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伦 段梦兰 戴纳
【关 键 词】红色出版;建党百年;出版史;演进逻辑
【作者单位】万安伦,北京师范大学数字出版与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段梦兰,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戴纳,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造纸术和印刷术在‘一带一路上的传播及影响研究”(17BXW046)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G239.2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11.001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百年来,我国红色出版事业从早期的艰难内外环境中起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一步步走向兴盛。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出版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战胜各种困难,推动党的红色出版事业蓬勃发展。回顾百年红色出版历史,党领导下的红色出版,呈现鲜明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特质、革命性和人民性特点。
出版是人类文明传承和传播的路径和工具,出版研究主要涉及出版载体、出版技术、出版符号、出版活动等[1]。纵观历史,中国共产党百年红色出版的演进逻辑即从出版载体、出版技术、出版符号及内容、出版组织演进四个维度展开。
一、百年红色出版载体从硬质、软质向虚拟演进
百年来,红色出版载体受内外环境影响,演进特征呈现微化、软化、虚化趋势,而承载信息量却呈现从少量到大量直至海量的发展过程。遵循出版载体的基本属性,可以将百年红色出版划分为硬质出版、软质出版、虚拟出版三种情况。总体从硬质、软质向虚拟出版载体演进。
1.硬质出版在党的百年传播史上地位独特而重要
硬质出版作为人类出版文明的最初形态,以泥板、岩壁、甲骨、简牍等为代表,体现了人类出版文明的早期智慧。公元前2世纪,东西方分别发明使用植物纤维纸和羊皮纸,几乎同時跨入软质出版大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出版以软质出版为主、虚拟出版为辅,但硬质出版一直发挥着独特而重要的作用。硬质出版形态主要表现在板报、壁画、墙报等出版实践上。尽管硬质出版整体占比不大,但其在党的思想传播方面作用极大,尤其在基层群众中具有较强的宣传性、导向性和影响力。
(1)标语、墙报、壁画等硬质出版实践
中国共产党早期(1921—1927年)的宣传虽有明确政治立场,但囿于严峻复杂的高压环境,书于墙头、石壁的硬质出版活动较少。在局部掌握政权的中央苏区和陕甘宁根据地等区域,硬质出版实践发挥了重要作用,与革命斗争形式紧密配合,遍布苏区或根据地的街头巷尾。其中,标语和墙报是独特的硬质出版形式。这种出版形式就是在行军途中或部分村镇,将“打土豪分田地” “尊重农民权力”“共产党是替穷人找饭吃的政党”“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等通俗易懂的宣传标语,用墨汁、红珠粉汁甚至炭灰、黄泥汤等直接书刷于围墙、房体等上。这样的标语、墙报遍布城镇乡村。出版符号除文字符号外,还有图画出版符号——用颜料或墨汁在墙壁上作画。知名画家李琦在回忆录中表示,在抗战区可以看到大幅抗战壁画,有“手持钢枪的子弟民兵英雄形象”等[2]。各类宣传壁画传达爱国情怀,在文化知识水平不高的根据地,壁画等硬质出版的宣传激励作用毋庸小觑。抗美援朝时期,以“痛击美帝”“最可爱的人”等为主题的各类宣传画、宣传板报鼓舞人心。但标语、壁报、壁画等往往受制于墙面剥蚀、房屋改造、绘制技术及环境影响,多数难以保存长久。
(2)以石碑、石壁为载体,垂传久远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以石碑、石壁为出版载体的硬质出版逐渐增多。这些石质出版多以花岗岩、青石等石碑、石壁为载体,运用凹雕或浮雕技术,进行图文出版。1958年,百年红色硬质出版典范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树立,以“纪念死者,鼓舞生者”(周恩来语),碑体篆刻碑文和浮雕,碑身正面为毛体书法“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背面为毛泽东主席撰稿、周恩来总理书丹的碑文。
2.软质出版是党百年宣传鼓动工作“最锐利的武器”
百年红色出版历史中,留下了无数软质出版实践和成果。中国共产党认为,“报纸、刊物、书籍是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最锐利的武器”[3],党领导下的软质出版事业在早期艰难的内外环境中曲折发展,逐渐走向兴盛。
(1)先进知识分子创办并印刷报刊和书籍
中国共产党的软质出版事业是党领导人民取得革命胜利的重要手段,也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重要途径。中国共产党成立前,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先进知识分子就已经纷纷开始进行软质出版实践探索,在各地创办报纸、刊物,翻译马克思主义文章。陈独秀在1915年创办了《青年》(后更名《新青年》)杂志,毛泽东在1919年主编刊物《湘江评论》,影响大批有志青年和有识之士。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大批现代软质出版报刊、书籍出版,面向社会大众介绍、传播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影响深远。1922年诞生于上海的《向导》周刊是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份中央级政治机关报。
(2)软质出版载体选择或因陋就简或因地制宜
在早期特殊环境中,共产党人采用布告等方便快捷、易于复制的软质载体传播,方便群众相互传阅。随着中央苏区根据地的建立,针对性较强的小册子、报刊、图书等形式的软质出版物逐渐增多。由于敌人封锁,中央苏区一直无法获得充足的印刷纸张,于是,共产党人便利用当地盛产的毛边纸等作为软质出版载体,《红色中华》《斗争》等皆以毛边纸替代传统印刷纸张[4]。陕甘宁边区及其他革命根据地内的软质出版事业发展更进一步,陕北革命根据地先后出版了20余种报刊和400多种书籍。受制于恶劣环境,各根据地出版人因陋就简、因地制宜,虚心向群众学习,学习使用甚至制造“马粪纸”“马兰草纸”等当地土纸,用于印制传单、小册子等。
(3)软质出版从“出版弱小之国”到“出版大国”,阔步迈向“出版强国”
百年来,全国出版社从最初的不足百家发展到现在的585家;书店从最初的不到3000家发展为现在的20多万家;出版物也从最初的12153种发展到现在的50多万种,实现了从“出版弱小之国”向“出版大国”的历史性飞跃。目前,中国出版处在世界前三的位次,正以昂揚的姿态向“出版强国”迈进。出版载体也从“土法”造纸,走向“新闻纸”“道林纸”“轻涂纸”“胶版纸”“铜版纸”等软质载体鼎盛时代。作为印刷《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首选用纸的岳阳林纸生产“党建文献专用纸”,其纸张平滑细腻,色彩还原度高,可承印重点文献。
3.出版载体从硬质、软质向虚拟转化和演进
百年红色出版,载体从硬质、软质转向虚拟,形态从静态转向动态。红色出版活动和实践不再局限于墙体、纸质等实体固态载体,而转向虚拟和半虚拟出版载体。声光电磁的发明发现,以及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人类从录音、录像的音像出版,逐渐发展到电脑、移动终端和网络,出版载体也从磁盘、胶片、磁带、光盘等半虚拟载体,发展到英特网和数据云等虚拟载体。党领导的数字出版在新世纪逐渐实现弯道超车,从“跟跑”到“并跑”,初具“领跑”之态。
(1)出版载体逐渐转向数字化和虚拟化
随着声光电磁的发明发现,虚拟出版进入初级阶段,以录音拍照为发端,虫胶唱片、盒式磁带、3.5寸盘、光盘、U盘等半虚拟载体一路发展。全民抗战时期,上海几十家民营电台广泛邀请爱国人士编写抗战歌曲、广播剧,播报抗战新闻,面对日本当局打压仍然坚持[5]。随着二进制技术的长足发展,数字出版开始成为新兴产业,电子图书、数字报刊、数字音乐、数字动漫、数据库等全面兴盛。人们获取知识和信息的途径从传统书报刊转向承载信息更全面的各种虚拟出版载体。
(2)网络成为数字出版时期红色出版的基本载体
20世纪中叶,伴随计算机及其出版技术的出现和发展,虚拟出版进入快速发展期,以互联网为基础的网络成为最基本的载体和介质。在Web1.0时代,出版内容更多以单项浏览为主,传播迅速、及时的信息技术逐渐改变人们原有的阅读习惯,电子书籍、数字期刊逐渐行世。2012年11月,我国首次实现党代会文件数字出版[6]。在以用户为主导的Web2.0时代,以用户为核心的出版理念把握用户心理与满足用户需求,打破了单向、被动的传统出版局面,网络中膨胀的信息成为资源被放入信息资源库中。人民出版社重点建设了“中国共产党思想理论数据库”,依托中央级权威资源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作为开放平台为人民群众服务。Web3.0时代是出版内容的万物感知与智慧控制时代,出版理念和技术创新以满足内容个性化需求为主,H5、短视频、网络直播、VR/AR/MR产品等与红色出版相结合,迸发出无限生命力。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给红色出版带来更多想象,虚拟出版载体和沉浸式的传播空间拓展红色出版新未来空间。
二、百年红色出版的技术演进逻辑
刻、写、铸、画是硬质出版常见的几种复制技术,而真正意义上的出版或版印要从公元7世纪唐代的雕版印刷开始算起。到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石印、油印、铅印等印刷复制技术已较为成熟,但早期出版技术随着特殊环境而变化,并在革命斗争中随着党出版事业的发展逐渐走向成熟和稳定。
1.快捷简便的油印、石印等出版技术盛行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一直深谙出版的重要性,在成立初期便出版各类报刊、书籍。党在初期建立了许多地下印刷厂,当时的机器设备十分简陋,出版所需的物资匮乏,地下印刷厂期间一般具备最基础的机器即可开始印刷[7]。
在共产党成立初期的出版印刷中,快捷、简便的石印、油印等出版技术逐渐盛行。石印是依据石材吸墨而油水不相容的原理创制的便捷印刷方法,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曾经盛极一时,后随科考废除而衰落。油印是手工或机器操作滚筒在纱帘上来回滚动,油墨漏过孔眼即可印在纸张上。革命战争年代,方便携带、成本低廉的油印技术快速发展,整套的油印设备可以装在小箱子里,灵活携带、持续印刷。油印出版物《少年》于1923年8月创刊,周恩来、邓小平曾参与编辑出版工作。
在根据地,石印、油印等简易印刷技术被广泛使用。1929年红军第四军军党部编印的油印版《中国共产党宣言》手册,在红军主力转战其他革命根据地的过程中张贴、散发[8]。早期的油印出版中也有较多单页的画像、传单,比如油印版的毛泽东画像等。采用石印、油印等技术的红色出版物是环境艰苦、物资匮乏年代中国共产党艰苦奋斗和重视宣传的重要体现,是红色出版史上的宝贵文化遗产。
此外,革命斗争过程中也有采用手抄、木刻技术的红色出版物,但留存下来的文献资料较少。1953年在四川红油发现的珍贵《红军歌谣集》手抄本,将红军传唱的歌谣抄录在土纸上。而木刻版画是用刀具或化学物质在木板上进行创作的艺术形式,陕甘宁边区部分农民自主参与版画创作,提升了群众的政治热情和文化艺术水平。
2.从石印、油印到规模铅印的技术演进
在党的领导下,出版技术伴随着革命斗争逐步发展、逐渐改进。尽管条件艰苦,规模化的印刷厂仍逐渐建立,共同形成红色出版的流程化运作。
我党早期的地下印刷厂时常被敌人破坏,从艰苦环境下运用石印、油印技术,逐渐发展为使用铅印技术,出版了众多有关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出版物,在苏区开始建立起小规模的印刷厂。1931年8月,中共中央在江西瑞金建立中央直属印刷厂,配备有铅印机、浇字机、照相机等设施,出版了大量的书籍、报刊和小册子。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建立了较有规模的印刷厂,如延安中央印刷厂、八路军印刷厂等,成为鼓舞群众、打击敌人的宣传支撑。许多印刷厂建厂之初只有几台铅印机,随着机械的增加和技术的进步,活字铅印的书报刊行世渐多。
新中国成立后,各地纷纷建立起大规模的铅活字印刷厂,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出版技术主要依靠铅活字印刷。直到20世纪70年代,北京大学王选院士带领团队成功研制出中文信息处理系统——汉字信息处理与激光照排系统,掀起了我国印刷技术革命——“告别铅与火,迎来光与电,奔向数与网”。
3.出版技术开始向VR\AR\MR等虚拟出版技术演进
进入新的数字出版时代,数字技术助力红色出版。数字化出版技术得到长足发展,“虚拟技术+出版”成为主流交互形式,从大数据、云计算技术的应用,到VR(Virtual Reality)技術、AR(Augmented Reality)技术、MR(Mixed Reality)技术对红色出版的升级再造,红色出版全新格局正在被构建。
数字化技术将图、文、声、像等各类型的信息转换为二进制数字后进行运算、储存和传播,多媒体技术将多个单媒体形式的信息复合,网络技术通过通信设备和通信线路连接万物,多种新技术的运用也直接影响着红色出版的转型升级。共产党员网是集思想理论、党章党规、组织工作、党员教育于一体的党员教育学习平台,平台中有图、文、音视频等多种学习资源。由中共中央宣传部主管的学习强国学习平台立足全体党员,满足人民的学习需求。充分运用先进技术的互联网学习平台为人民群众提供上佳的数字出版内容,是红色出版在数字出版时代的全新呈现。
3R技术(VR\AR\MR)运用于红色出版产业,成功打造沉浸式、互动化阅读场景,立体化版图构建更进一步。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全国各地积极开展党史学习教育。其中,利用3R技术开展党史教育出版实践,体现了数字技术发展下红色出版和教育的新路径。天津市和平区组织党员干部群众参观“VR红色党建·廉政教育”展馆,博诚盛源推出VR党建馆党史教育体验系统。在3R技术的加持下,党员和群众能够亲身体验前人曾经历过的人生,深入学习党的发展历程,体悟党的峥嵘岁月。
正确运用新的虚拟出版技术和数字化手段,形成以红色出版数字图书与报刊、数字网站与平台、数字资源库与管理系统相结合的稳定出版体系,不断拓展红色出版新天地。
三、百年红色出版的符号与内容演进逻辑
1.从图文到声像,出版符号迎来时代性转向
出版符号包括以具象思维为主的图画和象形文字符号、以抽象思维为主的文字符号,以及以声音、影像等为主的声像符号。红色出版一百年间,呈现不同出版符号同频共振的状态,出版符号从以文字符号为大宗向以非文字符号为大宗转向。
(1)文字符号为主,标语、宣传画受重视
马列主义和共产主义等思想传入中国,早期主要以文字符号传播,先进知识分子和爱国志士主要通过阅读书报刊,学习和接受马克思主义。文字符号百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思想理论和方针政策宣传中起到了主导性作用。书报刊阅读要求一定的受教育程度和文化知识水平,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等先进思潮在中国的传播对象由知识精英群体慢慢渗透到普罗大众。
标语口号、宣传画等宣传方式以其独特的号召力受到党的重视。中国共产党于1930年11月发布《宣传动员令》,其中对如何进行标语宣传做出规定。墙壁标语简短有力、通俗易懂,适合知识文化水平较低的广大农村地区,是战时党宣传工作的重要形式。进入新时代,标语宣传同样承载着党和政府政治宣传的重任,近期为号召民众接种疫苗,出现“我们一起打疫苗,一起苗苗苗苗苗”的标语,是党领导的防疫事业的出版符号和内容的时代性创新。
在革命和建设历程中,宣传画一直受到高度重视,早在革命初期就有“墙头画”等形式。比如胡一川的木刻宣传画《军民合作》表现了陕北老农用自家的毛驴为八路军运送枪支弹药时的喜悦心情[9]。在长征途中,红军创作了大量反映大众被压迫、号召民众进行斗争的宣传画。在解放区的宣传画作品中,有大量反映土地改革和党的方针政策的题材,比如力群反映大生产运动的《丰衣足食图》等[10]。
(2)出版符号向音频、视频等非文字符号转向
新时代,党的出版事业大步迈进虚拟出版时代。虚拟出版符号以声音、影像等非文字符号为大宗,有声书、短视频、网络直播等新型出版传播形态方兴未艾,出版符号类型从文字出版符号朝非文字出版符号的转向趋势凸显,出版形态呈现全息化、多媒介、融合性及场景化特征[11]。十八大闭幕后,出版单位同步推出了十八大报告、中国共产党章程、会议文件汇编电子书,这是党的出版传播史上的大事件。
音像出版对传承和激活党史文化脉络有着重要作用。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百炼成钢:中国共产党的100年》《绝对忠诚之国家利益》《我们的时代》等大批红色题材网络剧、纪录片及网络视听作品逐步在各大平台与群众见面。百年红色出版的符号和内容呈现兼容并蓄、创新升级的特点。其演进逻辑背后受到出版内容、技术、目的等因素的多重影响,出版符号的变化和创新既要满足党的宣传、教育和舆论引导功能的需要,又要贴近人民群众的知识水平,既要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展现文化自信,又要紧跟时代脚步、与时俱进。出版符号向音频、视频等非文字出版符号的时代性转向问题值得重视和研究。
2.宣传红色思想,出版内容紧紧围绕党的实践路径
中国共产党百年红色出版的内容始终紧密围绕党的实践历程,始终配合党和国家的发展战略,以人民为中心的优质红色出版内容,既宣传思想,也鼓舞时代。
(1)初期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其他进步思想
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和成立早期,大批信仰共产主义的先进知识分子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和进步思想,《新青年》《湘江评论》《共产党》等刊物聚焦马克思主义思想和革命理论,影响广泛。随着革命和战争形势以及共产党地位等的变化,党的新闻宣传与出版内容也发生转向。从《新青年》吹响五四运动的号角,成为宣传马列主义、反帝反封建思想的阵地开始,党的出版便深刻打上向往革命、支持进步事业的红色印记,代代出版人遵循红色出版的底色基调,担负着追求真理和启迪民智的神圣使命。据统计,新中国成立前国内共出版红色读物400余种,其中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出了200种,其余为解放区的出版社所出[12]。
(2)服务大局,出版内容始终围绕党和国家的发展战略
新中国成立初期,为巩固和建设社会主义政权,配合土地改革、“三反五反”等运动,在党中央领导下,出版机构大量出版了一批介绍中共党史、党的建设、党的理论等读物,广泛在群众中宣传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激发人民群众的热情。进入社会主义改造时期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党的出版继续加强政治意识形态宣传,出版工作配合计划经济的展开而进行。“文革”结束后,党面临着思想、政治、组织等各个领域全面拨乱反正的任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伤痕》《班乔厂长上任记》等出版发行,改革开放逐渐成为时代主潮。
(3)新时代,主题出版向精品化发展
主题出版是出版单位配合国家重大活动、重点宣传开展的出版工作,既能反映社会主流意识、传播时代价值,又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主题出版不仅在国内受众中获赞无数,还逐渐走向世界,让全世界通过出版渠道了解中国。2020年6月,《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以中英文双语出版发行。10月,《习近平扶贫故事》26个语种的版权由商务印书馆与俄罗斯等六个国家签订输出协议。主题出版日渐成为中国特色的出版方式之一,开始走大众图书出版传播之路,“叫好又叫座”。如《平易近人——习近平的语言力量》《红星照耀中国》《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等图书都进入各大销售排行榜前列,成为优秀的大众畅销图书[13]。
百年红色出版正是百年党史的浓缩,党的出版内容时刻紧跟党的伟大实践,真实记录和客观反映着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每段历程的苦难辉煌。
四、百年红色出版组织演进逻辑
1.出版组织从地下走向地上
中国共产党由于其主义和纲领与反动政权势同水火,白色恐怖下,党的出版生存形态只能是地下或半地下状态。如上海书店的发行是隐蔽的,或晚上秘密发行,或另租房子转移目标,但孙传芳进驻上海后,还是以“煽动工团,妨碍治安”名义封闭了上海书店。国民革命期间,国民政府严厉打击有“共产赤化”嫌疑、左翼的书籍报刊,共产党开设的华兴书店、北方人民出版社、无产阶级书店均是“地下运行”,采取伪装封面、变化书名等方法,比如《红旗》杂志曾用过《欢乐女神》等伪名。尽管如此,仍有大量向往光明、追求进步的出版人,如邵飘萍、林白水、史量才等,为红色出版事业牺牲了生命。在出版环境恶劣艰苦、出版技术尚且落后、职业薪酬极不稳定的条件下,正是一代又一代出版人对红色出版的执着奉献,才让红色基因得以传承,让革命思想得以传播。
中国共产党在筹建过程中和成立初期,一批爱国志士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出版传播奔走呼号。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周恩来等政治人物都曾是出版巨匠,由此也奠定了红色出版“政治家办报”的基本特质。随着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红色出版环境转好,出版组织也从地下走向地上。1949年2月,中共中央宣传部出版委员会成立,11月,在该委员会基础上组建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中国共产党开启全面管理全国出版工作的新征程。管理机构名称经历“文化部出版局”“国家出版局”“新闻出版总署”“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等数次变革,2018年3月,新闻出版管理职责划入中央宣传部,对外加挂国家新闻出版署(国家版权局)牌子。目前,出版人才队伍的建设快马加鞭[14],推动出版组织的发展壮大,出版行业已成为文化产业的支柱性行业,形成对“文化强国”战略目标的基础性支撑。
2.党始终处于出版组织的领导核心
中国共产党一直重视宣传出版工作。中共一大通过的关于党的奋斗目标的第一个决议中指出:“一切书籍、日报、标语和传单的出版工作,均应受中央执行委员会或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15]从我党最早创立的人民出版社、《向导》、《觉悟》,直至刚刚创办的新报、新刊、新社、新媒体,此原则一直是坚持不渝的基本遵循。
大革命时期,我党先后设立了新青年社、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和长江书店四家机构,出版发行了许多革命书刊,发挥了坚韧不拔的战斗作用,向广大群众进行了革命宣传和教育[16]。延安时期,为纠正党内错误思想,中共中央禁止王明以个人名义发行出版物。整风运动中,党内教材逐渐用中央领导人对马列主义的论述代替“苏联经验”和教条主义的阐释[17],在教材出版上体现党一元化领导思想的推进。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共中央直接领导和部署新华书店的各项出版业务,这使中央得以迅速组织大批政治理论、时事宣传以及教科书等出版物在全国出版发行,不仅保证了党内思想宣传的需求,也为中国共产党迅速夺取全国思想文化战线的领导权发挥了重要作用[18]。1983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做出了《关于加强出版工作的决定》,这一份极为重要的纲领性文件,是自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党中央、国务院首次直接做出的关于出版工作的决定。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提出新形势下宣传思想工作“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五项使命任务,这成为新时代党指导出版工作的新方向和新目标。“坚持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作为“九个坚持”的统领,是新闻出版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3.出版组织由作坊式转向集团化
建党初期至新中国成立,党的出版组织受内外环境影响,出版组织的体制机制建设尚不完善。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私营出版发展迅速,到1952年底私营出版社数量超过国营出版社数量5倍。1956年底,出版行业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出版机构总数101家,基本实现国有化,这一根本属性至今未变。改革开放后,全国出版社数量迅速增长,1978—1991年,出版社由105家增至465家。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出版业进入市场竞争时期。这段时间出版业呈现“粗放式发展”状态,一些出版社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同质化现象嚴重,放弃审稿把关等责任,针对这些情况,1994年新闻出版署提出由规模数量增长向优质高效转移的新思路[19]。
2003年6月,文化体制改革工作开始推行,出版业发展开启新征程。一方面是组建集团,2002年起,各地出版集团陆续组建,通过整合资源、优化结构,创新体制、机制,全面提升集团的综合实力;另一方面是转企改制,截至2019年底,全国共有经批准的出版传媒集团124家,21家集团资产总额超过100亿元 [20]。与此同时,在出版人才体制完善上,2001年起,国家对出版专业技术人员实行职业资格审查制度,推进红色出版人才建设的规范化标准化[21]。出版组织从过去的作坊式、家庭型发展演进为国际化、集团化。
党十八大以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正确领导下,出版业继续深化改革、创新发展。出版单位愈发重视红色主题出版的创新发展,不断出版大批引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主旋律的主题图书。在专业知识服务方面,出版企业响应新基建号召,积极构建技术基础和技术平台助力数字出版,加大技术在内容产业的投入和应用,加快内容供给的智能化进程,进一步升级数字出版的知识服务[22]。2020年,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出版行业响应习近平总书记和党中央号召,扛起知识防疫抗疫大旗,以网络图书、数据库、网络课程、电子书、有声书、音乐、曲艺、公益小游戏等,满足特殊时期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需要。
五、结语
百年红色出版,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走向自信自强的奋斗史,也是中华文化贡献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出版发展演进的实践性和真理性选择。中国共产党领导一代又一代出版人,为“收录信息、整理知识、萃积文化、传承文明”前赴后继、顽强拼搏,以开放的胸怀和海纳百川的气度致力于中华文化和人类文化的进步提升[14]。在红色出版引领下,中国已从出版弱小之国,一跃成为出版大国,正阔步迈向出版强国,进而实现文化强国。此乃未来中国出版发展演进的纲领性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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