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惠敏
(“中央研究院” 近代史研究所, 中国台湾 台北 11529)
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派官驻扎打箭炉设关收税,监督四川与西藏的茶叶贸易,并增加国赋之财源。此外,雍正年间每年赏给达赖喇嘛茶叶5 000斤、班禅茶叶2 500斤,打箭炉税收需支付运输茶叶脚银和赏达赖喇嘛5 000两银。清代关税研究者有祁美琴、倪玉平等,但对打箭炉税关部分讨论不多①。吴吉远讨论打箭炉的茶引数量,与档案上记载有所差异,值得进一步研究[1]27-36。打箭炉税关的支出涉及清朝赏赐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的茶叶、银两和寺院喇嘛口粮衣单。因此,本文讨论打箭炉税关与寺院经济的支出。
关于打箭炉地区商业的活动,《清稗类钞》记载:“茶店设炉城,夷人携土产或重资赴锅庄。”[2]23371890年,Arthur von Rosthorn到四川做调查,在打箭炉地区有锅庄存放藏区商民货物,共有48家;茶店则是存放汉人的茶叶的商铺有36家[3]31-32。谭英华《说“锅庄”》一文讨论锅庄的起源、社会性质。他认为,锅庄是西番土著中形成的社团,而非外来的其他社会商店[4]228-251。锅庄衍为商栈是后来的事。关于旅店和客人的关系,主人每日供给商人糌粑、油茶、牛马草料等,商人货物出脱后,抽取2%的退头(佣金)②。吴吉远《川藏贸易重镇——清代打箭炉城的产生和发展》[1]27-36、邹立波《清代前期康区塘汛的设置及其作用与影响》,讨论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清朝将内地驿站由邛州延伸到打箭炉。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设置打箭炉以西的塘站[5]28-35。近年来,笔者探讨清朝控制边区的贸易,譬如中俄恰克图贸易商人在张家口取得理藩院的部票,登记携带货物和伙计等,才能出口贸易[6]39-66。打箭炉为中国内地和西藏贸易的关卡,其管理制度亦值得研究。又,许多学者都提到锅庄有通事、会馆的性质。任乃强认为明正土司“凡其大臣所居,即为骡商集息之所,称为锅庄,共有48家,最大者8家,称为八大锅庄……有瓦斯碉者,锅庄之巨擘”③。打箭炉税关收取官房地租,可知汉商租地茶店上百家。打箭炉税关收取茶税,打箭炉于康熙年间设关至清末,茶引数量在6万至10万引间,每引5包,每包茶16斤,因而四川每年销往西藏当在五百万斤至千万斤之间,而由西藏运到四川的黄金、白银、药材、羊毛等价值亦应数百万两。1937年,西康省的《西康建省委员会公报》刊登任汉光《康市锅庄调查报告书》,并附载详细的《康市锅庄调查表》②,据此可了解民国时期打箭炉销售的货物与物价。
打箭炉厅在雅州府西南630里,省治西南1 020里。明永乐五年(1407年)为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康熙初内属,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饬准打箭炉番人市茶贸易,四川巡抚于养志遵旨,会同乌斯藏喇嘛营官等,查勘打箭炉地界。奏:“番人借茶度生居处年久,且达赖喇嘛曾经启奏准行,应仍准其贸易。理藩院议准从之。”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遣官偕喇嘛监督打箭炉贸易,喇嘛达木巴色尔济、郎中舒图、员外铁图等往打箭炉地方监督贸易。上谕:“以移文第巴令彼速遣大喇嘛来监督贸易,其税银不取于彼,就我国商人征之不可专以税额为事。”[7]卷26,第5079-1至5079-2页,卷30,第5127-1页打箭炉税关以同知兼理,商务销品以雅州各属所产大茶为大宗。因此,茶为西藏人日所必需之要物。
雍正七年(1729年)移同知分治,其地兼辖番汉民人自里塘、巴塘以西,直抵西藏,袤延数千里皆归统辖。为诸番朝贡互市之要口,仍属雅州府[7]卷286,7360。雍正四年(1726年)岳锺琪奏,奉上谕:“土司沿袭世职远在边陲,恐其骄悍自恣不循礼法,故设立流官以司稽查。查得川省大小土司,属知府、同知州县,并营卫所等流官弹压。但查州同员无印信,今为约束土司特行改设似应各颁给关防一颗,重其职守。再重庆同知亦请颁给关防更属合宜。”④
四川提督岳升龙疏言,“打箭炉通商卖茶抚臣行私自便。每年发茶80余万包,私受茶税数万两。现有荥经县私票,并各茶商可证”⑤。乾隆年间对商人的管理采取严格政策。乾隆十六年(1751年)四川总督策楞奏:“据驻藏都统班第等折奏西藏贸易商贾,嗣后川、滇、陕、甘等省之人前往藏内贸易之处,概行停止。如有情愿前往者,由打箭炉出口尚属可行。行令明白晓谕贸易人等。若有不惧远途情愿赴藏者,各省详细查明,给予往打箭炉之印照,彼处官员详细查对,换给印照,准其前往。”⑥策楞奏折中提及,打箭炉口外俱属番地,而西藏尤为紧要。现今贸易民人日引日多,立法查禁实为防微杜渐之要务。通饬各属遍行晓谕执照,由布政司按季印发炉司同知查明填给,仍按季造册报销。
四川总督策楞奏:“凡川、滇、陕、甘等省,前往西藏贸易商贾概停。如有由打箭炉出口者,官给印照,准其前往。查各省民人,在打箭炉以外贸易者,不止西藏一带。如类乌齐、察木多、乍丫、里塘、巴塘、明正土司所属地方,在在都有。现赴西藏贸易者,业由布政使给照,都统等查明造册。其藏外各处,仍易混冒。亦请饬文武台员,会同土司,概造姓名年貌清册。齐送驻藏大臣备案,并给印照,于进口时验放。如无照者,即跟究何地私越,将失察官参处报闻。”⑦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载:“各地贸易者业经都统臣班第等于折内声明。现饬台员、碟巴等查明造册已属周详,其藏属之外,在各处贸易民人若不一体清查造册给予印票,将来仍滋混冒赴藏,沿途各台员亦难于查考。已饬令各粮台文武,会同各土司概行清查造具姓名年貌清册,申赍驻藏大臣衙门备案。并报臣查考分别给照,将来进口时逐一按照验放。如无照者,即行查拏跟究,从何地私越,即将失察各官分别参惩,庶可以杜影射而严稽查。”⑧据《理藩院则例》记载:“其喇嘛番民来往,皆令请领路票,如无路票私行往来者,交各该转番官究治。”⑨路票是宋明以来的路引制度,清朝称为路票,系针对过关口的人办理通行证,如同今天的护照。官方文书或民间有各种称呼,如部票、路引、龙票、路票、印票等。商人进出西藏需领取路票,票上登记商人姓名、年龄、携带货物等。打箭炉的税收主要分为三项。
四川省主要产茶地,集中于它的西部及西南、西北之高山地区,中部平原地带则完全不产。尤以岷江中下游之西岸,自汶川起至宜宾止,沿岸各县为其中心产地,如雅安、灌县、荥经、天全、邛崃、名山等县所产之茶,质量均著。雅安、荥经、天全主产销售康藏之南路边岸茶,邛崃名山前亦为边茶地。四川省重要产茶县按地理及习惯分为五路,其中产于邛崃、名山、雅安、荥经、天全等县,称曰“南路茶”。“因本区地势高峻,峰岭接天,茶园晨昏常有浓雾笼罩,故所产茶叶品质最高,尤以名山、邛崃两县尤著。”⑩
清代茶引收入为打箭炉税关最大宗税收来源。但税收无定,四川巡抚揭帖:“打箭炉汉番贸易茶杂货物等项,惟凭远方番蛮贩卖,汉商交易输税。但该番等路途不便,年次来止不常,或有二三年一次,汉商税货多少无定。如茶税有本年输税,行茶者有隔年输税,每年征收税银多寡不一。该监督衙门照每年所征税银,尽收尽解,税额难以预期。”“行茶商人领茶引,若无藏人到打箭炉来,则等隔年再输税。如雍正十一年(1733年)至雍正十二年(1734年),打箭炉税关带销9年分税引2 010张。”
关于运销打箭炉茶引的数量。吴吉远教授引《乾隆雅安府志》载运销打箭炉的茶引,雍正年间为93 119引,《四川通志》载嘉庆年间为104 424引,与档案上记载有所差异[1]27-36。雍正年间的奏折都没提到打箭炉茶引数量。乾隆初年,四川布政使觉罗齐格详称:“前任打箭炉监督博宽自乾隆十二年(1747年)四月二十二日起,至乾隆十三年(1748年)四月二十一日止,征收过茶叶税银12 319.2两,行销额引51 130张,带销积引17 310张,共行销过茶引68 440张,未销额引积引31 191张。”该年行销额引51 130张。“乾隆二十年(1755年)额引为76 978张,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额引为81 498张,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分茶额引81 498张,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分茶额引83 498张,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分茶额引85 498张”。乾隆年间茶引额增加是因天全、荥经等地商人要求提高茶引,嘉庆时就因茶叶滞销以致商民积欠税银数万两。
嘉庆年间茶引曾达到105 324张,每张打箭炉征税1.8钱,共征银189 583.2两。“但是,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查办天全州茶引滞销案,奏准减去茶引9 009张,减去茶税1 621.62两。每年应征茶税银17 336.7两”。该年,四川总督蒋攸铦奏:“为查明天全州茶商引多销滞,拖欠课银,业经提省查清,分别追赔请减各缘由,提到四川省现行边腹茶引139 354张,行销打箭炉口外者约居十分之八内,天全一州额设续增茶土引31 120张,每年应征课税银15 124两零,羡截银7 250两。10余年来,口外销茶渐少,引多积滞,而天全州茶商不下200余家,因系由土改流,地方本鲜殷实之户,相沿土司旧习,零星领引销茶,谓之土引。自嘉庆七年(1802年)起至二十三年(1818年)止,共有未完羡截银38 000余两”。
据盐茶道期成额称:“既该管知府督同天全州知州方同煦查稟,该州茶课税、羡截银两项系商总催收,迳解盐道衙门交纳,除节年未完羡截,业经开参报部外,其课税两项每因奏销,不能全完相沿旧习,辗转挪新掩旧,虽奏销内并未短少,而散商仍多挂欠账目,不清。”兹据该司道等督同委员,逐一查讯核对簿册,将欠商名下房屋、山场、茶包等项,变价银2 636.84两,尚有未完银12 923.52两,多系逃亡户所欠,无法追讨。该道期成额自行全数认赔,由该司道酌议详复。形成欠银由来,系因巴勒布廓尔喀两次用兵,番民承运军需,优得赏赉脚价用茶较多,商民见茶引畅销,只图目前之利。自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至嘉庆二年(1797年),陆续请增引14 626张,比之未减拨以前,转多引9 009张,而产茶并未较前旺盛,彼时已觉勉强,近则树老枝枯,茶不敷引。期成额建议:“其一,天全州多增茶土引9 009张,自下年起免其领销,以纾商力,而归核实。其二,该州茶商200余名,多系欠课之人,择其家道稍殷,未经欠课及挂欠最少已经完纳之人,酌留四五十名,将领回加增引9 009张,均请自本年起分作六年,均匀带销,不得短少。”
但是,“道光三十年(1850年),所有各商未完羡截银39 024.476两,如令刻期完缴,实亦力有未逮,应请自咸丰元年(1851年)起,展限10年,逐年随额引代征还款,以示体恤其追缴残引,责成关隘及缉私裁费各事宜,均照盐务一律办理。”到了咸丰七年(1857年),经四川总督徐泽醇(1787-1858年)派人清查,商人欠羡截银39 024.476两,已过7年尚有未完银32 000余两。商人诉苦说:“近因口外牛疫运艰,夷路又多梗塞,以致引茶滞销,折本亏课均系实在情形。”为解决问题,官员另议课商章程,于咸丰八年(1858年)为始,“每引仍照旧制,加附茶14斤。附茶向不征银,弥补积欠,每引另征银1钱5分,计五州县共引95 415张,每年可征收银14 312两,随同正项批解,先弥课税,继补羡截。合计五属拖欠银数,分作14年,连前展限之银,均可弥补清款,统俟弥补全清截止免征,并嗣后于每引5包中抽茶1包,存储公仓变卖,将银两由打箭炉厅移送各州县,按季解纳,即作税羡,如此变通办理,不惟商力展舒课羡有着,且抽包作课核,与先课后引就地抽税之法大同小异,补益良多。”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共征收茶税银17 313两,行销过引94 415张。又关于茶引税,吴吉远称,每引纳税银4.72钱,清末征税银1两。然,就档案记载,打箭炉税收之茶课每张茶引税额都为1.8钱。
打箭炉的税收以茶税为主。四川茶叶销往西藏,由产茶地名山经邛崃、雅安、荥经、黎州到打箭炉。康熙年间开辟打箭炉到里塘、巴塘、芒康、察雅至昌都的茶马路线。嘉庆七年(1802年)规定:“嗣后打箭炉关每年征收税银以二万两作为定额,倘有短少着落由管关之员赔补。”“系因西藏番人等路途不便,年次来止不常,有二三年来一次。行茶者有沉积引张,隔年输税。税关尽收尽解。”
雍正七年(1729年)定征收杂货税,按本钱每两征银3分。根据曾文琼等人的研究,杂货包括绸缎、布匹、哈达、食盐、糖、米面、烟酒、铜铁、瓷器等。而从西藏运来货品有黄金、麝香、虫草、鹿茸、贝母、知母、木耳、菌类、皮革、粗药等[8]14-21,33。西藏运来的货物是免税的,只有内地货物需要缴杂货税。雍乾年间杂货税约四五千两,按照3%的税率来推测,其货物价值应在10余万两。
雍正十一年(1733年)四川总督黄延桂奏:“于雍正十年(1732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丑时,有蛮民阿渣喇家失火,延烧蛮民碉房及汉客铺面共260余家。”这个档案说明,雍正时期,在打箭炉碉房及汉人经商的铺户有260余家。汉人铺户需缴交官房地租银,譬如乾隆四年(1739年)为87.23两。
由目前各档案馆藏的档案,如台湾历史语言研究所现存清代内阁大库原藏明清档案、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朱批奏折财政·关税》,可以找到打箭炉税关各年税收,其中以乾隆朝最为齐全。参见表1。
表1 打箭炉税收与支出(单位:两)
表1 打箭炉税收与支出(单位:两)(续)
乾隆十四年(1749年)上谕:“嗣后正额有缺者,仍照定例处分。其各关盈余成数,视雍正十三年(1735年)短少者,该部按所定分数议处,永着为例。”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新例:“嗣后各关征收盈余数目,较上届短少者,俱着与再上两年复行比较。如能较前无缺,即可核准。若比上三年均有短少,再责令管关之员赔补。”乾隆年间,打箭炉征收税银大致在20 000两左右,其中包括官员赔补的经费,如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因打箭炉遭水灾,“商力既乏,店铺未悉兴复”,税关监督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的税额中赔补3 735.56两,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赔补3 234.81两。至嘉庆四年(1799年)、五年(1800年)两年递行短少。奉旨:“嗣后打箭炉关每年征收税银以二万两作为定额,倘有短少着落由管关之员赔补。”由此看来,嘉庆年间打箭炉行销茶叶要超过1 300万余斤,恐怕也有点困难[1]27-36。
表1中支出项目可归纳以下几项:
雍正三年(1725年)奉谕旨:“每年赏给达赖喇嘛茶叶5 000斤、班禅额尔德尼茶叶2 500斤,并运茶脚费银200两。”[9]96“此项赏茶,在雍正七年(1729年)由打箭炉办买茶斤共银619.65两”。又赏给达赖喇嘛、班禅之徒众驮运茶叶脚价银200两。
乾隆三年(1738年)起,皇帝增添赏给达赖喇嘛徒众等银5 000两。该年,修理惠远庙支给同知张泰国补还原项银503.55两。惠远庙坐落在打箭炉泰宁地方,是雍正皇帝为安置七世达赖喇嘛而建的。事因雍正五年(1727年)准噶尔部骚扰西藏,次年,将七世达赖喇嘛移居噶达城,并造惠远庙为其居住、诵经之所。雍正八年(1730年),寺成,七世达赖喇嘛移居此地。雍正十二年(1734年),七世达赖喇嘛返回拉萨。其后,派堪布喇嘛一人率徒众71人住寺。雍正皇帝撰《惠远庙碑文》云:“川省打箭炉之外,有地曰‘噶达’。昔年达赖喇嘛曾驻锡于此,爰相度川原,创建庙宇,发帑金数十万两,遣官董司工役,仿西方白赖本佛庙之图式,凡为殿堂楼房一千余间,又为平房四百余间,赐额曰‘惠远’。”[10]315-318
惠远庙曾多次倒塌,亦由打箭炉税关银支给修缮银,如乾隆元年(1736年),四川巡抚杨馝揭报核销补修惠远庙墙垣补抹灰泥筑砌围墙等丈尺,并用过工料银510两,除原领炉库银外,尚垫用过银15两余请补给还项。乾隆十三年(1748年),四川巡抚纪山谨题为知照事该臣看得补修惠远庙续倒工程一案,“详据照磨张廷楷将前任照磨尚式廓补修惠远庙三次倒塌,喇嘛住房殿宇共实用过工料银”1 299.52两。
驻扎泰宁之惠远庙有达尔汉堪布等喇嘛71名,每名每日给银3分3毫,乾隆三年(1738年)七月至乾隆四年(1739年)六月止共给银762.88两,又解送此项银两用过脚价银5.84两,共银768.72两。
打箭炉税关支付达赖喇嘛茶叶脚价银、赏银与七世达赖喇嘛的惠远庙和喇嘛盘费等。笔者曾探讨藏传佛教的寺院经济,由户部、内务府、州县衙门等供给喇嘛口粮衣单[11]1-15。打箭炉税关供给银两是一般常关较为少见的现象,可谓四川地区税关的特色之一。
打箭炉衙门买纸、笔、墨、硃等物用过银145两,此项为固定银两。支给打箭炉税关监督的养廉银每年约在2 500两至3 300两之间。另外,支给衙役等饷银633.6两。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更定打箭炉同知兼管税关,同知已支领养廉银,故裁撤税关监督养廉3 000两,以及监督之夫役工食银192两,包括伞轿水夫等20名。
明正土司三年一次进京朝觐,皇帝赏给绸缎、布匹、茶叶等,系由打箭炉关税中支出。如乾隆三年(1738年),赏给蛮土官头目等人缎布茶叶等项用银170.81两。
此外,明正土司遇有天灾,亦动用打箭炉之银两赏恤。四川巡抚硕色题报,“打箭炉属之明正土司瓦七等5处150户,于乾隆四年(1739年)八月间,偶被风雹打坏青稞等物。当经前司道在炉库军需银内,暂动银255余两,分别赏恤”。
康熙朝起在打箭炉地方先后设置了化林、泰宁、阜和三协。康熙三十年(1691年)在化林坪设守备营,四十年(1701年)设化林协于打箭炉。雍正六年(1728年),准噶尔部骚扰西藏,七世达赖喇嘛移居噶达城,并造惠远庙为其居住。清廷裁撤化林协,于惠远添设泰宁协,额兵为1 300名。史语所藏《明清档案》中有乾隆皇帝敕书如下:
敕四川泰宁协副将。兹命尔统领经制官兵,驻扎泰宁,该管汛地,兼辖明正长河等各土司、汉土官兵,统辖黎雅、峩边、阜和三营游守千把,及所属中军都司、千把等官,察照定例管辖。尔须操练兵马,振扬威武,申明纪律,抚恤士卒,严明斥堠,防过奸宄,修濬城池,缮治器械。额内兵丁,须选补精强,毋庸积猾老弱糜饷。本折兵饷听该管衙门给发。所部官丁,必须严加钤束,秋毫无犯,使兵民相安。地方如有土寇窃发,即行扑剿,勿致蔓延。如遇寇警,身先士卒,勠力剿除,不得延误,倘贼情重大,即申报四川提督、四川总督、兼管巡抚发兵合剿,毋使滋蔓。邻壤有警,星驰赴援,不得自分彼此,失误机宜。尔仍听四川总督、兼管巡抚、四川提督节制,一应钱粮、词讼、民事,皆系有司职掌,不许干预。尔受兹委任当竭忠奋勇,歼寇固圉,斯称厥职,如贪黩华张,畏缩玩寇,地方土贼不能扑剿,复隐蔽不报,国宪具存,必罪不宥。故敕。乾隆三十年六月二十八日
泰宁协统辖黎雅、峩边、阜和三营游守千把,及所属中军都司、千把等官。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改阜和营改为阜和协,泰宁改协为营,俱移驻打箭炉。泰宁协的军费亦来自打箭炉税关,每季为四五千两,打箭炉税关只列夏季钱粮。乾隆十五年(1750年)以后改“泰宁协营兑领兵饷之日,另文咨报”,不列税关支出项目中。打箭炉税关各种支出项目,参见表2。
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户部尚书和珅等奏议,荆关打箭炉两处税务裁改事宜,税务由同知兼管。户部发给打箭炉关投税亲填簿12本,每年由商人亲自填注。裁撤税关监督养廉银2 500两,纸张公费银145两,笔帖式岁支养廉银800两。又额设通事译字书役66名,每名月支工食银0.8两,共支银633.2两。税关监督养廉银内以300两为同知养廉银,并裁撤监督轿伞水夫等20名,又请留通事译字书役46名。
表2 打箭炉税关的支出项目(单位:两)
户部尚书金简题报,“四川打箭炉关自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至五十三年(1788年)共征收茶叶税银14 669.64两,五十二年(1787年)分茶额引81 498张,征收余茶银1 116两,杂税3 747.27两,米豆银174.73两,官房地租54两,通过征银19 694.32两。除支销各项银6 857.48两,下存12 836.84两”。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共征收茶税银17 313两,行销过引94 415张,并收余茶银144两,共征收17 457两。除支销银6 141两,实存银11 315两。又征收杂税银2 410两、米豆税银116两零、房租银54两,共征收税银2 581两。除支饷银886两,实存银1 694两”。
四川巡抚开泰题本,“打箭炉同知孙光祖有需索土司,及向商人借贷等事。据雅州府知府安洪德详称查孙光祖任内征收夷赋,应给明正土司赏赉银200两,该员并未给发,惟取该土司印领备案。又向该土司索借银300两,并赊取骑骡1头、藏香等项,共该价银86.5两均未发还。又向在炉贸易之邛州、雅安县、荥经县等属茶商,勒借银730两,有各商人可问等情”。
《清稗类钞·农商类》载:“川边番夷嗜利,锱铢不遗,然贪细微而昧远大,习商业者绝少。以道孚县论之,惟贩牛羊,毛革与买换茶叶之商贾为钜。茶店设炉城,夷人携土产或重资赴锅庄,庄主介绍与云南暨雅各、云天诸茶栈相交易,以篾包裹,或用皮箱护其外,雇乌拉运回,其利可三四倍。至麝香、鹿茸、沙金、狐皮各项,因收采不宏,故出口者较他县为少。惟贩蛮盐暨贝母、冬虫夏草诸药品,随收随售,则由资本不充也。”[2]2337“清代至民国初每年发往打箭炉的茶叶在8万引至10万引。有绸缎、布匹、哈达、食盐、糖、米面、烟酒、铜铁、瓷器等。而从西藏运来的货品有黄金、麝香、虫草、鹿茸、贝母、知母、木耳、菌类、皮革、粗药等”[8]14-21,33。
清朝设立打箭炉税关,对商人管理设有一套制度,户部发给打箭炉关投税亲填簿12本,每年由商人亲自填注。“又额设通事译字书役66名,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减书役46名”。曾文琼等人认为,“汉藏商人存在语言障碍,只有明正土司的‘谷章’们才是最理想的人物,在当地有一定声望,懂得汉藏两语,深谙经纪、信息灵通、交际广泛等”[8]14-24,33。究竟汉藏的贸易是由通事来主持,还是由明正土司的“谷章”运作,可能将来还需找实例说明。
从打箭炉的关税资料可知,乾隆年间行销茶叶额引数量,如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为81 498张,一引为茶叶90斤,约销茶73 349 820斤。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分茶额引81 498张。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茶额引83 498张。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分茶额引85 498张。“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征收茶税17 313两,行销过茶引95 415张。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征收茶税18 755两,行销过茶引95 415张”。“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征收茶税17 313.25两,行销过茶引95 415张”。光绪年间,茶引定额为95 415张,约销茶89 587 350斤。
从盛清到清末,四川销售到西藏的茶叶大约增加150万斤以上,其因为商贩题请增加茶引数量。雍正七年(1729年),四川巡抚宪德揭报,“天全地方杨土司原额土引3 700张。雍正六年(1728年)据商民周载元请增引1 055张,共4 755张。又天全杨土司商民高可宸等以山多田少赖茶资生,情愿请增土引800余张均请于雍正八年(1730年)为始纳税行销。高土司原额土引7 895张,土民游先超等以额引不获分中行销,情愿请增土引700余张。雍正六年(1728年)、七年(1729年)共增茶引2 000张,每张税银0.361两”。雍正年间岳锺琪曾奏将天全改土归流。四川按察使程如丝奏,“土司杨自唐和土司高若璠所辖之地分为二县,每年共征茶税银3 900余两”。可见天全州领茶引者为土司家族。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四川总督李世杰题:“天全州近年茶株繁盛,额引不敷配运。该州茶商李希哲、高增益等请增茶引2 000张。照土引之例每张榷课银1.25钱,共榷课银250两。每张征税银3.61钱,共征税银722两。课、税二项共银972两,请以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为始,于州属配茶运至打箭炉原岸发卖。”“李希哲、高增益等系天全州殷实之商,请增茶土引配运。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四川总督保宁疏,天全州茶树繁盛,额增之引仍不敷配运,茶商段公泰等请增茶引2 000余张”。
四川总督孙士毅题,“据署荥经县知县廖以庄详称,该县茶株繁盛,所产茶斤额引不敷配销,查明原行打箭炉边岸番民生齿日众,需食维殷,据该县商民龚瑞斋、李元贞等请增茶边引1 000张。取具商园认保各结加具印结,并造年贯清册,由府加结详增前来”。
民国时期《四川月报》载,“康定以茶帮最大,共38家,分为雅安、邛崃、名山、大邑四帮。此外各大商号亦多兼营,其中计独资者23家,资本总额70万元。合资者15家,资本总额25万元。康藏所销之茶分细茶、粗茶两种。细茶为天全、荥经等县出产,又称小路茶,分毛尖、砖茶、金尖茶数种。粗茶为雅安、崇宁数县出产,又称大路茶,分金玉茶、金仓茶数种。银50两可购上等毛尖6包(每包15斤至20斤)、砖茶13包、金尖15包、下等金玉茶20包、金仓茶23包,天全小路金玉茶40余包不等”。
印度的茶叶不如中国茶叶适合西藏的消费习性,原因是印度茶叶较涩、粗糙,故未能取代中国四川等地在西藏的商业优势。这完全取决于茶叶贸易,还有采制茶叶的技术[3]6。
打箭炉位于四川和西藏的交通要道上,康熙年间在此设置税关,历经雍正、乾隆。乾隆十六年(1751年)皇帝禁止西藏与西宁的通商,打箭炉成为内地与西藏主要的贸易通道,茶叶输出量遽增。同时,西藏的物资亦销往内地。茶叶生产地天全县之茶引控制在土司手中,如杨土司原额土引3 700张、高土司原额土引7 895张,土民又以额引不获分中行销,请增土引。而茶叶的运输则由明正土司所属的土民之驮脚娃为之。任乃强提到,“牧民有牲畜者,多兼营运输业,包运各商家喇嘛-寺茶驮货物,或包揽官府乌拉,其料理牲畜运行者约驮脚娃。驮运路线自打箭炉至里塘、巴塘、乍丫、昌都、道孚、炉霍、甘孜、德格、界谷、拉萨等处。又自各处驮运药材藏货回打箭炉”。明正土司盛时,打箭炉城俨如国都,各方土酋纳贡之使、应差之役,与部落茶商,四时辐辏,骡马络绎,珍瑰荟萃,其富庶情况空前。
笔者利用台湾历史语言研究所现存清代内阁大库原藏明清档案、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军机处档奏折录副》等档案,讨论清代地方财政和藏区的寺院经济。利用档案看到的税额与地方志记载略有出入。
首先是茶引的数量,《四川通志》等记载清初茶引超过100 000张,清末达126 800张,而档案记载至宣统年间仍为95 415张。嘉庆朝茶引曾一度超过十万张,但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查办天全州茶引滞销案,将茶引减去9 000余张,茶引税亦减少1 600余两。税额方面,在乾隆年间茶引、杂税、米豆、官房地租等有达20 000两以上,嘉庆时则以20 000两为准,打箭炉同知在税额不足年份需赔补。因此,利用档案可了解茶引消长的实际情况。
其次,土司赋税方面的记载亦有不同。方志记载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招抚口外等处番民,认纳贡马杂粮,每岁折银征解,通共4 009.85两,各番粮归明正司收,汇起解拨充泰宁协兵饷。档案则记载雍正十三年(1735年)四川布政使窦启瑛查巴塘应征贡赋折征银1 915.45两。乾隆十六年(1751年),四川总督策楞奏,明正司、里塘、巴塘三处地方应纳夷赋共2 500余两。土司赋税数目记载不一,可能是官员奏折中所提土司区域不同。再者,据打箭炉税关记载,泰宁协兵饷系来自该处关税,而不是由土司提供喇嘛口粮与兵饷。
任乃强之《西藏图经》提到,雍正七年(1729年)置打箭炉厅,汉人来此经商领垦者渐众,市场勃兴,由三四十户增至百户。乾隆时,增至数百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记载,雍正十年(1732年)十二月有蛮民阿渣喇家失火,延烧蛮民碉房及汉客铺面共260余家。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四川总督文绶奏折提到,六月被水之后,官房地基冲去26间。河东一带街市冲成浅滩,客商店铺仅存8户。又明正土司遇有地震、战争,西藏商人至四川之道路阻塞,到甘肃之西宁地处,就附近地方贸易。
注 释:
① 有关打箭炉税关人员沿革,参见祁美琴《清代榷关制度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4),第96—97页;倪玉平《清朝嘉道关税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第22—23页。
② 任汉光《康市锅庄调查报告书》,《西康建省委员会公报》三期(1937),第123—126页;《康市锅庄调查表》,同上书,第135-192页;《康市锅庄调查表(续)》,《四川月报》11卷5期,第33—57页;《康市锅庄调查表(续)》,《四川月报》11卷6期,第61-96页;《康市锅庄调查表(续完)》,《四川月报》,11卷6期,第23—47页;吴吉远,《川藏贸易重镇——清代打箭炉城的产生和发展》,《西藏研究》1995年第2期,第27-36页。
③ 任乃强,《西藏图经》(南京:新亚细亚学会,1935),第86页。
④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文献编号402021839,雍正四年(1726年)八月二十二日。
⑤ 觉罗勒德洪等奉敕修,《大清圣祖皇帝实录》(北京:中华书局,1986),第194卷,第1052页-2,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闰七月。
⑥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文献编号403000438,乾隆十六年(1751年)八月二十七日。
⑦ 觉罗勒德洪等奉敕修,《大清高宗纯皇帝实录》,第397卷,第229页-2至第230页-1,乾隆十六年(1751年)八月下。
⑧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宫中档奏折》,文献编号403000438,乾隆十六年(1751年)八月二十七日。
⑨ 赵云田辑,1988年全国图书馆文献微缩中心出版,《清代理藩院资料辑录·嘉庆朝<大清会典>》中的理藩院资料,第89页。
⑩ 参见刘轸《调查计划:四川省茶叶生产概况》,《四川林学会会刊》抗战建国周年纪念刊(1938),第64-67页;刘轸《四川邛名雅荥四县茶叶调查报告(附图表》(待续)〉,《建设周讯》卷6期26(1938),第1-29页;刘轸,《四川邛名雅荥四县茶叶调查报告(续)(附图表)》,《建设周讯》卷7期1(1938),第1-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