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节目的智媒叙事与仪式建构

2021-07-24 01:26:12王擎揭其涛
中国记者 2021年6期
关键词:考古仪式文物

□ 王擎 揭其涛

内容提要 《三星堆新发现》作为考古类网络直播节目,因其真实还原考古现场、超长的直播时间、参与式陪伴及独特的视角受到观众的喜爱。直播节目运用一系列智媒技术,完成了沉浸式传播,实现虚拟与现实的弥合、传受过程交互的共同参与、情景化叙事而吸引年轻受众群体。此外,节目对仪式的建构,也从传播效果上实现了考古文化的广泛传播及文化自信的增强。

作为长江中上游地区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好的先秦遗址,三星堆遗址一直是研究中华多元一体文明背景的重要物证,加之其造型夸张独特的青铜器和金面具,使其成为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存在。2021年3月20日,“考古中国”重大项目工作进展会在四川省成都市召开,通报了三星堆遗址重要考古发现与研究成果。随后的3月20日至23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三星堆新发现》直播特别节目,对三星堆遗址考古工作进行实时报道,全景呈现最新发掘成果。根据统计,3月20日至23日,总台推出的《三星堆新发现》特别节目平均收视率0.14%,节目的新媒体端直播总观看量1.64亿,25个微博话题登上热搜,相关设置话题阅读总量达21.4亿。网络直播考古节目受到热烈追捧,与其自身的节目创新密不可分。

一、网络直播考古节目的创新与特点

媒介技术的变革为媒体节目形式的创新提供了契机。直播考古节目将冷僻、枯燥的考古工作与快捷、趣味的视频直播形式相结合,不仅保留了新闻直播的真实价值,而且通过原生态的方式生动形象传播考古知识,满足受众基于好奇的情感体验和求知的信息需求。传统考古节目多以专题纪录片形式呈现,但由于制作时间的问题,专题纪录片缺乏时效性和考古的新鲜感,虽然通过蒙太奇剪辑也可以叙述出悬疑起伏的剧情感,但其现场刺激感仍然无法与考古现场的直播相比。直播考古节目将考古第一现场的神秘和悬疑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此次总台推出的《三星堆新发现》考古直播节目,以“慢直播”的方式一改以往考古直播样态,用真实自然的表达手法吸引了大批受众的关注。具体而言,网络直播考古节目的特点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还原考古现场最真实的记录

慢直播考古的方式最大程度上实现了真实和原生态的记录。就考古工作本质而言,其工作就在于利用科学的方法进行发现、观察、记录和研究古代物质文化遗产。每一项考古工作所发掘的出土文物都是崭新的,且蕴含着丰富的历史知识。当精美的器物出土时,总能引发观众的无限遐想,网络直播考古节目没有剪辑、没有解说字幕、没有详细的解读,将想象的空间全部归还给受众,使观众产生强烈的好奇,实现传播效果的最大化。受众和传播者在同一视角观察考古工作的进展,平等地参与传播活动的完成。对传播者而言,受众群体主动性的增强也为考古直播节目提供了情感支持,强化了传播主体的权威性,更好助力传播目的达成。

(二)超时长直播实现多重共在

直播考古节目有着传统电视节目几倍的时长。《三星堆新发现》就采用了多个24小时慢直播摄像机,与广大网友全天候无间歇“云考古”,改变了以往传统直播节目在短时间内,通过刺激感官达到娱乐化目的的形式。陪伴式的直播被理解为日常生活的背景板,即受众在穿衣吃饭、打扫卫生时都无需刻意聚焦屏幕,直播在固定的视线范围内进行无干涉播放,自然呈现事情的发展过程。受众的注意力不需要一直放在直播考古的内容上,而是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间接性为受众提供视觉冲击,例如在重要文物展示介绍时,通过这一方式达到自我阐释的效果。在长时间的考古背景板陪伴下,人们以“在线”的方式体验现场考古的环境,在家居现场、考古现场、社交现场等多个场景实现相互关涉的多重空间共在。

(三)参与式陪伴形成想象共同体

在长时间和无剪辑真实还原现场的方式之下,直播考古节目实现了陪伴式参与。不同于传统电视节目强调情节起伏吸引观众眼球的目的,《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考古的传播效果主要体现在“陪伴”受众对神秘遗址的探寻之中,以此激发受众的互动参与和二次转发。如前文所说,受众的注意力不必长时间在画面上,实际上削弱了叙事的信息传递功能。通过评论、点赞、弹幕等方式和观看直播的他者进行互动,这种共同的观看行为形成了陪伴式社交,在统一的时空背景下将散落在不同位置的受众相互串联,面对精美神秘的文物,讨论区不时会有观众讨论,发表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对直播的内容产生情感共鸣。直播考古节目升级为一场集体观看体验,受众在慢直播场域内形成关于“三星堆遗址”的想象共同体。

二、智媒叙事下《三星堆新发现》的沉浸体验

麦克卢汉曾言:“当信息以电速运动时,时尚和传闻的世界就会变成真实的世界。”传统的单向传播模式偏重于时间或空间,带来了人类自我与虚拟空间中的二元分裂。网络直播则实现了时空的平衡,以用户深度的参与弥合虚拟与现实的界限。《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节目中运用了包括实景虚拟场景重现、实时动作采集捕捉系统,形成记者与文物的互动。此外,遥控摄像机、鱼竿微型摄像机、智能机器人摄像机、一键切换的监控视频矩阵等智媒技术,实现了时空一体的沉浸式传播体验,这种沉浸体验的核心是人本身,将参与者纳入创造过程,完成媒介与人、与环境的融合。

(一)虚拟与现实弥合极大地满足

被称作“黑科技”的智媒技术弥合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壁垒,数字技术所创造出的虚拟传播环境使观众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感。网络直播的本质是社交网络的视频化,人和媒介同时成为网络中泛在的节点,得以在各种复杂的连接中自由联通穿越,积极主动参与各类文化景观当中,以获得实时的共享所带来慰藉与快感。在《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节目中,通过一系列智能摄像技术进行拍摄时,整个画面纤维毕现、细致入微,极致逼近的视角使每一件文物都栩栩如生。虚拟的传播环境下,观众大多会产生“这是我的独处空间”之感,虚拟网络的溢出效应赋予用户极高的代入感和真实体验。在强烈的人本位体验中,用户无意间与文物产生情感交互,强化虚实相生的亲密感,譬如将三星堆文物中的“青铜铁树”看作是天外来物,更是制作出生动趣味的视频,猜测神树上的神鸟们在用八级四川话争论“今天谁去背太阳”,在文物间的逗趣调侃中感受神秘文物带给人们的无限遐想。另一方面,这种感受也是在沉浸体验中对过去时空的再造,观众深度沉浸在对奇特神秘、鲜活生动文物的观察中,让人们对三星堆遗址文物的认识、理解、回忆向纵深化发展,极大满足了观众的文化需求。

(二)传受过程交互,共同参与创造

沉浸的观感体验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在智媒技术加持下的直播考古节目之所以可以进行内容的创造,是因为信息在时空中发生变化。《三星堆新发现》中所采取的360度全景视频直播,将内容完整真实地记录下来。但其中不同个体的参与无形中出现不同的呈现方式和呈现内容,不同的观众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过程、不同的体验进行直播考古的解读,在观看中的互动中完成了对直播内容的再创造。媒介环境所存在的三种现实分别是现实生活中的客观现实、媒体呈现出的媒介现实以及受众通过媒介所获得的受众现实。对传播者而言,媒介现实是通过传播主体对客体的认识实现的,所以传播中经过符号化的媒介现实是相对于受众主体的客观现实。在直播节目的沉浸体验中,传播和接受不再是前后两个分隔的过程,而是一体两面的内容呈现,传播者与接受者共同营造出这一过程,拓展了考古工作的叙事空间和属性维度。其中出土的包括色彩绚丽的青铜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铜人像、纹饰清晰的圆口方尊、以及此前从未见过的“奇奇怪怪”器型文物,引起观众的极大兴趣。观众不再只是观看者,而是厘清自己内心体验,释放自我想象与思考,体验模式走向复合式的超越,实现与文物出土等过程的情感交融,激发观众的深度思考和持续关注。

(三)情景化叙事吸引年轻受众群体

就网络直播考古的形式而言,其主要针对群体是年轻受众,通过情景式叙事故事来推动考古文化和历史遗迹的传播。在直播考古的节目中,《三星堆新发现》还邀请网红教授戴建业、网络小说作家南派三叔等人互动,将巴蜀春秋、四川味道、成都特色,为观众烩成一道文化大餐。在故事的讲述中,更多关于过去、社区、民族、地点的文化与历史得以传播,这其中也包含故事的叙述者、场景、受众三个层面的互动。叙事主体提供内容和素材,以场景为背景,以媒介技术为渠道进行传播,使得受众进行信息的接受并转化为认知情感。利用VR、虚拟成像技术建构的可视化、情景化三维场景,将数字内容叠加至文化遗迹的历史背景当中,年轻观众获得沉浸式的虚拟游览。而营造情景的空间位置和空间气氛,观众在体验中回到历史之中,有助于加剧观众兴奋、刺激的心情。文物和其所承载的文化是考古工作的核心,当年轻观众沉浸于亲临其境的叙事之中时,其实也架构了文物历史和参观者人生体验的桥梁,通过高度的沉浸状态,激发个人独一无二且耐人寻味的心灵体验。这种体验可以深植内心当中,使年轻的观众持续好奇相关的历史古迹,将文化的可持续性和传承性、创新性在文化内心发酵。

三、《三星堆新发现》直播中的仪式内涵表征

《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考古节目受到观众喜爱的原因,不仅在于其独特的慢直播视频与智媒打造的考古沉浸体验,也因为其契合了仪式化传播的内涵,满足了受众基于情感和价值认同的双重需求。詹姆斯·凯瑞认为,信息的传播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扩散,还在于同一时空之下对同一信息的关注和交流。在《作为文化的传播》中,凯瑞将传播活动看作是“一种以团结或者共同身份吸引受众的神圣典礼”,强调传播对意义的分享和信仰的构建。《三星堆新发现》考古节目就是仪式传播的典型体现。

(一)时空维度符号的延展与拓展

《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考古节目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性,通过符号的形式让观众感受中华文化璀璨的历史。仪式化传播在形式上具有较强的展示性,是仪式与传播媒介的结合,其所展示的既有内容层面的文物、遗迹等历史文化遗产,也指向价值观念层面的内容。在新媒体时代,公众关注的内容可以借助新媒介技术轻而易举进行展示,原本严谨、防干扰的考古工作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进行。通过智媒技术的方式近距离观看考古工作,让无数无法亲临现场的人感受到历史文物的价值和精妙,在时间和空间的结合点中,将考古现场地下构造中的细节和考古工具进行细致地呈现。仪式形成的首要因素是群体的聚集,通常认为现实身体在场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实现了媒介即延伸的具身性,使得在参与考古队工作中迅速实现了身体在场。每一件出土的文物、遗址的细节、考古的工具等都成为三星堆遗址重要的符号,增添了考古现场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气氛,营造出仪式感和有条不紊的氛围。符号会粘连在观众的认知当中,按照柯林斯的说法,群体象征符号是在仪式中形成代表群体的标志物,并进一步内化为约定俗成的象征符。

(二)仪式互动与主体意识的激发

《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节目高达亿次的观看量使观众在仪式互动中激发出主体意识。戴扬和卡茨在《媒介事件》中提出“媒介事件”的概念,认为是“那些令国人乃至世界驻足观看的电视直播”。媒介事件的特点在于其通过组织提前缜密的策划安排,经由大众媒介的包装使其成为重大影响力和仪式性的历史事件。三星堆遗迹的再发掘作为世界历史遗迹的重大事件,吸引了海内外众多观众的注意,即使不能亲临现场参与一线的考古工作,但通过参与式的旁观,以及相应的点赞、评论、转发等参与方式都可以进行仪式的参与。在这样的过程中,考古工作得到观众的支持和认可,每一个观众都将自己作为现场的一员,主动参与到传播活动中来,形成传播的共频。在每一件奇妙文物的出土和展览过程中,惊叹于先人辉煌瑰丽的制造工艺和美妙绝伦的艺术品,受众对国家历史悠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受众互动时的目标逐渐一致,在情感上达到共鸣,极大发挥了仪式化传播的功能。在见证历史的时刻,慢直播形式充满厚重仪式的过程中,不仅满足了受众认知和好奇的需求,还获得精神层面的鼓舞,激发出受众的主体意识。

(三)仪式化程序强化文化价值认同

仪式对于历史的过去、社会的现在都有深刻的意义,媒体对重大考古现场挖掘的呈现是强化共同信念和价值观的重要契机。涂尔干认为,仪式是社会成员或专门人员参与的象征性、表演性、传统性、程序化行为方式。也就是说,仪式象征着秩序,在运用、执行、规范社会秩序方面有着积极作用。仪式的执行建立在秩序化的基础之上,如果仪式不具备秩序,那么仪式本身的庄严性也就不存在,仪式所建构的共同体和文化认同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就《三星堆新发现》直播考古节目而言,其节目的秩序化和流程化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节目播出的流程秩序,在节目正式开始前,节目组就开始在微博等社交媒体进行议程设置,吸引大批受众关注直播节目,在后续的节目进行时每个板块的安排和内容的切换都遵循一定的秩序。第二部分是考古节目中最重要的考古阶段,对每一件文物的出土、清理、保存都有着严格的程序要求。总体看来,无论是节目本身还是节目内容都遵循高度的秩序化和程序化。通过直播的方式让更多受众参与到身临其境的氛围当中,直播活动的秩序既保证了整体节目的流畅平稳,同时共享了同一种文化价值观,彰显中华民族伟大的文化自信和历史自信。在仪式程序的参与中,观众不再是冷眼的旁观者和考古的“门外汉”,而是传统文化、传统思想价值体系的认同者和坚定支持者。

【注释】

[1]Derrick de Kerckhove.Brainframes: Technology ,Mind and Business [M].Utrecht: Bosch & Keuning,1991.

[2]严三九.沉浸、隐喻与群体强化——网络直播的新景观与文化反思[J].学术界,2019(11).

[3]李沁.沉浸新闻模式: 无界时空的全民狂欢[J].现代传播,2017(7).

[4]王红,刘素仁.沉浸与叙事: 新媒体影像技术下的博物馆文化沉浸式体验设计研究[J].艺术百家,2018(4).

[5]郭建斌.如何理解“媒介事件”和“传播的仪式观”——兼评《媒介事件》和《作为文化的传播》[J].国际新闻界,2014(4).

[6]丹尼尔·戴扬,伊莱休·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M].麻争旗译.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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