老的黄河。每一滴都要奔跑出黄河的仪态与气势。它们拒绝收敛,拒绝做一滴温文尔雅的水。
在壶口,所有的水都有一副好嗓子。山峦、顽石、沟壑和我在水的面前如此的毕恭毕敬。在水的喧嚣里,万物唯有用静默来做它们的背景。
喊出来的声音,被水的宏大包围,吞噬。现在我就剩下一些叹词,在它们雷霆万钧的轰鸣里,轻飘飘地无处附着。
升腾的水和下降的水都把体内的轰鸣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每一滴如一只脱兔,每一滴如一匹野马,不循规蹈矩。选择席卷的方式,壶口瀑布挥洒着种植在骨子里的黄河的秉性。它们都是一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水。
在这持久的轰鸣里,我看见那些挣脱的水,洋洋洒洒地向前奔去。决绝又义无反顾。带着一滴水的骄傲,也带着黄河的全部重量!
槐花簌簌
看著这个缓慢的过程,觉得应该有一个庄严的仪式为这些细小的花朵加冕。
秋天不应该做这些花的罪魁祸首。它应该让这些微小而瘦弱的花朵继续抱紧一棵树。如果风跑出来掠夺,秋天也应该制止这种行为。让这些花朵在一棵树上开着,香着多好。
我在树下行走,花朵在头顶惬意地招展。假如没有什么把它们敲落,它们将还给秋天一棵完美的树。但事实上它们抱着自己的香从一棵树上飘落。一棵树因此露出更大的空隙,来迎合秋天渲染的萧条与落寞。
那么轻的槐花在空中没有华丽地转身,它们微小的身姿如雪。连飘荡都是小心翼翼。
面对并不友好的秋天,它们没有积攒更多的怨恨。只轻轻地落在我的发丝上,衣袖上,鞋面上。提着一缕香,把大地也慢慢铺成一层洁白的霜。
在延安街头漫步,秋天用另一种雪给安静的时光着色。仿佛让我永远也走不出去。面对簌簌落下的槐花,唯一要做的是献上我对这片土地油然而生的深情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