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尼罗河、幼发拉底河?

2021-07-30 03:20陶恺
看世界 2021年14期
关键词:尼罗河水量埃塞俄比亚

陶恺

埃及境内的尼罗河河段

如今,非洲和西亚的两条重要河流—尼罗河与幼发拉底河,正被“人祸”和“天灾”困扰,成为争端源头,甚至可能演变为战争导火索。

6月13日,埃及向联合国安理会去信,抗议埃塞俄比亚在尼罗河上游修建大坝。同样表达不满的,还有尼罗河沿岸的国家苏丹。一条尼罗河,勾连起文明,也带来了持续的利益纠葛与唇枪舌剑。这一次,有国际观察家甚至判断,埃及和埃塞俄比亚可能会因此走向战争。

而孕育过古文明的另一条河流—幼发拉底河,则面临着水量历史低位的警戒线。幼发拉底河与径流量更大的底格里斯河,合称阿拉伯河,两河都发源于土耳其,在下游用水紧张时,土耳其时常受到关于截水的指责。

河流的背后,是赖以生存的家园,和对强大、发展的热望。时过境迁,今天谁在主宰尼罗河、幼发拉底河的命运?

尼罗河意味着什么?

在我们的地理书中,尼罗河被认定为世界第一长河,仅在埃及境内的长度就有1530公里。再结合埃及的国土情况来看,该国90%以上都是沙漠;而蜿蜒而过的尼罗河,几乎是这个国家的发展动脉。

尼罗河流经埃及的河段是下游区域。这里有宽阔平坦的河床,交错的河道,有2.4万平方公里的三角洲。丰沛的水源是“尼罗河的馈赠”,让埃及成为地中海区域最重要的粮食产地之一。

下游区域有万般好,唯有一样令人头疼:上游的国家若是兴修水利、恶意截留,下游便水量告急。

尼罗河沿岸的埃及农民

好在一直以来,埃及在非洲国家中拥有一骑绝尘的强大军事实力,得以掌控尼罗河的水源分配。在20世纪初,由英国主导、埃及与苏丹签订的尼罗河水源分配协议申明,当年840亿立方米的水量中,埃及可使用近480亿立方米,而苏丹仅可使用40亿立方米—这起点,确立了埃及在尼罗河水源使用上的“霸主”地位。

埃塞俄比亚趁着埃及国内局势动荡的特殊时期,举行了大坝奠基仪式。

此后,无论是1959年埃及与苏丹再次签订的新版分配协议,还是强力阻挠苏丹在尼罗河上游开凿运河、修建水利,埃及都维持着绝对的水源霸权,将尼罗河流域的其它国家排除在外。

埃及如此用力地掌控着尼罗河,主要为了应对本国剧增的人口和随之而来的粮食危机。这本来无可厚非,但“世界第一长河”并非只为了服务埃及而生,沿岸各国的人口增长、灌溉需求,也不断推簇着其它尼罗河流域的国家寻求建立新秩序的契机—这其中,埃塞俄比亚便是“领头人”。

2010年,由埃塞俄比亚主导,坦桑尼亚、乌干达、卢旺达、肯尼亚等国共同签订了一份《尼罗河合作框架协议》。在这份协议中,各国不仅重新分配了尼罗河的水资源,更是将旧协议中最重磅的“上游国家开发不得损害下游国家利益”一条删去,希望拥有平等开发和利用尼罗河水资源的权利。

这次引发争议的大坝,便是埃塞俄比亚“寻求平等开发”的重要动作。毕竟,尼罗河的馈赠本不该区分国界。

承载厚望的大坝

埃塞俄比亚,一个在国际舞台上不太突出的“小透明”,为何执意要修建一座巨型大坝?

这可能要从埃塞俄比亚的国情讲起。这个土地资源贫瘠,又常常卷入战争的国家,一直以来都发展得极为艰难。虽然经济不太乐观,但人口却随着社会的发展暴增,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内陆国家。

庞大的人口意味着对国家基础设施的考验。要吃饭、要喝水、要生活……缺水缺电成了最迫切的需要解决的问题。一项数据显示,自1983年到2016年,埃塞俄比亚的发电量从370兆瓦提升到2300兆瓦。但因为人口数、用电数的激增,电力发展跟不上需要,“全国电力覆盖率只有55%”。

埃塞俄比亞的“复兴大坝”

电力的匮乏,让埃塞俄比亚寻求额外的出路—水力发电。

埃塞俄比亚有“非洲屋脊”之称,是非洲地势最高的国家之一。其境内的青尼罗河,是尼罗河最大的两条支流之一。尼罗河下游—也就是埃及所在的区域,80%以上的水量都来源于此支流。

有十足的高度、有丰沛的水量,几乎就差一座大坝了。埃塞俄比亚修建的这座大坝位于青尼罗河之上,每年的蓄水量比我国的三峡水库还要多上约340亿立方米,建成后的发电量可以有效解决埃塞俄比亚目前的用电困境。

报告认为,土耳其多次将水“武器化”,不时中断叙利亚东北部的供水。

2011年4月,埃塞俄比亚趁着埃及国内局势动荡的特殊时期,举行了大坝奠基仪式,并将这座大坝命名为“复兴大坝”。

寻常的大坝一般都以地名命名,但埃塞俄比亚将国之“复兴”寄托在一座水坝之上,可见这座大坝独特而珍贵的意义:它不仅能让埃塞俄比亚摆脱电力不足的困境,还能调节全年水量,为经济发展供给水源;既能造福本国,又能“出口”电力给周边国家,换取另一笔收入。

只是如此在上游大肆使用河流水源,下游的埃及会受影响。早在复兴大坝动工之前,埃及就有了“对埃塞俄比亚进行空中打击,维护尼罗河”的想法;到了如今,大坝即将完工,木已成舟,埃及仍在不断重申反对—这是下游国家天然的不安全感。

此时,大坝尚未蓄水,无论是水力还是電力,埃塞俄比亚都尚未尝到甜头;上游虽未蓄水,但完全依赖尼罗河而生的埃及,已经嗅到了被人“卡脖子”的滋味,只能奋力阻挠。

无人知晓为水而生的缠斗将走向何处,只有古老的尼罗河继续无言地流淌。

“水武器”

在受干旱困扰的阿拉伯世界,因水而起的争端远远不止尼罗河一处。

进入2021年以来,中东淡水资源状况急剧恶化,幼发拉底河水量跌到了历史低位。上游土耳其的水流量,已经由年初的500立方米/秒降到了300立方米/秒。加上降雨稀少,灌溉农田成了最大的问题,电力供应也受到影响。土耳其被迫将用电时长从每天16小时急降到每天8小时。甚至,“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我们不排除完全停止发电,以确保人民的饮用水供应”。

幼发拉底河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它从土耳其境内流出,经过叙利亚进入伊拉克与底格里斯河交汇—光是看这些国名,就动荡得令人头痛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穿过中东极为动荡地带的河流,它的丰盈与干涸,也早已不仅仅是“水”那么简单。

水位下降,加剧了土耳其与叙利亚之间的矛盾。叙利亚军方认为,土耳其有在上游恶意蓄水、减少下游水量的嫌疑,认为这是“土耳其政府以水为武器,伤害我们地区的封锁措施”。

土耳其境内的幼发拉底河河段

但土耳其方面觉得冤枉,认为自己一贯是以“人道主义”的角度处理幼发拉底河的水资源问题,不存在以水威胁叙利亚的问题。

只是,在过去的一年,有人权观察机构认为,叙利亚东北部一次导致数十万居民失去饮用水的事件,是由土耳其授意其支持的叙利亚团伙控制操作的。报告认为,土耳其多次将水“武器化”,不时中断叙利亚东北部的供水—该机构推测,土耳其方面判断这种“断水”是一定程度上防止新冠疫情蔓延的良方。但土耳其方面否认了这一点,并坚称是叙利亚东北部的武装故意切断供水站的电力,自导自演一出“断水”大戏……

因水而起的往复拉扯似乎没有终点。10年前幼发拉底河的旱灾,催生了后来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如今这再一次的干涸,又会给叠加了疫情的动荡中东局势带来什么?

痖弦在《如歌的行板》里写道:而既被目为一条河/ 总得继续流下去。自然赐予的河流,有它的方向。而人们对资源的榨取、以国界为框架的争夺、全无合作意愿的彼此制衡,既是对自然赐予的伤害,也是毫无用处的消耗。

若有一天,人们能走出怪圈,真正与自然携手、共享“天赐”,大概是比建设一座水坝、拉扯一处供水站更具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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