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兵法·官一

【原文】

孙子曰：凡处卒利阵〔1〕体甲兵者，立官则以身宜，贱令以采章〔2〕，乘削以伦物〔3〕，序行以〔□〕□，制卒以州闾〔4〕， 授正以乡曲〔5〕，辨疑以旌舆〔6〕，申令以金鼓，齐兵〔7〕以从迹〔8〕，庵结以人雄〔9〕，邋军以索阵〔10〕，茭肄以囚逆〔11〕，陈师以危□，射战以云阵，御裹以羸渭〔12〕，取喙以阖燧〔13〕，即败以包□，奔救以皮傅〔14〕， 燥〔15〕战以错行。用□以正□，用轻以正散〔16〕，攻兼用行城〔17〕……

□地□□用方，迎陵而阵用刲〔18〕，险□□□用圜〔19〕，交易武退用兵〔20〕，□□阵临用方……翼，凡战接厝用喙锋〔21〕，囚险解谷〔22〕以□远，草驵莎荼以阳削〔23〕， 战胜而阵以奋国。而……为隈以山胠〔24〕，榛弗以逶迤〔25〕，便罢以雁行，险厄以杂管〔26〕，还退以蓬错〔27〕，绕山林以曲次〔28〕，袭国邑以水则〔29〕，辨夜退以明简〔30〕，夜警以传节〔31〕，厝入内寇以棺士〔32〕，遇短兵以必舆〔33〕，火输积以车，阵刃以锥行，阵少卒以合杂。

合杂，所以御裹也。修行连削，所以结阵也。云折重杂〔34〕，所权趮也〔35〕。飙风振尘〔36〕，所以乘疑也。隐匿谋诈〔37〕，所以钓战也。龙隋陈伏〔38〕，所以山斗也。□□乖举，所以压津〔39〕也。□□□卒，所以□□也。不意待猝〔40〕，所以昧战也。遏沟□阵，所以合少也。疏削明旗，所以疑敌也。剽阵 车〔41〕，所以从逸〔42〕也。椎下移师，所以备强也。浮沮〔43〕而翼，所以燧斗也。禅 蘩避〔44〕，所以诱蹑〔45〕也。简练剽便〔46〕，所以逆喙也。坚阵敦□，所以攻槥也。揆断藩薄〔47〕，所以眩〔48〕疑也。伪遗小亡，所以饵〔49〕敌也。重害，所以茭［□］也。顺明到声，所以夜军也。佰奉离积，所以利胜也。刚者，所以圉劫也。更者，所以过□也。□者，所以圉□也。□〔者，所以〕□□［也。序］者，所以厌门也。胡退〔50〕□入，所以解困也。

【注释】

〔1〕处卒利阵：部署士卒，排列有利阵势。

〔2〕令：尊长。 采章：彩色徽章。

〔3〕削：同“旓”，旌旗饰物。 伦物：区别车乘的等级。

〔4〕州闾：原作“周闾”，古代的民户编制。

〔5〕乡曲：古代军政合一的地方行政区划。

〔6〕辨疑：原作“辩疑”。 旌舆：绘有鸟纹的旗。舆，借为“旟（yú）”，今简化为“”。

〔7〕齐兵：使战士所持兵器整齐。

〔8〕从迹：原作“从速”。

〔9〕庵结：掩护。 人雄：士卒中勇猛者。

〔10〕邋军：歼灭敌军。邋，同“猎”。 索阵：古代的一种军阵名。下文的“囚逆”“云阵”亦属此类，具体情况不详。

〔11〕茭肄以囚逆：为了防止混乱，应随时整顿队形。茭，弓檠，一种用来校正弓的器具。肄，队列。囚，禁锢，引申为防止。逆，乱。

〔12〕御：原作“圉”，圉（yù）、御同。 裹：包围。 羸渭：连绵不断地部署军队。

〔13〕喙（huì）：鸟兽的嘴，引申为敌之前锋。 阖（hé）：封闭，阻塞。 燧：同“遂”，道路。

〔14〕皮：包在外边。 傅：迫近。

〔15〕燥：疑即“噪”。

〔16〕用轻以正散：用轻装部队攻击散乱之敌。正，同“征”。

〔17〕兼：疑即“隒”，指高峻的山。 行城：据《墨子·备梯》记载，应是一种守城工具。这里可能是据以改进的一种攻击高处之敌的械具。

〔18〕刲（kuī）：分割，分散。

〔19〕圜：环形防御，即圆阵。

〔20〕武退用兵：疑“兵”字前遗一“轻”字，即打击败退之敌用轻装部队。

〔21〕凡：原作“氾”。“氾”借为“汎”，“汎”又“凡”之借也。 厝：交错。 喙：此处指前锋部队。

〔22〕囚险解谷：制敌于险隘之中，要开放谷口，把敌人引出来消灭。

〔23〕驵：同“苴”，生长繁茂的杂草。 莎：原作“沙”，莎草。 荼：菅茅花。此处泛指杂草。莎荼，底本认为应作“沙途”。 阳削：诈设旌旗以迷惑敌人。削，借为“旓”。

〔24〕隈：原作“畏”，山岭弯曲处。 胠（qū）：同“阹”，一种环形阵。

〔25〕榛弗：原作“秦怫”，即丛生的灌木杂草。 逶迤：原作“委施”。

〔26〕杂管：以不同的兵器兵种来控制。一说指阵名。

〔27〕蓬错：隐蔽交错。一说指阵名。

〔28〕曲次：部队的先后次序。一说指阵名。

〔29〕水则：水的规律。

〔30〕明简：以简书传达命令。

〔31〕警：原作“敬”。 节：符节一类的通行凭证。

〔32〕厝入：突入。 棺士：疑即材士，汉称材官，即武艺高强之士。

〔33〕必舆：密列战车。必，借为“佖”，铺满，即依次排列。

〔34〕云折重杂：喻使阵势如乌云重叠翻滚。

〔35〕权趮（zào）：主动攻击敌人。趮，同“躁”。

〔36〕飙风振尘：原作“猋凡振陈”。

〔37〕诈：原作“ （ ）”。

〔38〕龙隋：披靡不振之状。 陈伏：布置伏兵。

〔39〕压津：截断渡口。压，原作“厭”。

〔40〕待猝：原作“侍卒”。

〔41〕剽（piāo）阵：同“飘阵”，即飘风之阵。剽，原作“ ”。 （chī）车：轻便之车。

〔42〕从：追逐。 逸：原作“遗”，指逃跑。

〔43〕浮沮：阵名。详见《太白阴经》卷六《阵图总序》。

〔44〕禅 （shàn huó）：即单衣光头，不穿戴甲胄。 蘩（pán）避：即“盘辟”，行动迟缓的样子。

〔45〕诱蹑：原作“莠聂”，指引诱敌人前来追击。

〔46〕简练剽便：简选敏捷之士。简，原作“涧”。剽，原作“ ”。

〔47〕揆（kuí）断：原作“楑”，折断的意思。 藩薄：草木构成的障碍。

〔48〕眩：原作“泫”，迷惑的意思。

〔49〕饵：原作“聭”，引诱。

〔50〕胡退：远退。

【释义】

孙膑说：凡是部署兵力、排列阵势、指挥和统帅部队的人，设官分职一定要选拔有才能的人，用不同的徽章标示他们的不同官阶和身份，用不同的旗帜插在兵车上来区别车乘的种类和等级，用……来规定行列的次序，按地方行政区划州、闾来编组军队，军官也要按地方行政机构来任命，用各色旗帜区别并指挥各支部队，用金、鼓来下达命令，要使队伍前后跟上脚步以做到整齐划一，要用勇猛过人的士卒去担任掩护任务，进剿敌军要靠索阵，反复骚扰敌人要用囚逆阵，列阵待敌要用危……与敌人弓弩对射要用云阵，反包围要用羸渭阵，歼灭敌军前锋要用阖燧阵，追击败退之敌要用包……奔驰救援再用皮傅阵，鼓噪而战要用错行阵。用……攻击……用轻兵攻击散乱之敌，用“行城”攻击据高之敌……

在……地作战要用方阵对付敌人，面对山陵布兵要用刲阵对付敌人，在危险情况下作战要用圆阵对付敌人。在平地作战，打击败退之敌要用轻兵。……敌人居高临下时，要从侧翼进行攻击。任何情况下作战，都要首先用前锋部队与敌人交战。制敌于险隘之地时，要放开谷口，引诱敌人脱离险要再加以歼灭。在茅草荆棘丛生之地作战要诈设旗帜，以迷惑敌人。战胜敌人之后要严整军容，以振国威。通过山岭弯曲之处时要保持一种环形阵势，通过草木荆棘丛生之地时要蜿蜒曲折地前进并保持一种连续不断的队形，使敌人疲惫要将兵力作梯次布置，扼守险阻时要配置不同的兵器和兵种，撤退时要隐蔽交错地进行，经过山林之地时要依次行进，攻打敌人都邑时要像大水那样汹涌不可阻挡，夜间撤退时要用书写好的简书传达命令，夜间进行警戒时要严格查验符节，突击敌阵时要用武艺高强的士卒，与敌人短兵相接时要充分发挥战车的作用，焚烧敌人的运输物资时要用车辆前去放火，想使阵势锋利就要用锥行阵，兵员不足时要集中兵力布阵。

集中兵力是为了防止敌人包围，整顿队伍、布列旗帜是为了摆好阵势，阵势如乌云重叠翻滚是为了主动打击敌人，快速前进并扬起尘土是为了乘敌人疑惑时发起攻击，隐瞒企图、施用诈谋是为了引诱敌人出战，佯为羸弱、暗设伏兵是在山地作战时运用的办法……举动乖谬是为了阻断敌人的渡口……出其不意是为了以偷袭的战术突然攻击敌人，凭借沟池布阵是为了以少敌众，旗帜布列疏朗鲜明是为了迷惑敌人，排列飘风之阵、派出轻便的战车是为了追击逃敌，战胜正面之敌转移兵力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利再战，浮沮阵是在狭路中迎击敌人的战法，不戴盔穿甲而又行动迟缓是为了诱敌来追，精选骁勇敏捷的士卒是为了迎击敌军的前锋，部署坚阵、整顿队伍是为了攻击敌军的主力，故意拆毁藩篱障碍是为了迷惑敌人，故意丢弃一些物资是为了引诱敌人，反复陷敌人于不利是为了使敌人疲惫，运用火光和声音是为了便于军队在夜间的联络和行动，控制敌人境内的各种物资储备是为了有利于作战获胜，部署坚强的部队是为了防备敌人的袭击，轮番更替部队是为了……远远地脱离敌人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

【解析】

本篇主要论述战前军队的组建以及战后阵势的布列与各种情况下军队的具体指挥。本篇篇题原写在本篇第一简简背。官，主宰、管辖，这里指统率、指挥军队。

本篇不是论述一个或者几个军事理论和军事原则问题，而主要是涉及军事组织和军事行动的一些具体问题，但篇中未见涉及奖惩问题，这可能是由于缺文造成的。此外，本篇还存在重文的问题。有学者认为，本篇既称“官一”，则当有“官二”存在，又因“官二”残缺太过严重，故将其附于《官一》篇后，置于墓中，后则由于年代久远，而致腐朽、残损严重，遂混为一篇矣。不过，也有学者并不认同此种观点，遂使这一问题成为悬案，至今无解。

本篇内容庞杂混乱，文字艰涩难懂，简文次序不易确定，故现在的排列顺序未必准确。全面考察本篇内容，可大致分为三个方面：

其一，关于军队的组织方法和指挥手段问题。例如，篇中涉及的“立官”“制卒”“授正”“采章”“旌舆”“金鼓”“齐兵”等，都有原则性的划分和规定。其中，“立官则以身宜”是总的指导原则，意思是“设官分职一定要选拔有才能的人”，这是建立军队各级组织结构各项有关制度的根本性依据。应该说，作者是抓住了军队建设的要害和关键的。因为这个问题如果解决得不好，则其他问题都无从谈起。

其二，关于作战行动和指挥原则问题。这部分内容比较庞杂，而且有些内容在别的典籍中从未见过，可说非常难以理解，比如“茭肄”“囚逆”“羸渭”“皮傅”“攻兼”“喙锋”“秦怫”“权趮”“龙隋”等，由于缺乏可以参考的资料，难有一个相对准确的解释。不过，纵观全篇文意，揣摩上下意蕴，还是有迹可循的。这就是，根据战场情况，把敌情、地形、天候、阵法、武器性能和谋略运用等结合起来，做到主观指导和客观实际的高度统一。比如，“邋军以索阵，茭肄以囚逆（阵）”和“射战以云阵”，其实就是针对不同的敌情采用不同的阵法而已。再如，“飙风振尘，所以乘疑也”“龙隋陈伏，所以山斗也”“乖举，所以压津也”，则是针对不同敌情、地形、天候采用不同的计谋。总之，其核心思想就是灵活指挥、机动用兵，力求做到“隐匿谋诈”和“不意待卒”。

其三，关于行军、宿营、巡逻、警戒和后勤保障等问题。这部分内容，多为一般性常识，但其中的“战胜而阵以奋国”和“椎下移师，所以备强也”，具有较深的思想性。前者意为“战胜敌人之后，要严整军容以振国威”，后者意为“遭遇强敌转移兵力是为了保存实力”。应当说，这些思想至今仍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2021年2月2日，山东孙子研究会到尼山世界儒学中心（中国孔子基金会秘书处）座谈交流。（孙金霞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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