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女画师曾芷仪：当下要做的就是把唐卡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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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四楼是曾芷仪创作唐卡的地方 图/ 张静

喜欢穿藏装的汉族姑娘 供图/ 曾芷仪

在拉鲁湿地东南巴尔库路附近，有一间新开的客栈，叫那庐客栈。客栈外表不算起眼，走进去，大堂左侧挂着一些画和几幅唐卡。客栈的主人叫曾芷仪，是一个来自湖南长沙的27岁姑娘。

“拉萨那庐客栈主理人”，这是曾芷仪抖音账号上的身份，她在抖音账号已经有100多万粉丝。许多人慕名前来居住，在我们采访期间，有一位从云南曲靖骑摩托车前来的男生，安顿好后的第一件事是跟曾芷仪合影，然后赞了一句，本人比视频里好看。

一位浙江宁波的母亲带着6岁的女兒维尼也是慕名而来。他们在客栈居住期间，每天晚上，曾芷仪在大堂画画的时候，维尼会在旁边看着大姐姐画。大堂中间下沉式客厅有一个壁炉，冬日适合大家围坐烤火。在边角桌上摆放的一幅肖像画，带有墨西哥画家弗里达·卡罗作品的影子。

顶楼因为安静，所以成为曾芷仪平日画唐卡的地方。工作室内有两幅作品基本完工，一幅刚画好线条。在摊放的木板上，有一块蓝色的石块和许多小块的蓝色矿石，曾芷仪拍摄的抖音视频中，经典的动作就是把妈妈的珠宝首饰砸碎研磨用来做矿物颜料画唐卡。

今年已经是曾芷仪到西藏的第7个年头。在此之前，她一直生活在长沙，5岁开始学画，但在老师眼里，她一直是个没有什么天赋的绘画者。后来，她跟着母亲去日本游玩，喜欢上了日本的浮世绘，开始尝试用针管笔画黑白两色线条，画细节。这种画风受到大学老师薛亚军的肯定和支持。19岁毕业那年，在薛亚军老师的帮助下办了一场个人画展，并成为焦点人物。

画展上的画被卖掉后，曾芷仪变得“有名又有利”，难免膨胀，开始泡酒吧逛夜店。“那时候年纪小，作品被卖掉了，我感觉好像记忆也没了”。细心的母亲发现她闷闷不乐，就问她要不要去西藏放空下自己。

到了西藏昌都，母亲又问她要不要学唐卡，曾芷仪觉得可行，但她在西藏昌都待了半个月，就当了“逃兵”，逃回了长沙。“环境还是挺苦的，洗澡不方便，坐在地上画，地垫也挺脏。”第二年，曾芷仪跟着母亲再次来到昌都正式拜师学艺，尝试慢慢习惯那些难以忍受的艰苦环境。对她而言，由于师父不会讲汉语，学习过程中的沟通和交流也是一大障碍，只能依赖两个读过高中的师兄做翻译。她和其他师兄一样，过着刻板的生活：早上9点到画室，中午休息一小时，回家吃饭，晚上7点回去。

头三年，曾芷仪基本上都在学习画比例，她先学的描线，画唐卡要先参照造像度量经来画佛像的比例。“画比例对我来说是一个治愈过程。”曾芷仪记得自己第一幅画的释迦牟尼佛，“看着方方正正没有太多线条，但实际上释迦牟尼佛很难画，要画好很费时间，唐卡是平面画，但是你又要把佛像的骨骼画出动感。所以，我们首先画释迦牟尼盘坐时的身体结构，然后再沿着结构画衣服。”

在她坚持了三年后，师兄偷偷告诉她，“我们一开始并不看好你，就觉得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并不是认真想学。”

学习过程中，曾芷仪也会有一些落差和隐形压力。之前在内地，由于挣钱多，她可以“呼风唤雨”，带着朋友们一起玩。跟师兄们在一起，因为起步晚，师兄们画得又比她好，她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曾芷仪油画作品 图/张静

真正让曾芷仪崩溃的是上色，她得知不能用调色盘来调颜料，师父告诉她需要把毛笔放到嘴里舔。她一下子就哭了，跟好朋友倾诉，多数人劝她放弃回长沙，但也有朋友劝她坚持下去。“最后我还是接受了这种方式，试过之后，发现也没有什么难的。现在我画画都习惯了用嘴去舔颜料。”

画唐卡给了曾芷仪很多创作灵感。“虽然唐卡佛像本身不能改变，但它里面的很多元素，比如云和水，还有花和佛光，都是可以借鉴的。我之前画过一次羊卓雍措湖，羊湖又被称为仙女湖，我在画里画了一尊菩萨，佛光是从湖里反射到天上去的，以前光都是从天上打下来的。”

作为一个有着良好绘画功底的年轻人，曾芷仪并没有刻意追求唐卡创新，而是守着规矩老老实实地画传统的唐卡。在画好唐卡的基础上，再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在那庐客栈的大堂，有两幅画，一幅代表事业，一幅代表戒律。曾芷仪解释，她选这两幅作品也是在提醒自己，做事业一定要有规矩。“人生不管走到哪个阶段，一定要有规矩，没有规矩你绝对会乱。”

那庐客栈中的摆件 图/张静

与之前在长沙获奖的作品不同，曾芷仪现在的画作已经摆脱了原有的压抑浮世绘风格，色调明亮了起来。

对于7年画唐卡的坚持，曾芷仪还是倍感庆幸。有一次，有个藏族女孩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画唐卡，她说是大学毕业以后。藏族女孩感慨，很多人毕业后都开始忙着考公务员，忙着挣钱，怎么会有人反其道而行之。“这番话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肯定，我觉得自己做的选择是对的。”曾芷仪也思索过，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学习唐卡，而是在内地继续画画，没准儿也被淘汰了。

作为一个年轻人，她一直在思索如何让更多的人知道唐卡，运用新媒体手段来传播成为首选。曾芷仪最开始将自己画唐卡的过程老实地记录下来，并发到抖音账号上，但没有什么流量，后来她对其他的抖音账号做了研究，发现三四个人都采用了泼洒颜料的方式。“我也想着从颜料入手，但角度要跟别人不一样。以前画唐卡的颜料会用到绿松石，最好的宝石都拿来做颜料，既然我有绿松石，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试了一下，居然就火了。”曾芷仪补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靠画功取胜。”

曾芷仪记得有人给她留言，比如“姐姐，今天政治卷子上有唐卡，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我英语听力里面有关于唐卡的东西。”这些反馈让曾芷仪觉得自己做对了。

那庐客栈对于曾芷仪来说，是一个让别人了解唐卡的空间。曾芷仪说：“有人对唐卡充满兴趣，在我的工作室，我们可以聊一两个小时，也有人上来拍个照就走了。”但那庐客栈是个入口，让更多人以更轻松的方式来接触唐卡、了解唐卡。

那庐客栈大堂 图/张静

曾芷仪觉得自己当下要做的就是把唐卡画好，她已经在着手培养人来管理客栈，然后自己可以专心画画。“并不是说我画了7年唐卡就画成了。”所谓慢工出细活，曾芷仪一年也就画六七幅唐卡。对于画的主题她通常不做太多设定，坐在画布前，先开始画天空，接下来要画什么，仿佛是顺其自然的。除了把唐卡画好，曾芷仪也想着有一天能把唐卡带出国门，在国外做展览，让更多的人了解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