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背景董事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影响

2021-07-21 14:19闫禹彤
税务与经济 2021年4期
关键词:董事背景金融

闫禹彤

(东北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7)

一、引 言

根据我国《企业内部控制基本规范》的要求,董事会在企业内部控制的建立和实施过程中承担着主要责任,这表明董事会对完善企业内部控制建设和保障内部控制有效实施具有关键作用。[1]明确董事会特征对内部控制质量的影响有助于保障企业经营管理合法合规、财务报告真实完整,帮助企业维护资产安全、提高经营效率,最终能高效助推企业发展。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以来,随着我国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非金融企业普遍出现了增加金融投资减少实业投资的“金融化”趋势,金融资产在实体企业价值创造中的影响不断增强。[2]“金融化”在改变非金融企业的财务管理模式、业务范围和风险水平,影响其长期价值和发展战略的同时,也对非金融企业内部控制建设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作为内部控制的最终责任人,具有金融背景,即金融机构从业经历的董事是否具备高效识别和防范“金融化”潜在风险的能力,是否能提升内部控制质量,确保企业内部控制目标的顺利实施,对于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3]

学者们集中探讨了董事会特征、董事的年龄、性别和学识水平等对企业内部控制的影响,在董事金融背景的分析中则主要关注了高管,特别是CEO的金融从业经验对企业投融资行为的影响,但相关董事金融背景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影响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因此,本文将金融背景、董事特征与内部控制质量相结合,希望通过深入分析金融背景董事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丰富和完善关于董事金融背景和内部控制的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Hambrick和Mason指出,高管的心理结构是影响企业战略决策和发展绩效的关键因素,其中心理结构主要包括认知能力、感知能力和价值观。[4]以这一理论为基础,同时考虑到数据的可观测性,学者们经常以年龄、任期、职业和教育等背景特征代表高管的认知能力,分析管理者的背景特征、过度自信和管理者异质性与公司治理和经营绩效的关系。根据我国《上市公司章程指引》,董事处于内部控制框架的核心位置,具有保障企业实现其目标的主要职责,对企业权力中心的影响最大。因此,金融背景赋予了董事对收益和风险的明确认知,这一认知能力和价值判断会影响企业的内部控制决策,并最终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产生影响。

金融行业具有“高风险,高收益”的典型特征,与实体经济运作模式的差别十分显著,在金融行业的从业经历会对个体随后的行为产生持久的影响。[5]首先,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在金融实践中获得的工作经验有助于其了解资金的运作模式,同时会产生与这一模式相匹配的知识技能,这些知识技能会影响企业未来金融投资决策的偏好。在企业“去实向虚”的大背景下,对金融信息强大的筛选、处理能力和资本运作能力使董事能够快速甄别和把握投资机会,寻找最优的投资组合及金融资产的最优配置,从而降低企业“过度”的金融化风险;其次,对金融风险更清晰的认知使具有金融从业经历的董事能够更及时地识别和应对投资风险,在保证公司获取高收益的同时将投资风险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间接地提升了企业对财务风险的承受能力;最后,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更了解金融机构的信息需求,有助于缓解企业与金融机构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改善企业的现金持有环境[6]、破解企业的融资约束,从而提高企业的运行效率,确保其长期发展战略顺利实施,最终实现内部控制的主要目标。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金融从业经历提升了董事对资本运作、收益和风险的认知,这种认知在企业的决策过程中会影响企业内部控制目标的达成度。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主要分为具有银行背景的董事和具有非银金融背景的董事,他们在社会资本和资源获取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与银行背景董事相比,非银金融背景董事接触的金融业务范围更广、复杂程度更高,所以对风险与投资的认知和寻求最优投资配置的能力均强于银行背景董事。[6-7]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两条假设:

H1: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可以利用自身的从业经验帮助企业化解潜在的财务风险,从而更高效地达成内部控制目标;

H2:与银行背景董事相比,非银金融背景董事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作用更显著。

三、模型设定及变量选取

(一)模型设定

本文将通过模型(1)检验H1,即董事的金融背景对内部控制质量的影响;通过模型(2)对比具有银行背景的董事和非银金融背景的董事对内部控制质量影响的异同。模型(1)和模型(2)的具体形式如下:

ICQit=β0+β1EXPERIENCEit+βCVsit+ΣIndustryfe+ΣYearfe+εit

(1)

ICQit= β0+β1BANKit+β2NBANKit+βCVsit+ΣIndustryfe+ΣYearfe+εit

(2)

其中,ICQit表示i企业在第t年的内部控制质量,EXPERIENCEit表示i企业第t年董事的金融背景,BANKit和NBANKit则分别代表t年度i企业具有银行背景的董事和非银金融背景的董事在董事会中所占的比例。

(二)变量选取

DIB内部控制信息指数从战略目标、运营目标、报告目标和合规目标四个层面衡量了企业的内部控制水平,符合COSO综合内部控制框架和企业内部控制基本规范。[8-10]因此,本文同样采用DIB内部控制指数代表企业内部控制质量。同时将DIB指数/1000,使其分布在[0,1]之间,以剔除量纲的影响,该指数越大,企业内部控制质量越高。

参照邓建平[11]和杜勇等[12]的定义,本文将曾在政策性银行、商业银行、投资银行、金融监管部门、基金管理企业、保险企业、交易所、证券企业、证券登记结算企业、期货企业、信托企业、投资管理企业和其他金融机构担任过职位的董事记为1,无相关经历的董事记为0,金融背景董事占董事会的比重即为董事金融背景(EXPERIENCE)。本文进一步区分了银行背景董事和非银金融背景董事:当具有银行类金融机构从业经历的董事占比高于非银金融背景董事占比时,BANK=1,表示银行背景董事占主导;反之,则非银金融背景董事的影响程度更大,此时,非银金融背景NBANK=1。各变量的详细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说明

(三)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2012 年 12 月证监会发布的《上市公司监管指引第2 号——上市公司募集资金管理和使用的监管要求》引起了企业金融化程度的显著提升,[13]同时,考虑到2018年会计准则的调整,本文选取了国泰安财经数据库2013~2017年的年度数据构建金融背景和控制变量,以保障数据的代表性和可比性;内部控制数据来自DIB数据库;参照杜勇等[12]和张成思[13]的研究,剔除了金融和房地产企业、*ST企业和缺失值后,共整理出1798家上市公司的年度数据,其中,制造业公司1326家,占比约为74%。各变量的具体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从表2中可以看出,在选取的这些样本企业中,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会成员平均占比约为11%,各个企业间的差距相对较大。在26%的企业中,具有银行背景的董事占主导地位,36%的样本企业的董事会成员更多来自证券、投资等非银金融机构;企业内部控制水平整体较高,但也存在明显的差异。在控制变量中,企业杠杆率的均值为107,方差为4024,这表明2013~2017年实体企业整体杠杆率偏高且杠杆率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营业利润增长率呈现出明显的差异;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董事的性别特征、教育背景和平均任职年限则相对稳定。为保证回归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对Profit和LEV进行了缩尾(Winsorize)处理,以剔除极端值的影响。表3初步列示了被解释变量(内部控制质量)与各主要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性,从中可以看出董事的金融背景与内部控制质量正相关,其中银行背景董事对于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作用最显著。

表3 内部控制质量与董事会成员金融背景的相关性

四、实证分析

(一)回归结果

考虑到面板数据的特征,表4和表5中的F检验证明了模型中存在个体特征,Hausman 检验的结果拒绝了个体效应与解释变量无关的假设,因此本文采用随机效应模型。(1)式的具体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在控制了年份和行业的影响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占比每提升1个单位会使企业内部控制质量增加0.04个单位;在控制了董事会特征和企业特征后,这一正向影响依然显著,且R2值显著提升,验证了H1的假设;表4的回归结果也验证了企业利润增长率和董事平均任职年限与内部控制质量的正相关性,以及董事长和总经理两职合一对于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负冲击,企业杠杆率、独立董事比例以及董事的性别和学历特征对内部控制质量的影响并不显著。

表4 董事会成员金融背景回归结果

表5 董事会成员银行背景回归结果

根据表5,F检验和Hausman检验结果仍支持个体固定效应,(2)式的回归结果验证了假设H2,具有非银金融背景的董事主要来自于投行、金融监管部门、证券和期货信托企业,更熟悉金融投资的运作,对收益和风险的认知更明确,能够及时准确地识别投资风险,减少企业发生财务风险的机率,从而保障财务报告真实完整,并最终实现企业的内部控制目标。此外,企业营业利润增长率和董事平均任期与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依然显著相关。在区分了董事的银行和非银金融背景后,企业规模和女性董事占比的提升都会显著改善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

(二)作用机制分析

本文采用杜勇等(2017)[12]提出的交易性金融资产、衍生金融资产、发放贷款及垫款净额、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净额、持有到期投资净额、投资性房地产净额等金融资产占企业总资产的比重表示企业的金融化程度。同时通过中介变量“企业金融化”和模型(3)~(5)进一步验证董事金融背景对内部控制质量的作用机制。

ICQit=α0+α1EXPERIENCE+αCVs+εit

(3)

FINANCEit=δ0+δ1EXPERIENCE+δCVs+εit

(4)

ICQit=φ0+φ1EXPERIENCE+φ2financeit+φCVs+εit

(5)

“金融化”意味着非金融企业越来越多地参与金融领域的实践,逐渐被金融业务所主导。我国实体企业的“金融化”主要是由市场套利动机驱动的,金融资产配置活动不仅“挤出”了企业的研发投入和资本投资,也显著降低了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这导致了企业更多地追求短期利润而偏离了长期发展战略,忽视了财务战略对组织生产力、质量、创新、就业或长期竞争力的影响,阻碍了其长期价值的提升。[2]基于这一原理,本文认为:首先,实体企业“金融化”导致企业“过度”配置金融资产,使金融资产获利在企业利润中的占比越来越高,这加剧了企业出现财务风险的可能性,并频繁引起财务舞弊现象,既降低了财务报告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又损害了企业资产安全;其次,为了获取更高的收益,管理层更倾向于改变金融投资在企业经营决策中的顺序,将生产经营领域的资金用于优先配置大量金融资产。这抑制了企业提高产品质量和加强技术研发的积极性,使企业背离了其主营业务,并影响了企业经营效率的提升和长期发展战略的推进。而作为企业内部控制的最终责任人,具有金融背景特别是非银金融背景的董事更熟悉金融行业的运作,对收益和风险的认知更明确,能高效为企业财务决策提供“专家咨询”,在一定程度上化解“金融化”带来的潜在风险。同时,金融背景董事也可以通过建立更严格的财务审查和决策程序,及时了解公司的经营管理状况,防范实体企业的“过度金融化”。

由于本文主要目标是验证金融背景董事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作用机制,因此在中介效应模型中忽视了行业和时间的差异。如表6所示,模型(3)~(5)的结果证明,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能够通过抑制“过度”金融化的行为提升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bootstrap检验的结果介于0.01和0.03之间,证明这种部分中介效应具有稳健性。这验证了本文的分析,即以市场套利为主要目标的实体企业“金融化”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企业内控目标失效的可能性,而金融背景的董事可以利用自身的专业技能帮助管理层明确金融收益与风险,并能通过履行监督职能,防范和化解“过度”金融化带来的风险,确保企业高效达成各项内控目标。

表6 实体企业金融化的中介效应检验

五、结 论

本文通过2013~2017年我国1798家上市企业的4993组年度数据,验证了董事会成员的金融背景对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正向影响。在控制了企业规模、杠杆率和营业收入等企业特征,以及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董事年龄、教育背景等特征的影响后,这一影响依然显著。通过区分董事的不同类别金融背景,本文发现:与银行背景董事相比,具有证券、信托等非银金融机构从业经历的董事对金融行业运作的理解更全面,对风险和收益的认知更准确,能更有效地对管理层的金融投资行为进行指导和监督,对提升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贡献度更高。

本文同时以金融资产占比刻画企业的“金融化”程度,并将其作为中介变量探讨了董事金融背景对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作用。回归结果表明,近年来以投机套利为主要驱动力的实体企业“金融化”现象导致了企业大量配置金融资产,并对企业传统的生产经营投资产生了“挤出”效应。这不仅增加了企业潜在的财务风险,也使企业逐渐偏离了经营业务和长期战略,阻碍了企业的长期价值创造活动,最终导致企业内部控制活动目标失效。而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可以通过其专业的金融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更有效地发挥监督职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企业的“过度”金融化现象;同时也能为实体企业的金融投资活动提供咨询,帮助管理层明确金融投资活动的收益和风险,从而有效化解“金融化”带来的潜在风险。

综上,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能够通过监督和咨询职能,实现防范企业“过度金融化”现象和化解“金融化”潜在风险的目标,并最终保障企业财务报告的准确性、提高企业经营效率、维护企业资产安全,使企业在合法合规的经营活动中高效推进其长期发展战略、确保内部控制的有效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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