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杉树林 四首

柳燕

重要时刻

芭茅花整个冬天都在山上开着

和童年时一样。只是我现在

对它们越爱越深

就像逐年老去的父母

就像被人类越挤越窄的蓝天

就像身边那个一起悲欢多年的女人

风吹过杉树林

风吹过杉树林，什么也没留下

盡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快乐

我从未看见过透明的风

只看到杉树林翻动针叶的灰白面

它们更多的时候被黛绿的面覆盖

很少见到阳光。风吹过杉树林

集体的杉木玩起了波浪游戏

针叶灰白的短暂波涛——呼啦。

海 螺

我住在内陆低纬度高原

至今没见过大海，这里的湖泊

镜面也越来越小，水失去了透明色

出租屋的窗台上有几个海螺

我知道它们不一定来自海边

但还是拿起最大的一个，贴近耳朵

海潮向我涌来，越来越近

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海边

看见海浪反复冲刷沙滩与岛屿

我知道那不是海的声音，只是

一种噪音，用手也可以做到

那有什么关系，我听见了海

见到了海螺漂亮的色彩

就足够幸福，就像居住在海边的人

想象高原的洁白雪山和绿色草甸的幸福

礼 物

收获后的庄稼地一片狼藉

空空的秸秆无序地堆放

我以为那些成熟的粮食

被全部采摘或割回家，进了粮仓

麦垛或玉米秸秆堆里玩耍的我

不止一次在残败的土地上

发现遗失的麦穗、南瓜、土豆或玉米

我被母亲和祖母再三叮嘱

不能把它们带回家，那是神

送给大地上其他生灵的礼物

我们从土地里拿走的已经够多

不能把秋天收拾得太干净

它们，还要在光秃秃的田野

度过漫长的冬日和春天

等待森林里新的果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