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弗朗索瓦·拉吕埃勒 黄其洪 吴敏/译 黄其洪/校
[摘 要]“哲学的诸终结时代”这个短语并不是“哲学的终结”或“历史的终结”的新版本。拉吕埃勒区分了作为一种制度性实体的哲学和关于世界和历史也即关于“思想-世界”的可哲学化的哲学,“思想-世界”普遍化了哲学和“资本”的狭义概念。对于这种“时代”或“年代”的终结,而不是那些哲学实践的终结,拉吕埃勒也赋予它以一个末世论的和天启论的原因。最为重要的是,未来本身在关于它的基本原理的述行性中,决定了这种诸时代的终结,并从未来与之相一致的同一性中扭转了这些时代,从有关它的死亡的谎言中撤回思想-世界。在这个思想-世界里,作为对哲学的显形空间的悬搁的人亲身得以凸显,哲学的圣洁之树得以保存,并且开出更加丰富多彩的花朵。
[关键词]拉吕埃勒;可哲学化的哲学;思想-世界;人亲身
[基金项目]重庆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F·拉吕埃勒的‘非马克思主义理论批判性研究”(CYS19081);西南大学中央业务费重大培育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哲学定位及世界意义研究”(SWU1809010);西南大学中央业务费重点项目“马克思社会主义社会正义观研究”(SWU1909313)。
[作者简介]弗朗索瓦·拉吕埃勒(1937-),男,法国巴黎第十大学(南泰尔大学)哲学教授;
黄其洪(1979-),男,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所教授(重庆 400715);
吴敏(1995-),女,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上海 200433)。
“哲学的诸终结时代”这个短语并不是“哲学的终结”或“历史的终结”的新版本,这些主题已经变得相当粗俗,并滋养着所有报复和无力的希望。此外,哲学本身并不停止宣布它自己的死亡,它承认自己是半死不活的,并且除了为它的对手们提供弹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我们的目光瞄准于清理这个细微差别,我们区分了作为一种制度性实体的哲学和关于世界和历史也即关于“思想—世界”的可哲学化(philosophizability)的哲学,“思想—世界”普遍化了哲学和“资本”的狭义概念。对于这种“时代”或“年代”的终结,而不是那些哲学实践的终结,我们也赋予它以一个末世论的和天启论的原因。最后的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是未来本身在关于它的基本原理(ultimatum)的述行性中,决定了这种诸时代的终结,并从未来与之相一致的同一性中扭转了这些时代,从有关它的死亡的谎言中撤回了思想—世界。
为什么这种公理和神谕(oracles)的风格,这些或多或少的细微的差别,是古老的和劣质的,但却对根本原理(ultimata),对诸终结时代以及遗言具有一种吸引力呢?为了它的哲学的回归和它的非哲学的转化,我们争取给予这个与地狱概念平行的概念以新的理论位置。并不比其他任何词更重要,“地狱”在这里并不是一个隐喻,而只是充分世界的原则。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有他的现成的“地狱”,如默认,控制,因循守旧,驯化,学校教育,异化,消灭,剥削,压迫,焦虑等等。我们有一个我们的同时代人在上个世纪以同样的方式建立的小清单,即人们过去常常建构一个关于美德和恶习或者荣誉与财富的清单。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们发明了它,对未来的我们来说,我们有责任去发明它的使用。
在基督教的和诺斯替教的传统中,诸终结时代的斗争发生在“地球上”。最老练的信徒相信它也发生在天堂,并首先发生在天堂。各种各样的灵知(gnosis)
灵知在诺斯替教中是指一种拯救性的神性知识,也就是个体在某种忘我状态下与超越、陌生的神实现关联而获得的知识。从拉吕埃勒的《非马克思主义导论》一书可知,他对灵知和灵知主义(或音译为“诺斯替主义”)基本上持肯定态度,并且他对灵知主义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可以参考沃格林的相关的政治神学思想。概括地说,拉吕埃勒重视灵知主义,是因为灵知主义对知识的拯救作用的强调、在实在论层面的不可知论和神秘主义、对内在性的强调等,都与拉吕埃勒的思想相契合——译者注。想象着无限的下跌和令人迷狂的高度,救赎的迷狂(vertigo)。在地球上就如在天堂中,地狱是可以通达的。马克思主义者的地狱是拥有利润的法则和生产的控制,以及资本强加给人类的阶级斗争。尼采主义者的地狱是围绕着有关世界和历史的基础、对人的驯化和控制的社会这些方面进行争论,这是一种无聊的抱怨。现象学家们的地狱是强调抓住存在本身,是在怀疑的时代进行怀疑的人中最肤浅的一群人。
但所有这些“地狱”都取材于世界、历史、社会和宗教。我们称之为地狱的东西不再是这些具体的和完全内在于世界的一般性的秩序了,它既更为单一,也更为普遍,而一点也不再是关于所有这些相同秩序的了,这些小型地狱的决定性的同一性曾串成一线贯通了历史,但在这里是以最后的人类的名义被统一的。它甚至在法国的关于地狱[enfer]的习语中被发现,“en-fer”字面意思就是“被监禁着”。我们“被監禁着”就像我们“活着”[en-Vie]一样。我们相信地狱,但是作为非哲学家来相信,并且甚至正是因为我们是非哲学家,我们才能在任何一种宗教之外来相信它。地狱很少是神话性的,而更多的是意识形态性的,它将哲学化的可能性与普遍的资本结合起来。在什么形式下完成的呢?一个单一的术语可以为它们效力而无需成为一个隐喻或者它们将通过类比来分享的某物,一个比控制更为革新的和推测性的术语,一个比利润更为普遍的术语。它将意味着在交流过程中对剩余价值的不断增长的永恒的榨取,在交换、生产和工作的过程中对速度和紧迫性的不断增长的永恒的追求,而所有这些追求都是在各种图像和标语的压力下实现的。它将比教唆更恶劣,比俘获(capture)更顽强,比控制更主动和更具迫害性,比正面攻击更温和和更阴险,就像质询和控告一样不通情理,比灭绝更少残酷和冒犯,比宗教法庭更少仪式性,它将是柔性的和分散的,猝发的和恶毒的,它将是一种没有被宣告为暴力的罪行。共谋和因循守旧,它将害怕展示它自己。与谣言有关,它从中借用了它的无限而曲折的方式。它就是烦恼。作为地狱的一种现代化形式,烦恼在莫名的折磨(指没有明确的对象——译者注)面前也许有很长的未来,(它是一种)缓慢的暗杀,简言之就是堕落(fall),但是彻底没有任何恢复的方法,而只能容忍拯救。
一、非哲学(Non-Philosophy)的哲学的过去
因此,非哲学是作为关于世界的哲学形式的乌托邦的同一性的人,一个乌托邦注定要改造它。我们仍然不得不理解这些方程式,特别是关于从人之中被世界化的方程式,并且这本书通过它的新的可能性之一,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展现非哲学,从而坚持这个想法。它利用这个机会,再次使用导向回应某些外在的批评以及再次访问专门针对非哲学家的不同的解释的各种异议的构想(formulations)。这本书的一部分致力于通过对非哲学的严格的或“漫长的”展示,以及它对更迅速的解决方案的辩护,来仔细检查这些理论。这种整改工作是一种机会,仅仅通过这个机会,它将非哲学重新聚焦于人(“人亲身”,“人道”),并以一种更为创新的方式重新聚焦于它的自《未来的基督》这本书以来就已被建立起来的乌托邦的天职。至于这个“机会”,它是非常明显的。一系列姿势,而不是说一系列思想,从知识、遗产、它的使用以及它的某种传播的最大程度的解放假设了一个封闭的极小值。在它的发展过程中,无疑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解释,各种偏离和各种标准化一样多,并且会出现反对这种不同倾向的增殖的斗争。这些也许不是不可避免的恶(evils),特别是在这里,根据历史的曲折道路,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发展。但问题被以下事实弄得更糟了,即这群非哲学家是一群乌托邦主义者。不是前者尝试致力于评论过去的和现在的最糟糕的专制主义者和各种犯罪形式,而是乌托邦是人类生活的决定性原则,或者换句话说,未来是(为了)思考世界和历史的不可削减的前提。非哲学家忙于在对最严格的乌托邦的尊重和对历史的同情之间进行一种即兴的航行,(前者)他们的规则不是关于复制性的想象的规则,而是来自规定想象本身以及各种诱惑和偏离的未来的。渐渐地,我们将开始明白,正如我们将未来理解为不再具有任何时间上的一致性或积极的内容一样,它没有成为一种空洞的形式或一种虚无的东西,但它是被封闭于过去的历史和现在的历史的,就像它是被封闭于各种场所的地点,被封闭于世界,并且它是在一种非虚构的情境中建立思维的实践的唯一方法。因为恰恰是世界和历史是想象的,并且具有一种极度的物质性(terriblemateriality),所以它不必然是乌托邦。我们在这里将重叠两个目标:为非哲学辩护以反对我们偶然所是的(非)哲学家所带来的攻击,并将哲学引向一个严谨的未来。这两个目标一起着手确定性地提出被理解为乌托邦或乌有史
“Uchronia”一词在中文中一般译为“乌有史”,指那种对现实含糊不清的解释,本来是在解释现实,但是却掺杂进许多对未来的想象,“乌有史”既是面对现实的,又是面对未来的,既不是实事求是地面对现实,又不是单纯主观地面对未来,是一种现实和未来的奇怪的混合物,它和“乌托邦”是有明显区别的,因为乌托邦是基于现实而对未来的主观展望,眼光完全是朝向未来的——译者注。的非哲学事业,而没有任何可能返回到哲学的因循守旧,或朝向各种过去的和现在的工具。留在它们自身之内的从而也是含混不清的想象和思索,非常适合参与历史的盛大游戏,但对于难以想象的和难以理解的以及必须被维持为如此这般的未来来说,则具有很小的价值,或者是更有害的。
二、作为对哲学的显形空间(chora)
chora希腊词是“countryside”,即农村或郊野。在哲学中,柏拉图这个词用来描述一种空间(space),或者一个在空间中的场所(place),是一种形成了物质化/具体化的环境,因而是可以在直观中被看到的空间,正因如此,中文中把这个词译为“显形空间”——译者注。的悬搁的人亲身(Man-in-person)
拉吕埃勒采用加连字符的方式造出了新词“Man-in-person”,这里我们出于以下两方面的考虑将之译为“人亲身”。一方面,从词语本身来说,“person”的含义有“人”、“身体”、“容貌”和“人称”,因此我们选择将“in-person”译为与“亲自”相近、而又更为贴合“person”的直接含义的“亲身”。另一方面,从拉吕埃勒的思想来说,要理解“人亲身”的含义,就必须将之与“主体”、“实在”等概念结合起来。拉吕埃勒赋予了人亲身与实在同等的理论地位,人亲身具有“彻底内在性”,而主体则由于是对人親身的克隆而天生具有了反叛精神,从而使得异化的主体仍然具有进行革命行动的可能——译者注。
毫无疑问,哲学的反抗所集中的要点是非哲学的态度对人的名称,即对作为公理的玄妙深奥的第一名称的发明,是非哲学的态度对决定性原因的发明。集中了各种差异的是非哲学作为同一性的风格,同一性拥有关于学科和全集、关于定理和神谕的双重的方面。但是理解非哲学的简明性的真正困难,深刻地隐藏在哲学本身的深度中。因为从巴门尼德到德里达,甚至直到列维纳斯,哲学一直是一种分裂的姿态,而没有在一种名副其实的内在性中转化它的各种关于超验的主题性的内容,也忘记在元素中转变运行着的超验,从元素中关于表层的本体论被建立了,为了纪念柏拉图,我们将称之为分离问题(chorismos)
汉语学界对“亚里士多德所指出的柏拉图哲学中存在的分离问题”的研究可以说是“兴起”于陈康先生的柏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亚里士多德的分离问题》。陈康先生在这篇论文对学界的传统观点提出了两个挑战:其一,他主张少年苏格拉底在《巴门尼德篇》中所持的分离学说并非是柏拉图本人的观点,因为柏拉图对这种观点完成了反驳;其二,在此基础上,亚里士多德并没有批判柏拉图的分离学说,而相反地是柏拉图的追随者。在这里,拉吕埃勒强调整个哲学都采取一种分裂的姿态,就意味着他认同的是柏拉图哲学中存在分离问题的观点,并且认为此后的哲学一直未能解决这个问题——译者注。。显形空间的一般效果从字面上来解释就是给予要求结合的哲学以一个空间,并缝合我们将永远“反对”的人亲身、他的克隆的权力以及他的未来存在。所有的哲学都包含了一个内隐哲学,在这个内隐哲学中,它展开它的各种操作,并编织它的传统,就像一个拓扑学性质的候补演员(understudy),并且在最好的情况下,它本身成为拓扑的。哲学也包含着两个层面:一方面是其前本体论的操作性条件,另一方面是它的表面的主题,它也有它的预设,但却没有意识到它,或者在名为逻各斯的表象的统一中消除了它的痕迹。正确地说,逻各斯,以及它的闪光的或闪电的性质,拥有一个“黑暗前兆”,即显形空间,它是一个虚拟的映像(image),并且哲学被它自己的闪电弄得眼花缭乱,似乎完全忘记了它,但同时它又在其中建构自己。非哲学冒险采取同样的路径,即把它认为是真实的东西与其幻影(phantom)双重地混淆,使它自己满足于从事哲学的专题层面,哲学的专题层面不是它的表面对象和它的闲言碎语(我们很久以前就不再谈论这个了,且无论如何,它们只是为了引入转型工作的一种简单材料),而是它的客体的超越形式。最后,通过沉淀,它冒险收回了哲学的遗产,一个被误解的预设的遗产,这一点甚至比超验的作用更深地被误解。这就是内在性的彻底性的必要性的含义,即以内在的方式来对待内在性,而不是在它之外创造一种新对象。从这里,我们获得了非(哲学)以及它对柏拉图式的分裂主义、所有抽象的符号,以及所有的先验表象的拒绝。
这里并没有任何幻想。这个消息将在一堆破烂的碎片和各种解释中留下一份遗产。但我们很难不对抵达它核心的差异提出争辩。对非哲学的各种多元的、可能的和必然的实现,与对它的各种解释之间的完全混淆,将会存在。关于哲学的实现的非哲学的自由或人类的自由,和关于解释的哲学的自由(之间的完全混淆,将会存在)。从非哲学的哲学材料的视角来看,实现要求非哲学返回到零点,但也因此在限制于它的各种公理的表达方式中,但从一开始就无论如何都不是提供上述各种公理的不同的解释。它们是不同的,因为它们没有考虑到这些材料,从这些材料来看这些公理是源自非哲学内部的,也因为它们没有将自己看作世界的另一个版本的各种症状。非哲学的话语不是各种数学定理和纯粹公理,它们只是具有一种数学的因素。根据它们的出身或起源,它们是数学化的和先验的。根据它们的在-实在中的决定性功能,在非哲学内部,它们同样地是在-最后的-人中的各种实体,这些实体具有一种公理的方面和一个解释的方面(或者就像我们所说的一个神谕的方面),它们的解释的方面试图(有时恰恰是我们自己提供了这种机会)在解释的完全的自由中独立和转变。我们会有机会抱怨非哲学的语言的复杂特征,非哲学是一个充满古典引文的习语,它以一种当代的方式变得很精致(sophisticated)Sophisticated作为形容词时在英语中可以用来修饰人或者物,当用来修饰人的时候,它的基本意思有两个:“富有经验的”和“久经世故的”,前者是褒义词,后者是贬义词。当然,在这个语境下,Sophisticated修饰的不是人,而是物。当Sophisticated修饰物的时候,也有两个基本的含义,褒义的含义是指“精致的”,贬义的含义是指“复杂的”。在西方人的习惯里,一个东西如果太复杂,不便易操作,不是什么好事情。在本文的语境下,拉吕埃勒不会认为非哲学变得很“复杂”以至于不好操作,这可不是他所追求的理论目标,因而,在这个语境下,把Sophisticated翻译为“精致的”,才符合拉吕埃勒的意思——译者注。。俗话说,面临哲学的全体,它的决定的自由需要这些“复杂化”和“私有化”的效果。但它也要求反对把哲学引向浅薄之见的普遍教育(thepedagogical-all)和普遍媒介(themediatic-all)的趋势(drift),浅薄之见是哲学的不可能的死亡场所。“通俗哲学”的高尚的唯心主义已经被消耗到一种“哲學现实”中,与此相反,我们建议哲学的虚构。
弑杀罪,在这些解释的底部,并且我们可以判断它是相当富于创造力的存在,尽管它有可靠的传统,(但)只发生一次或者在一个单一的意义内发生。就巴门尼德而言,它是可能的;柏拉图把“他者”引进为“非存在”和“语言”,把实存(existence)带进关于世界的哲学体系中,但是,对于非哲学而言,这一次通过引进(非)宗教或(非)艺术,仍旧混合它们但却不考虑这种混合物,可以选择性地作为一种哲学的怨恨或宗教的怨恨,以同样的丰富性来再次重复这一点是否是可能的呢?如果哲学是通过犯罪行为开始的话,毫无疑问它不得不沿着类似的道路继续前进,意思就是说,一旦初始的罪行已经被犯下了,哲学的各种罪行就是一种自卫的反应。从这里,我们无疑理解了马克思的以下声明,即历史是以悲剧开始,而以闹剧重演自身或结束。
在一个像非哲学这样的理论中,对严谨性和生殖力的保存,在各方面都是一个从心理上看困难的任务。在把关于哲学及其服务项目(services)的解放的基本目标提出来之后,人们常常把这个目标理解为一种对它的公理提供了特殊的解释的授权并以忘掉它们的范围告终。一方面,这最终混淆了两种关于非哲学的自由,即关于它的的解释的自由和关于它的实现的自由。另一方面,任何为反对各种沉淀的(precipitade)解释的“原则”的辩护,都立即被指责为一种倾向于正统的意志,我们正在处理的一个禁止性的反对意见,是思想的一种异端理论,就像这里的情况一样。然而,现在是时候停止将作为思想的原因的异端与一种关于各种异端的意识形态混淆起来了,这当然绝对不是我们的目的,而宁可说是一种标准化的形式。至于“学科的”方面,它不是唯一的方面,它要求的不是各种哲学的“对异议的回答”,不是在定义中的精确性和它对在话语的表达形式中的各种程序的使用,因为非哲学既不是一种内在于哲学的补充性的学说,也不是关于世界的一种想象,而是一种它的优先性是“人的想象”的想象,或者作为意味着哲学的理论和实践的“想象”的人。最后,斗争只是非哲学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它的全体或者目的,斗争只来自它的物质性。特别是,如果非哲学的学科与斗争是分不开的,那么这不是一个减少对它的“行军命令”的偏执狂式的痴迷的问题。把它放在“长征”中和一种“毛泽东化的”形式上,这会降低它的复杂性,并扼杀它的不可分割性,毛泽东的各种哲学预设,作为一分为二的例子,在这里已经不再有任何针对性了,它们现在被克隆了,并且不再捆绑在一起。更一般地说,非哲学是一种由多个方面组成的复杂的思想,也就是说,它是关于哲学的起源的各种单边解释,但这些解释被它们的在最终情境中的决定(determinationin-the-last-instance)
兰·詹姆斯(LanJames)在对拉吕埃勒的《非马克思主义导论》一书所作的书评中指出,20世纪70年代的阿尔都塞哲学就是拉吕埃勒的非哲学的重要发生背景之一,阿尔都塞通过“过度决定”和“最终决定”等概念将马克思主义定位在科学和哲学之间的思想对拉吕埃勒产生了很大影响。遵循这条线索,我们在翻译“determinationin-the-last-instance”时,就可以甚或应该沿用学界对阿尔都塞的“determination”和“instance”这两个概念的一般翻译,以便体现拉吕埃勒对阿尔都塞的继承。这样,我们就将“determination”翻译为“决定”,将“instance”翻译为“情境”——译者注。简化了。非哲学的“自由主义”只是它能达到的方面之一,而不是它的本质。同样,它只能具有“毛派”的一面。
让我们概括一下。非哲学的弱点是由于一个特定的原因,即关于世界的主体的在最终情境决定中的人。有权利进入哲学的城市中的一切东西,都可以转而以一种报复的方式发表对它的看法,既然人总是从世界中索取,那么人就没有贡献任何他自己的东西。我们可以把非哲学看作是自命不凡的,荒谬的,唯心主义的,空虚的,唯物主义的,形式主义的,矛盾的,现代的,后现代的,禅宗的,佛教的,马克思主义的;它可以忍受或宽容,或许“呼吁”,或至少提出可能,挖苦,反讽和侮辱,而甚至没有谈及误解,部分原因与精神分析相同。所有这一切都超越了单纯的“偏离”。它们是它的诸方面,也就是说,它的各种“单边的”
拉吕埃勒总是将“unilateral”与“bilateral”这两个概念对举,用前者来修饰非哲学的因果关系,用后者来修饰哲学的因果关系。非哲学的单边因果关系就是指最终情境决定(determination-in-the-instance),拉吕埃勒之所以强调“单边”,就是强调实在—元一对超验领域(存在,哲学,思想等等)的决定作用是不可逆的。而拉吕埃勒认为哲学坚持的是双边因果关系则是指,哲学在物质/意识或者思维/存在这类二元体中,主张思维或者存在具有第一性,但同时也承认处于从属地位的被决定的东西对决定者也具有一定的反作用,拉吕埃勒就将这种“相互决定”称为双边因果关系——译者注。哲学解释在这个词的两个意义上,要么在来自哲学家们的口中时是充分的,要么在非哲学家们的口中被简化为它们的关于充分性和总体性的绝对维度,并且两次都是由于作为它们在最终情境中的唯一的决定的人亲身的弱点和力量。非哲学家当然不是幻想着建立一个新教会的圣保罗。非哲学家要么是一个(圣徒)塞巴斯蒂安,他的肉身被刺穿了与教会一样多的箭,要么是被圣保罗所迫害的基督。
这里正在从事的是报复的实践。通过一种论证的方式,一个关于被取缔的讨论的非哲学的伦理学的否定性规则(充分的是你,正统的也常常是你,当你是别人的主人时,你是上流社会的),是建立在对非哲学的实现和对它的全面的解释的混淆的基础之上的。报复是法律,但是与任何太人性的法律一样,它必须获得一个可以取代它的维度,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安置它并拿走它的权威,但并不拿走它的全部有效性的维度。如果非哲学家只是由他自己授权的,也就是说通过哲学授权,但受限于关于最终情境的实在(theReal-of-the-last-instance)
根據约翰·马拉基的研究,“最终情境”主要包含了两层意思,即一方面它是指实在—元一才是真正的决定性原因,另一方面则是指实在又是一种偶然性的原因,因为最终情境决定的作用与它显现的时刻——未来相关。这样,当拉吕埃勒将实在与最终情境联系起来时,就与他这里所谈论的“未来”这个关键词相呼应——译者注。,那么其他非哲学家对它的批判只能是在相同的条件下,即只有通过被限定在最终情境中的实在,才能是报复性的。
三、哲学的圣洁之树
关于这些辩论的主题视域或材料是在哲学——作为灵知的宗教——与非哲学之间的各种关系。对一般的非哲学家来说(无论他们是公开的非哲学家,还是只是非哲学的邻居),这是不可避免的,即我们最后常常使人联想起马克思的神圣家族
众所周知,在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中,“神圣家族”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鲍威尔及其伙伴的讽刺,即他们把鲍威尔谑称为耶稣,同时把他的伙伴比作耶稣的门徒,以此来表明对鲍威尔等人的主观唯心主义说教的批判态度。这里,拉吕埃勒强调非哲学家可以完全正确地拒绝这个标签,一是表明他旨在划清与主观唯心主义的界限,二是表明他旨在划清与虔诚的信教者(当然这里指的是诺斯替教,而非基督教)的界限——译者注。,并且想象到,(它)被排列在哲学之树的邻近分支上,有时甚至是被滥用地附加到非哲学上,(然而它们的)作者将会相当明显地和完全正确地拒绝这个标签。因此,我们找到了诸如圣米歇尔、圣阿兰、圣吉勒斯
我们将承认各种典故并且时常引证它们,不管它们与主题是密切相关的还是无关的,但在米歇尔·亨利和阿兰·巴迪欧的作品中的典故和引证是有关的,并且在吉勒斯·格莱特的作品中,通过具有柏拉图式起源的“非宗教的”灵知的代表人物而有关。不言而喻,这些讨论是当下的和局部的,既不涉及各种学说的总体(ensemble),也不预先判断它们之中的某些学说的最终演变。这涉及用非哲学(而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所是的对手)以及类型化的和象征性的分歧(而不是与某个作者的冲突)来定义某些接近度——作者自注。,但却甚至没有提到那些也渴求“圣洁”的自由,并使他们的低沉的声音在这里被听到的最年轻的人。如果存在一个非哲学家的神圣家族的话,那么它会完全地拓展到这三个人之外,条件是宗派精神可以拯救我们。
本书是以如下的方式组织的:第一,为了回顾问题域的基本部分,我们以一种经典风格组织了一个“非哲学的概要”,即关于各种概念和基本问题的手册。第二,我们安排了“对非哲学的三个公理的澄清”,这旨在安置它们的恰当的用法,并阐明它们的意义。第三,一个对“哲学可能性和实践性”的分析,二者都是哲学材料的极端的成分,或者都是第三公理的内容。第四,这部作品的核心是:“让我们使未来的白板乌托邦的白板成为方法”。第五,关于非制度性的乌托邦,我们有一个理论概要,“非哲学的国际组织”(ONPHI),已经在实践中创造出来了,但是在可能性和运作(functioning)的各种条件下,我们从这里把问题表达为“法理上”(dejure)的,因此,不是没有关于“真相”的困惑,(相反)无论如何,都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的能力。第六,一篇以“非哲学的右派和左派”为特征的文章,是关于这个问题的支持者或承租人的几个哲学化的和标准化的立场的简短的拓扑学。第七,“灵魂中的叛逆:一种关于未来的斗争的理论”,是一个系统的讨论,它始于一种非哲学的灵知与非宗教的灵知之间的对抗以及它们的对抗的程度,它们以一种忠诚和背叛的混合物的方式曾将自己放置到或者仍可能将自己放置到非哲学的对手的位置上。虽然事实上它也可以被解读为将非哲学放入到透视法之中,但是,它使一种标准的柏拉图主义与诺斯替主义的两个当代的挪用相竞争。
在从不停止作为未来亲身(theFuture-in-person)
这里拉吕埃勒将“未来”“亲身”以及“人”三个概念联用,更为明顯地体现了拉吕埃勒试图避免对人做出本质主义的规定。拉吕埃勒认为人总是不断以未来的身份来到现在的,因此“人亲身”是作为未来面向多样性的世界的,而现在的或者现实的人则是作为多种多样的主体而出现,但主体并不能涵盖“人亲身”,而相反只是对“人亲身”的克隆——译者注。来到这里的人的范式的基础上,这些环节中的每一个都不是力图重建“真正的”非哲学及其正统,而是致力于重建尊重的最低限度的条件,以允许它的最大限度的多产。为了实现它的发展的最后可能性之一,我们明确地使人成为为了世界的乌托邦(utopia-for-the-World)
这里拉吕埃勒又将“人”与“为了世界的乌托邦”相联系,由此可知,拉吕埃勒对“乌托邦”这个概念基本上持肯定态度。这一点在《非马克思主义导论》一书中有更为明显的表现,因为拉吕埃勒在此书中将他的非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所要实现的目标即“非共产主义”等同于乌托邦,并进一步将乌托邦看作一种关于“人亲身”的先验城市——译者注。。在以“遗嘱”和“最后通谍”的形式引进这些考虑时,我们想要表明两件事情:第一,这是最后一次,为了警告非哲学家们防备那种回归哲学和回头看向哲学的诱惑,我们将进行干预。只有对以前的世界及其传统的幻想破灭的乡愁才勉强仍然能被我们所接受……;第二,非哲学也是一种思考自己的生命,以及从单一的视角(uni-version)而不是换位(conversion)的视角来转变自己的思想的最后通牒(ultimatum)
在前文中,我们曾将与未来关联起来的“ultimatum”翻译为“基本原理”,这里,我们将与非哲学、尤其是与人关联起来的“ultimatum”翻译为“最后通牒”。之所以出现这种区别,是因为我们认为在前文的语境中,拉吕埃勒用“乌托邦”和“乌有史”等概念表达出来的就是“未来”的一些“基本原理”。与此相对,这里拉吕埃勒已经明确强调“人”是非哲学的范式,因此只有将“ultimatum”翻译为最后通牒这种指代一种不容商量的、并暗含某种强制行动的绝对条件,才符合拉吕埃勒的意思——译者注。。作为未来的人是行动中的这种最后通牒,而不是一个缺乏耐心的和自称的天才,并且哲学是他的遗嘱。很明显,最后通牒将这份遗嘱确定为“旧事物”,并且伴随着一种朝向生命本身的非遗言式的看法。就其本身而言,“旧事物”永远不可能承受名副其实的末世。因此,本书是根据这个范式的逻辑来贯穿的,在作为未来的最终或“最后”的标志下,哲学是将非哲学的全部作品保持为“未来”或“乌托邦”的遗嘱和警言。我们将看到,它在这两个维度之间架起了一种有关斗争的理论。
最后,本书以多种方式想象非哲学家。把他们看作知识的主体是无可避免的,最为常见的是,学者在生活的范围之内为世界所需要,但最重要的是作为三种伟大的人类类型的密切相关物而被世界所需要。分析家和政治的激进分子是非常明显的,因为非哲学在它在转化哲学的过程中转化主体的范围之内,与精神分析学和马克思主义是接近的。这里再次(强调一下),人们必须有一种不是关于某些特定的细微差别的感觉,而是关于诸方面的感觉(关于各种解释的,即使是单边化的),并且这不是为了构建一种简单的无产阶级化或者作为理论的思想的军国主义。它的(指非哲学的——译者注)任务是变得严谨,而不是变得专制或恶毒。最后,非哲学是精神的东西的近亲,而绝对不是唯心论者。那些属灵派的人
“spiritual”一词的含义包括“精神的”“心灵的”“宗教的”以及“高尚的”。这里,拉吕埃勒将该词用来形容非哲学和人,并进而使之与唯心主义者(spiritualists)形成对比,这样,拉吕埃勒是用该词来表达那些强调和看重精神的作用、但又不至于陷入到唯心主义中去的思想和思想家。当拉吕埃勒用“spiritual”来形容非哲学时,我们将之一般地翻译为“精神的东西”,而当拉吕埃勒用“spiritual”来形容人时,我们又将之一般地翻译为“属灵派的”——译者注。并非都是唯心主义者,因为在狂怒与宁静的愤怒之间的精神振荡,他们是哲学和国家的力量的巨大的破坏者,它们(指哲学和国家——译者注)在因循守旧的名义下统一起来。它们萦绕于哲学、灵知、神秘主义、科幻小说以及甚至宗教的边缘。精神的诸类型不仅是抽象的神秘主义者和静寂主义者,他们是世界的异端。这里的任务是使他们的异端具有乌托邦的能力,以及使他们的乌托邦具有范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