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鑫
“友谊,看上去依旧是个谜,”
南非作家J.M.库切在与好友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的对话中说,“我们都知道它很重要,至于为什么人会成为朋友并保持朋友关系,我们还是只能去揣测。”在现代社会中,几乎每种关系都强韧又脆弱。
从书信时代到当下交流便捷的信息时代,友谊形式发生了无穷的变化。当我们谈论什么是真正的友谊,事实上也是在问: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才是理想状态?
友谊的边界在哪里?布朗肖认为,友谊是保持距离,让对方处在绝对的自由中。
你有多少与朋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英国人类学家、牛津大学进化心理学名誉退休教授罗宾·邓巴(Robin Dunbar)最早提出,一个人能舒适地与之保持稳定社会关系的人的数量,存在一个认知极限。邓巴在20世纪90年代研究发现,人类在社交生活中一般有150个朋友(能认得出我们、与我们有交情的人),其中只有5个是亲密朋友——这便是150定律,即著名的“邓巴数字”。在新书《朋友》(Friends)中,邓巴重新审视并解读了这个数字,最新研究发现,拥有的友谊的数量和质量对我们的幸福、健康和寿命的影响,可能比生活中除了戒烟以外的任何事情都要大。
亲密关系中,友谊被认为是最灵活多样最具创造性的。它并不要求我们绝对而完全地了解对方的一切。我们渴望友谊,因为我们都生活在现代社会中。人们可以发展出不同的友谊关系,在每一种关系中都扮演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汪民安认为,夫妻关系、情侣关系与一般的友谊关系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距离感,情侣双方可以探索和了解对方的全部,“而一旦完全的满足,就意味着关系的可能结束。这就是婚姻关系和爱情关系容易破裂的原因。”反过来,有距离的友谊关系有时候要长久得多。
邓巴数字,150 定律
由于人类大脑皮层的容量有限,只允许人类拥有稳定社交网络的人数是148 人,约为150 人。我们能够与之相处的人数似乎是有限的。5 个最亲密的朋友,每周至少联系一次15 个稍微疏远一些的朋友,每月至少联系一次至于150 人的大圈子,每年至少联系一次社会学家认为发展友谊的三要素:
1. 接触
2. 非计划性的重复接触
3. 让人卸下防备坦诚交流的机会。但在一项调查中
显示,超过六成的人觉得青春期向朋友袒露心声
往往能加深友谊,成年后这样做有时会适得其反。
福柯1984年去世之后,布朗肖写了一篇文章《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为什么是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因为从未谋面。这是一种从未见面的保持距离的友谊。什么是保持距离的友谊?布朗肖曾在《友谊》一书中作解释:
我们必须以一种陌生人的关系迎接他们,他们也以这种关系迎接我们,我们之间相互形同路人。友谊,这种没有依靠、没有故事情节的关系,然而所有生命的朴实都进入其中,这种友谊以通过对共同未知的承认的方式进行,因此它不允许我们谈论我们的朋友,我们只能与他们对话,不能把他们作为我们谈话(文章)的话题,即使在理解活动之中,他们对我们言说也始终维持一种无限的距离……然而,这并不会阻止交流,而是在这种差异之中,有时是在语言的沉默中我们走到了一起。
这是作为思想家的布朗肖独特的友谊观:友谊不是无限地接近。“正是因为有这种差异和沉默,友谊才会更加纯净,朋友之间的友谊纽带不会成为羁绊。”福柯去世之后,布朗肖才开始公开地宣示这份友谊:是的,福柯是他的朋友。
当我们谈论什么是真正的友谊,事实上也是在问: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才是理想状态?友谊的边界在哪里?就像库切在与好友保罗·奥斯特的对话中说:“友谊,看上去依旧是个谜:我们都知道它很重要,至于为什么人会成为朋友并保持朋友关系,我们还是只能去揣测。”
名人之间的交友法则
不幸的是,当我想到我的朋友们,我想到的是死去的男人和女人。但是我还有一些活着的朋友。当然在我这个年龄我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同时代的朋友了。
——博尔赫斯
看重友谊是博尔赫斯的老习惯之一。在晚年的访谈中被问到“在过去六十年里,在友谊方面经历如何”时,他这样回答。
如果友谊真的让人很难说出有什么趣事的话,那么,对它做深入的探讨倒有可能:爱情和政治永远都是表里不一,而友谊不同,总是表里如一。友谊是透明的。
——J.M. 库切
生活中的库切和保罗·奥斯特都离群索居,不爱与外人有过多交往。在书信集《此时此地》中,友谊是二人最先谈论的话题:男孩间的友谊、男人间的友谊、男人与女人的友谊。库切有一个新奇的观点,与一个和自己没有上过床的女人交朋友是不可能的,因为空气中有太多没有说出的感觉在从中作梗。
友谊是婚姻的组成部分,但婚姻则是一场不断演化、对所有人开放的竞赛,是一项不断前行的工作,不断要求深入自己的内心并在跟对方的关系中重塑自我;与此同时,友谊则显得纯洁而简单,往往更安定、更文雅、更浅显。
——保罗·奥斯特
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在和庫切的书信来往中谈友谊时说道,他认为最美好、最长久的友谊都源于赞赏。
某些沉默带有强烈的敌意,另一些沉默却意味着深切的友谊、崇敬,甚至爱情。我深深地记得制片人丹尼尔·施密特造访我时的情景,我们才聊了几分钟,就不知怎地突然发现彼此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我们从下午三点钟一直待到午夜。我们喝酒,猛烈地抽烟,还吃了丰盛的晚餐。在整整十小时中,我们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分钟。从那时起,我们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