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及其防范

2021-07-28 01:19胡守勇
攀枝花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防控时代疫情

胡守勇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 社会学研究所,湖南 长沙 410003)

一、引言

2020年初,中国社会遭受了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冲击和巨大考验。凭借显著的制度优势和群众优势,中国在较短时间内控制住疫情蔓延,夺取了疫情防控的战略性胜利,进入到统筹经济社会发展和常态化疫情防控的阶段。目前,疫情还在世界蔓延,全球经济受到了重创,这场战疫的长期性、复杂性、全球性不容低估,许多严峻挑战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没有的[1]。就我国而言,疫情发生在脱贫攻坚和全面小康社会建成的收官阶段,恰逢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的历史交汇期,必将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造成持久影响。立足疫情防控中暴露出的问题,对后疫情时代潜在的重大社会风险进行分析研判并提出应对措施,对于加快补齐社会建设短板、提升防范和化解重大社会风险的能力,稳步迈进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具有重要意义。

国外对社会风险的研究,主要有三个范式。一是“文化/符号”范式。以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为主要代表,将风险概念用于建立和保持自我与他人之间界限的手段,认为来自社会结构关键位置的有意识的力量会组织起来对抗来自结构中模糊地带的各种风险。[2]113-117二是“风险社会”范式。以乌尔里希·贝克和安东尼·吉登斯为代表,主要着眼于后现代社会的演进特征以及其与风险概念的联系。贝克将风险界定为“现代化的威胁力量和令人怀疑的全球化所引发的后果”[3]21。三是“治理性”范式。承袭米歇尔·福柯关于现代性和“治理性”思想,“治理性”范式将风险与权力联系起来,认为风险是权力为了维持理性秩序而与知识合谋建构的结果。国内对社会风险的研究主要是在翻译引荐国外学术思想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近年来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三个路径:一是认知取向的“怎么看”路径,侧重描述风险治理工作的重要性[4],研究转型期中国面临风险的基本形态与特点[5]等;二是行动取向的“怎么办”路径,侧重分析风险治理的基本流程和方法,主要包括构建风险治理体系[6]、完善风险防控机制[7],以及风险治理的实证研究[8];三是支持取向的“怎么能”路径,侧重对实现风险治理目标的能力建设[9]。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有学者以此为例,认为当代中国社会风险既有全球化时代的共性特征,也有中国独特体制、特定国情和所处发展阶段的个性特点[10];有学者揭示了新冠肺炎疫情所反映出来的中国风险决策机制特征,提出未来中国在面临类似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风险决策时,必须建立科学与价值的制度化协商合作机制[11];还有学者研究认为类似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存在恐慌型社会稳定风险和压抑型社会稳定风险两种生成逻辑[12]。国内外的相关研究为社会风险研究提供了深厚的学理支撑和现实启迪,但存在两个方面的不足。一是国外的分析框架与中国当下的实际,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社会的巨大冲击契合不够;二是国内对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社会风险的深度研究不够,尤其是相对于后疫情时代的不确定性,我国社会层面到底面临哪些重大社会风险、如何防范这些重大社会风险等现实问题研究不够。

本研究置身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历史交汇期的时代背景,立足于我国疫情防控中暴露出的问题和疫情还在世界蔓延的现实,在“五位一体”建设总体布局的视野下,聚焦后疫情时代社会层面的重大风险。将后疫情时代限定于我国疫情防控取得战略性胜利的当下,经由全球新冠疫情彻底结束,直到全球经济社会从疫情冲击影响下全面复苏这个时间段。本研究以社会运行论为思维方法,以后疫情时代可能对保障社会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的条件和机制造成重大破坏为依据进行风险识别。采取历史与现实、国际与国内相互比较的方法,揭示重大社会风险的基本特征和发生机制,进而提出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防范方略。

二、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

重大社会风险指发生在社会层面,可能诱发政治风险进而危害国家安全,对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造成迟滞或中断的风险。就世界范围而言,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已经内嵌于全球治理的方方面面,在造成大面积感染和死亡、引发经济社会一度停罢等原生风险之外,在后疫情时代还可能存在经济紊乱、民生凋敝、心理创伤以及社会失序等次生风险。尽管我国疫情防控取得了令世界刮目相看的骄人成就,但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球村时代,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置之度外,否则稍有不慎,就会遭受“灰犀牛”事件。综合国内外疫情防控的形势,结合“两个大局”交汇期的特殊时代境遇,后疫情时代可能会持续较长一段时间,潜藏着四类重大社会风险。

(一)经济复苏缓慢引发的社会民生风险

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对全球经济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造成了巨大冲击,再加上主要经济体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极有可能引发类似2008年那样的系统性经济危机,全球经济从衰退到复苏可能是一个较长的过程。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2021年1月发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2020年全球FDI总额与2019年相比缩水42%,其中发达经济体吸收FDI较前一年骤降69%,是近25年来的最低水平;报告认为疫情走向、疫苗推广程度、主要新兴市场宏观经济形势以及全球投资环境等会持续影响未来全球FDI表现,2021年全球FDI增长仍将疲弱,2022年有望开始复苏。[13]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1年1月发布《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预计2021年全球经济增长5.5%,但全球经济复苏前景具有“超乎寻常的”不确定性,如果疫苗推广缓慢、新冠病毒突变或过早退出政策支持,全球经济复苏前景将恶化。[14]我国经济早已融入世界经济体系,2019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的贡献率达到11.0%。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疫情对我国经济运行造成了比较大的冲击,到2020年二季度开始呈现恢复态势,虽然目前经济循环日益畅通、市场预期不断改善,但国际形势仍然复杂严峻,国内经济恢复的基础尚不牢固。如果世界疫情较长时间内得不到根本扭转,尽管国内疫情控制很好,经济社会发展所遭受的外部压力和牵制客观存在,国内生产总值增速有可能突破新常态下保持中高速增长的社会可承受度,就业、收入、教育、返贫等社会民生领域的重大风险将会接踵而至。

(二)疫情防控措施导致的社会心理风险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对公共卫生带来巨大挑战,而且给民众心理带来强烈冲击。疫情防控最吃紧阶段,为落实“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集中患者、集中专家、集中资源、集中救治”的防控策略,举国上下停工、停课、停运、停市、停业与封城、封路、封镇、封村、封楼相呼应,在相对较短时间内取得战略性胜利的同时,也导致了从未有过的长时段、全国性的人际交往疏离,这给中国社会的社会心理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小觑。可以预计,后疫情时代的社会情绪、社会认知、社会心态、社会信任、价值取向的调适和重建会始终与经济社会的复苏相伴随,潜伏的社会心理风险应得到高度重视。一是心理疾病风险。疫情防控以来,全国绝大部分地区的民众都曾遭遇到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如初期的焦虑、恐慌、震惊,胶着期的悲观、急躁、愤怒、麻木、无助感等,以及居家隔离的无聊感、无意义感、对生活失去掌控感等。[15]如果这些症状在较长时期内得不到缓解,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焦虑症、恐惧症、疑病症、强迫症、躯体形式障碍、神经衰弱、抑郁症等心理疾病,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给社会民众带来心身疾病或心理障碍。二是心理歧视风险。截止到2021月3月31日,全国确诊病例有10万多例,一些被治愈的重症患者,身体的彻底痊愈还需要时日,面临后续的医疗费用负担。由于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毒性、新冠肺炎的病理机制缺乏足够的社会认知,群外人员出于恐惧被感染的本能自保,对被感染者及其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在社区生活中可能给予持续性的社交疏离和心理排斥。三是社会心态风险。疫情危及的不仅仅是感染者的身体,还会危及到感染者及相关人员的心理行为,甚至波及感染者和治愈者的家庭、单位组织、各种媒体和政府等;疫情冲击的不仅仅是国际交往中正常的人员流动,而且会基于抗疫策略的比较、抗疫责任的争论、疫苗分配的争夺等波及不同民族、国家民众的心理对抗,造成全球范围内的社会人际关系、大众日常生活、经济、文化、治理等功能紊乱;滋生断崖式的社会心态嬗变和乌合之众式的不良心态,甚至引发不满情绪的宣泄、民粹主义的兴起与极端化的风险恐惧,这些不但不利于自尊自信、理性平和、亲善友爱的社会心态建设目标,还会反过来对后疫情时代经济社会布局造成消极影响。

(三)国际格局演变衍生的意识形态风险

当今世界正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国际格局的重塑。各国政府应对疫情的防控能力、各国社会应对疫情的适应能力的鲜明对比,暴露了美国、欧洲等西方世界既有文化传统和社会制度存在的局限性,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独特优势,非常直观地体现出国际格局深度重塑的现实性。疫情在中国武汉爆发后,中国政府及时采取坚决果断防控措施,第一时间将疫情信息分享给世界卫生组织和美国等发达国家,给世界各国疫情防控争取了2个多月的窗口期。在武汉主战场抗疫最吃紧的时候,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非但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疫情防控国际合作上,而是怀着“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偏见,借助西方媒体的话语优势,把中国抗疫遭遇的困境作为进行意识形态攻击的绝佳机会,大肆渲染灾情、竭力唱衰中国,国内少数深受西方意识形态影响的知识精英、网络意见领袖通过网络自媒体与国外敌对势力里应外合,恶意揣测、诋毁党和政府,诋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而在我国取得疫情防控战略性胜利,欧洲、美国沦为重灾区后,一些西方政要转而利用话语优势,借助新闻传媒恶意歪曲事实,恶意掩盖和诋毁中国对世界各国抗击疫情所做出的突出贡献,试图将自身防疫不力的责任转嫁给中国。后疫情时代既是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时代,也是国际格局结构性重塑的时代。为了维护在既有国际格局中的既得利益,西方敌对势力将会利用一切有利时机对我国进行意识形态渗透、颠覆和破坏,与国内一些信奉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人士对热点难点问题的炒作遥相呼应,围绕疫情责任、国际贸易、台湾问题、南海问题、全球治理等议题制造话题、引发舆情,煽动基层群众对党委政府不满,破坏中国社会对“四个意识”“四个自信”“两个维护”的理论自觉和情感自觉,阻止中国社会形成意识形态的同心圆。在后疫情时代,社会领域要特别“防止各种敌对势力借机干扰和破坏,避免一些具体问题演变成政治问题、局部问题演变为全局性事件,避免出现大的意识形态事件和舆论漩涡”[16]128。

(四)治理能力不足催生的社会稳定风险

社会稳定风险指由多种因素引发,基于多种原因和动机,在特定区域或行业人群中爆发较大规模危害社会秩序的可能性。中外历史上,大疫大灾往往导致长时段的民生凋敝、社会动荡,甚至政权更迭。史学研究证明,发生于公元542年的地中海鼠疫持续近了近60年,最终以“查士丁尼大瘟疫”催化了东罗马帝国的解体[17]。14世纪的黑死病和20世纪80年代的艾滋病被发现后,社会上一时间“恐惧、恐慌、污名、正向说教和行动号召等应激反应纷纷涌现”[18]。毛主席1958年“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诗句形象地描写了旧中国疫区的凄凉的景象和人民的悲惨遭遇。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我国社会大局始终保持稳定,为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重要保障。在后疫情时代,不确定因素很多,需要树立底线思维,着力防范重大社会稳定风险。一方面,要防范由前述社会民生风险、社会心理风险、意识形态风险引发的社会稳定风险。突如其来的疫情使部分受灾群体遭受着精神与经济层面的双重压抑,而这些群体通过对自身权益的限制为社会公共利益做出了贡献,回归社会后如果遭受社交排斥、经济排挤的话,有可能产生巨大的相对剥夺感,从而成为爆发社会冲突的燃点。另一方面,为了加快经济复苏和社会恢复,政府会对既有政策进行相应调整,必然带来利益格局的松动,社会转型阶段的社会稳定风险与后疫情时代的特殊社会稳定风险会累积叠加,风险防范难度更大。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疫情防控中,一些领导干部的治理能力和专业能力明显根本不上,必须引起高度重视”[19],必须把后疫情时代的社会治理能力建设作为重中之重。

三、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基本特征及发生机理

(一)基本特征

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既有社会转型期的共性,又具有社会重建期的特殊性,可以从多角度揭示其基本特征。

1.次生衍生性。从发生机制看,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普遍具有次生衍生性特征。作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在风险链条结构中,重大社会风险主要由原生风险引发。新冠肺炎疫情的突发性、顽固性,以及长期的居家隔离,导致传统生活方式和交际方式发生剧烈变化,可能造成群体性的健康问题和持久性的社会心理等次生风险;经济体之间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的较长时间阻滞和中断,极大地冲击了世界经济体系,世界性的经济大衰退风险必然导致民生凋敝、社会失序、意识形态、社会稳定等衍生的重大社会风险。把握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次生衍生性特征,有利于抓住主要矛盾和关键环节,采取正确的风险防范和化解策略。

2.连锁联动性。从致险机制看,在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具有连锁联动性。我国内外部环境异常复杂,经济社会领域协调发展与安全、维稳与维权,各种矛盾风险挑战源、各类矛盾风险挑战点是相互交织、相互作用的。在总体国家安全观视域下,重大社会风险的系统性、牵连性、扩散性强,极易产生蝴蝶效应。风险一旦成为事件,就会发生连锁联动的风险效应,除了直接冲击芸芸众生的生产生活、安危冷暖外,如果应对不力、处置不当极可能酿成颠覆性的社会危机,背离人民安全这个宗旨,损害政治安全这个根本。后疫情时代要牢固树立系统思维,“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发展安全两件大事,既聚焦重点、又统揽全局,有效防范各类风险连锁联动。”[20]222

3.冲击全局性。从破坏强度看,重大社会风险具有冲击的全局性。习近平总书记说:“各种风险我们都要防控,但重点要防范那些可能迟滞或中断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的全局性风险,这是我一直强调底线思维的根本含义”[21]246。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恰逢我国消灭绝对贫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尽管已经得到控制,但其对经济社会发展、人民生产生活的全面冲击前作未有。在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会冲击经济、政治、文化、生态和党的建设战略布局,甚至会破坏“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认识到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冲击全局性的特征,就要把握风险传导、叠加、演变、升级的规律性,做到未雨绸缪,防止“小的矛盾风险挑战发展成大的矛盾风险挑战,局部的矛盾风险挑战发展成系统的矛盾风险挑战,国际上的矛盾风险挑战演变为国内的矛盾风险挑战,经济、社会、文化、生态领域的矛盾风险挑战转化为政治矛盾风险挑战,最终危及党的执政地位、危及国家安全”[20]222。

4.格局重塑性。从历史影响看,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具有世界格局的重塑性。新冠肺炎疫情已经演变为全球性的公共卫生事件,后疫情时代的重大社会风险不可避免地具有全球性特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安全短板都会导致外部风险大量涌入,形成安全风险洼地;任何一个国家的安全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又会外溢成为区域性甚至全球性安全问题。”[22]新冠肺炎疫情是对世界各国经济实力、社会韧性和治理能力的大考,既有国际格局调整已经日渐明晰。明确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格局重塑性特征,就是要深刻领会重要机遇期与重大风险期两种状态并存、光明前景与严峻挑战两种趋势同在的辩证法,加强对重大社会风险的防范,做到风险一旦发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成本和最佳的节奏予以有效处置,从而在世界格局调整中取得战略主动,在全球治理体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二)发生机理

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主要含括上述四类风险,在总体国家安全观的视野下,其发生机理非常复杂(如图1所示)。每一类重大社会风险既有相对独立性,又与其它重大社会风险相互牵连。

图1 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发生机理

从传导链条看,由经济复苏缓慢引发的社会民生风险处在重大社会风险的最前端,如果得不到有效防范化解既可能成为引发社会心理风险的源头之一、进而诱发意识形态风险和社会稳定风险;甚至可以直接引发意识形态风险或社会稳定风险。社会心理风险主要由特殊的疫情防控措施直接引发,同时也受到社会民生风险的影响。意识形态风险源头来自三个方面,一是主要来自国际格局调整中西方敌对势力的渗透、破坏和颠覆;二是由于国内治理能力不足,一些敌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信奉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各种势力寻找机会兴风作浪,并与国外势力相互呼应;三是由于社会心理风险防范化解不力也可能为意识形态风险提供土壤。社会稳定风险处在重大社会风险链条的最后段,前三类风险既可以单独引发社会稳定风险,又可能与各类风险内外联动、累计叠加,极大地增强社会稳定风险的破坏烈度。

从安全危害看,社会民生风险、社会心理风险、社会稳定风险直接威胁、损害人民安全这个宗旨;社会民生风险、意识形态风险和社会稳定风险威胁、破坏政治安全这个根本;社会心理风险、社会稳定风险则威胁、破坏社会安全这个基础。各类风险直接危害人民安全、社会安全和政治安全,最终不利于国家安全的维护。

综上,我国在后疫情时代可能遇见的和难以预见的风险因素会越来越多,一旦遭遇“阿喀琉斯之踵”,重大社会风险经由传导、叠加、演变和升级,极可能发生危及党的执政地位和国家安全,造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停滞甚至中断的重大事件,这对防范和化解重大社会风险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四、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的防范方略

在后疫情时代,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任务非常复杂,“世界大变局加速深刻演变,全球动荡源和风险点增多,我国外部环境复杂严峻。”[22]要牢固树立总体国家安全观,针对存在的重大社会风险,采取科学的防范方略,做到在防范中谋新篇、在危机中育新机、在变局中开新局。

(一)坚持民生为本、创新包容的经济复苏升级路径

社会民生风险处在系列重大社会风险的源头,可以直接引发社会心理风险、意识形态风险和社会稳定风险,直接危害人民安全、社会安全和政治安全,是后疫情时代重大社会风险防范的重中之重。只有加快经济复苏、重回高质量发展的轨道才是防范和化解重大社会风险的根本之策。后疫情时代要避免重复建设和采用简单的强刺激手段,应坚持走民生为本、创新包容的经济复苏升级之路。一要优先稳就业保民生。无论是宏观政策安排,还是微观策略采取,都要聚焦到“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1)2020年4月17日,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在疫情防控常态化前提下做好“六保”工作。上面来,尤其是要防止大规模失业现象发生。要实行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最大限度扫除就业门槛条件,充分挖掘失业人员的主观能动性,包容自发产生的新业态,为建档立卡脱贫户、高校毕业生、退役军人、农民工、残疾人、零就业家庭等困难群体提供政策帮扶。二要重点扩内需拓新局。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衰退已是大概率事件,再加上一些国家将贸易政治化、在关键核心技术上设置人为障碍等因素,我国对外贸易将受到不利影响。只有立足自身,把国内大循环畅通起来,才能任由国际风云变幻,始终能经受住外部环境恶化的考验。在坚持开放发展,稳住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中地位的同时,“要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个战略方向,扭住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使生产、分配、流通、消费更多依托国内市场”,[23]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三是稳步促改革谋新篇。要用改革方法来应对经济复苏中面临的风险和挑战,稳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谋划新时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经济升级的新篇章。突出民生导向,重点支持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实施老旧小区改造、新一代信息网络建设、新型城镇化建设、交通与水利等重大工程建设等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提高生活质量的大项目。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争取抢占国际竞争的制高点。

(二)实施强基固本、普遍均衡的社会建设发展战略

新冠肺炎疫情暴露了我国社会建设中基层基础工作相对薄弱的现实。城乡社区是社会的基本单元,是居民朝夕相处的公共生活空间和命运共同体,其对重大社会风险的防范和应对能力直接关涉每一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国家重大风险防范和化解能力的集中体现。为强化对未来类似风险的防范能力,必须实施强基固本、普遍均衡的社会建设发展战略。一要补齐城乡社区应急体系建设短板。我国各类自然灾害频发、多发,国家应急体系和应急能力建设还不能满足现实需要。随着全球工业化的深度推进,风险社会引发的突发性公共安全风险发生几率越来越大,破坏强度越来越高,对国家应急体系和能力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城乡社区是应急工作和损失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国家应急管理体系的基础和前沿阵地。要加快补齐城乡社区应急基础设施短板,完善应急管理机制,提高基层社区应对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的能力。加强县域应急避险、避难公共设施的统筹布局和建设,实现重大应急基础设施在国土空间、居住空间的均衡布局。加大卫生防疫、医疗服务、防灾救灾、应急物资储备等公共服务和公共应急资源向社区下沉的力度,把城乡社区建成最安全的地方。二要加快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社会心理建设是当前中国社会治理实践与现代转型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实现途径[24]。要将心理健康服务纳入各级政府的重要议事日程,融入社会治理体系和精神文明建设,融入平安中国建设;健全党政领导部门协调,社会参与的工作机制,搭建社会心理服务平台。后疫情时代,无论是抚慰疫情冲击造成的社会心理创伤,还是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亲善友爱的社会心态,都离不开健全的社会心理服务体系作为支撑。要加大社会心理健康的宣传普及力度,加快专业化心理健康服务队伍建设,健全心理健康服务,探索社会心理疏导和危机干预机制,提高全社会防范和化解社会心理风险的能力。要坚持预防为主、突出重点、问题导向和注重实效的原则,建立心理健康服务网络体系,加强对重点人群的心理健康服务,探索社会心理疏导和危机干预的管理措施。三要采用科技手段助推社会建设均衡发展。均衡的社会建设本身就是风险分散和风险共担的题中之意。以5G、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科技成果成为破除社会建设在区域、城乡、上下,以及行业间失衡结构的利器。要顺应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发展大势,通过对多元数据的挖掘和分析,让社会建设和公共服务更加均衡化、个性化和精准化。[25]积极推进社会建设领域的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不断夯实应对重大社会风险的社会基础。

(三)完善思想引领、纪法保障的意识形态工作机制

意识形态风险带有根本性、颠覆性,事关党的执政安全和国家安全。只要国内还不是清一色,国际敌对势力依然存在,意识形态领域的风险挑战就具有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尤其是在后疫情时代,伴随国际格局的深刻演变,诋毁、仇视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敌对势力更会变本加厉,采取无不用其极的方式进行渗透、破坏和颠覆,给意识形态风险防范和化解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要提高思想舆论的引领水平。毛泽东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指出:“思想斗争同其他的斗争不同,它不能采取粗暴的强制的方法,只能用细致的讲理的方法”。[26]要强化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宣传教育,让党的创新理论飞入寻常百姓家,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积极探索网络舆论的有效导控方式,摒弃对不当言论进行删帖禁言的简单做法,包容网民的观点和情绪表达,不追求网络舆论“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调子”,[20]237培育网络空间的自我净化机制。通过有效调控自媒体话语生产来实现自媒体话语的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功能。[27]二要实施思想舆论的精细化治理。在社会结构深度调整的当代中国,社会生态越来越复杂,各类社会思想多元杂陈,先进的与落后的相互交织、积极的与消极的相互激荡、民族的与外来的相互碰撞,增加了意识形态治理的复杂性。要区分政治立场、学术观点和认识问题三种性质,区分党员领导干部、普通人民群众、国内外敌对势力三种群体,分别采取纪律约束和法治规范的方式规范意识形态领域的行为,既强化国家公职人员的政治责任、营造宽容的网络舆论环境,又对国内外敌对势力保持高度警惕和坚决斗争。三要增强意识形态工作的融入性。意识形态风险潜伏期长,致险机制复杂,必须树立系统治理的思维,把意识形态工作融入到其它工作中,渗透到社会生活实践中,融入到国际关系协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斗争中,抓早抓小,防微杜渐,不断夯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和国际认同,消除产生体系化反主流社会思潮的土壤、绝不让国内外敌对势力的意识形态渗透、破坏和颠覆活动起势、成势。

(四)健全稳定优先、善治导向的社会治安防控体系

确保社会大局稳定始终是社会主义中国压倒一切的底线任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是硬道理,稳定也是硬道理,抓发展、抓稳定两手都要硬”[20]384。在后疫情时代,诱发社会稳定风险的因素复杂多样、相互交织,要将社会稳定风险的治理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框架中进行了谋划,着力健全稳定优先、善治导向的社会治安防控体系。一要夯实群防群治的防控基础。基层是产生社会矛盾的“源头”和疏导各种矛盾的“茬口”。要加强城乡基层精细化管理,把社会矛盾化解在基层,消灭在萌芽状态,切实增强基层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群之所为事无不成,众之所举业无不胜。”群防群治、联防联控是具有中国特色、防范各类社会稳定风险的致胜法宝。针对后疫情时代社会稳定的不确定性,要完善联系群众、依靠群众的防控制度,健全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的工作机制,自下而上、由近及远,不断夯实社会治安防控的社会基础。二要构建多元参与的善治格局。要明确各级党委和政府的社会安全风险防控职能,充分发挥各层级的重要作用,形成权责清晰、高效联动、上下贯通、运转灵活的风险防控指挥体系。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发挥社会组织作用,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20]38-39三要完善依法防控的法治体系。依法治理是最可靠、最稳定的治理。后疫情时代,要针对疫情防控中暴露出的法治短板,加快完善社会治安防控法律法规体系,确保始终“在法治轨道上统筹社会力量、平衡社会利益、调节社会关系、规范社会行为、化解社会矛盾,以良法促发展、保善治”,[16]153确保社会变革既生机勃勃又井然有序。

五、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坚持底线思维,防范和化解可能阻滞或中断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大风险和挑战。后疫情时代恰逢“两个大局”的历史交汇期,重大风险的牵连和叠加特征更加突出。在总体国家安全观视域下,人民安全是宗旨,政治安全是根本,经济安全是基础,军事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是保障,促进国际安全是依托。本文从基于疫情防控中暴露出的社会问题,统筹国际国内两个大局,识别出后疫情时代存在社会民生、社会心理、意识形态和社会稳定四类重大社会风险,揭示了次生衍生性、连锁联动性、冲击全局性、格局重塑性四大基本特征,并从传导链条和安全危害两个方面分析了重大社会风险的生成机理,进而提出了化解重大社会风险的四大防范方略,以期望能抛砖引玉,期待学术界高度重视新发展阶段的重大社会风险,“图之于未萌,虑之于未有”,确保社会安全,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坚强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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