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斌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与黎锦熙的合影
毛泽东是否写过日记?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在其一生中,写日记的时间不长,并时断时续,且鲜有公开发表的。毛泽东的日记无疑是研究他思想和生平的第一手文献。在这方面,人们有许多感兴趣的问题,比如,造成毛泽东时断时续写日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在不同阶段的日记书写风格会有哪些变化,如今这些日记的下落又在哪里?与此相关联的问题还有,历史上一些重要人物的日记,曾对毛泽东产生过怎样的影响,而毛泽东又是如何把他人日记作为观察世界的窗口,进而以此来影响整个时代的?对这一系列疑问,很少有人作过全面系统的研究。
从毛泽东的老师黎锦熙、妻子杨开慧和关系密切的同学萧三、萧瑜等人留下的资料来看,写日记是青年毛泽东日常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1913 年春,19 岁的毛泽东考入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后来四师并入第一师范学校,毛泽东在这里度过了5 年多时间,直至1918 年暑期毕业。这个阶段对他一生影响至关重要。他的政治观念正是在这个阶段开始形成的,最初的社会经验也是在这里取得的。毛泽东这个时期平常都写日记,记录下自己为探寻真理砥砺前行的历程。
毛泽东写日记习惯的养成,与当时一师师生中流行写日记的风尚有关,特别是受到杨昌济、徐特立、黎锦熙等老师的影响。徐特立提倡不动笔墨不看书,杨昌济、黎锦熙则身体力行写日记。黎锦熙是一师的历史教员,年龄只比毛泽东大四岁,又是湘潭同乡,两人关系特别亲近。仅在黎锦熙1915 年4 月至8 月的日记中,就有20 多处涉及毛泽东,如和他“久谈改造社会事”“告以读《缮性》一篇,以自试其思考力及学识程度”“谈学政,以易导为佳”等。当时学校规定老师要阅看学生笔记和日记,毛泽东多次拿出日记向黎锦熙请教。在黎锦熙日记里,有好几处提到毛泽东日记,如1915 年4 月4 日,“润之来,阅其日记,告以读书方法”,1915 年8月14 日,“览润之日记于昆甫处”。昆甫,即熊光楚,毛泽东的同窗好友。黎锦熙对毛泽东日记中展现的务实精神及优美文笔大加赞许,在1915 年7 月31 日自己的日记中评点说:“在润之处观其日记,甚切实,文理优于章甫,笃行两人略同,皆可大造。”章甫,即陈昌,也是毛泽东的同学,毛泽东和陈昌常在一起探讨学问,互阅日记。
毛泽东这个时期日记的内容,有不少是自己的学习心得和人生感悟。在为萧瑜的读书札记所作的序言中,毛泽东强调治学之道,“今日记一事,明日悟一理,积久而成学”,他自己也是坚持这样做的。据萧三回忆,这期间毛泽东在日记中写道:“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这成为影响毛泽东一生的标志性口号。在另一篇学习日记中,毛泽东说:“山河大地,一无可恃,而可恃惟我!”表现出他要改天换地的远大抱负。
1918 年3 月,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第八班合影,四排右二为毛泽东
毛泽东的日记形象生动,甚至在日记中创作了富有哲理的寓言。1915 年8 月,毛泽东给萧瑜写信,畅谈人生,介绍了自己用文言写下的题为《自讼》的日记:“牡丹先盛而后衰,匏瓜先衰而后盛,一者无终,一者有卒,有卒是取,其匏瓜乎?”有的人像牡丹:“一伎粗伸。即欲献于人也;一善未达,即欲号于众也,招朋引类,耸袂轩眉,无静澹之容,有浮嚣之气,姝姝自悦,曾不知耻,虽强其外,实干其中,名利不毁,耆欲日深,道听途说,搅神丧日,而自以为欣。日学牡丹之所为,将无实之可望。”毛泽东以艳丽多姿、华而不实的牡丹,与质朴无华而硕果累累的匏瓜相对照,说明做人要力戒“耸袂轩眉”“姝姝自悦,曾不知耻”的“浮嚣之气”,以此反省自己。
毛泽东还积极走出校门,在日记里写下对社会的观察。1917年7 月中旬至8 月16 日,毛泽东和已毕业并在楚怡中学当教员的萧瑜,以行乞的方式,身无分文而走了900 里,到达长沙、宁乡、安化、益阳、沅江五个县的不少乡镇,一路上把见闻和感受随时写进日记。萧瑜的回忆录《毛泽东和我的游学经历》,详细记载了这次“游学”经过及其写日记的细节。出发时,毛泽东只带着雨伞和一个放有换洗衣服、笔墨和日记本的小包袱。游学途中,深夜赶到好友何叔衡家休息,次日早上起床后,“首先我们在日记上记录了头一天的经过”,路上“我们对沩山寺的僧人生活留下很多有趣的印象,行经路过的一家茶馆之时,便决定停下来休息,写我们的日记。可是只写了两三行,我们就把笔放下开始谈论起来”。两人在对儒释道的传播和影响等问题热烈探讨后,萧瑜“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停止讨论,把这些都写在我们的日记上”。毛泽东也说:“这是很重要的。”“于是我们便停止讨论,开始写日记,我们写完之后,时间已近正午。”即使在没钱的情况下,两人还分工,一个想办法弄钱,另一人负责写日记。他们通过给商家富户写对联,获得资助。甚至当洪水淹没沅江县城,在返回长沙所搭乘的拥挤的河船上,他们也不忘写日记。“毛泽东和我上了船,但觉河水暴涨高与天齐,整个景色全然改观,无数房屋、树木给淹没了,在汹涌的洪水中仅能见到树梢和屋顶。船上挤满了人,哭声震天,母亲呼叫儿女,儿女哭叫父母。因为我们要书写日记,乃在一个角落找到座位。”直至游学结束,毛泽东还不忘把日记记完,“我们返回楚怡中学,两人在那儿洗了澡、吃过饭,然后坐下来,打开包袱,我们写完日记。”他们的游学日记,在同学和好友中争相传阅,被誉为“身无半文,心忧天下”。
青年毛泽东热心参加各类社会活动,并注意每日记录和总结。1917 年冬,他主持一师学友会附设夜学工作,讲授历史课程,建立了由职员轮流写《夜学日志》的制度。从11 月初到14 日,他每天写日志,记载创办夜学的意义、招生办法、课程安排、教学方法等。据《夜学日志首卷》记录:“十一月十四日,甲班上课。……历史常识毛泽东出席,教历朝大势及上古事迹。”毛泽东在《夜学日志》中及时总结教学经验:“其讲义宜用白话,简单几句标明。初,不发给,单用精神演讲;将终,取讲义略读一遍足矣。本日历史,即改用此法,觉活泼得多。”
毛泽东的日记,还成为他和杨开慧姻缘的重要媒介。杨开慧正是通过阅读毛泽东的日记,对毛泽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并逐渐爱上他的。1918 年8 月,毛泽东从一师毕业后,经杨昌济推荐,到北京大学图书馆做了一名助理馆员。当时,杨昌济应蔡元培之聘,担任北大伦理学教授。毛泽东经常去杨家看望老师,与杨开慧有了更多的接触,把自己写的日记、学习笔记等给她看。杨开慧在1929 年6 月所写的自传中深情地回忆:“不料我也有这样的幸运,得到了一个爱人! 我是十分的爱他,自从听到他许多的事,看见了他许多文章、日记,我就爱上了他。”几年下来,毛泽东写下的日记和笔记有一大网篮。
1918 年夏从一师毕业到1938 年2 月,毛泽东称自己有“二十年没有写过日记了”。事实也是如此,在这期间我们再也没有发现有关他写日记的历史资料。毛泽东为了革命长年在外奔波,居无定所的生活和繁杂的工作,改变了学生时代养成的写日记习惯。特别是后来在白色恐怖统治之下,险恶的环境及保守党的秘密的纪律要求,使毛泽东中断了写日记。也可以说,是当时革命斗争的需要,不允许毛泽东继续写日记。
延安时期成为毛泽东学习的又一个高峰期。相对稳定的环境为毛泽东深入研究中国革命提供了条件,他又拿起笔写读书日记。李达把自己刚出版的850 多页的《社会学大纲》寄给毛泽东,这是中国人写的第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毛泽东很高兴地拿起书来阅读。从1938 年2 月1 日至4 月1 日,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阅看李达《社会学大纲》、潘梓年《逻辑与逻辑学》和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留下了记录读书进度和思考心得的日记。毛泽东在日记的开头说:“二十年没有写过日记了,今天起再来开始,为了督促自己研究一点学问。”显然,毛泽东是以这样的方式督促自己研究有关中国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
在2 月1 日的日记上,毛泽东写道:“看李达的《社会学大纲》,一月十七日至昨天看完第一篇,唯物辩证法,从1-385 页。今天开始看第二篇,当作科学看的历史唯物论,387-416 页。”此后的两个月时间里,毛泽东几乎一天不漏地记录着读书的页码,有几页、十几页、几十页不等,要是工作紧张没有时间读书,就写上“没有看书”。在阅读过程中,毛泽东结合“西安事变时抓住两党合作,七七事变后抓住游击战争”实际,对李达书中讲到的“所选择的一种实在的可能性应是事物发展过程的链条中的特殊一环,是促进或延缓过程的发展的枢纽处”,作了批注。《逻辑与逻辑学》是《新华日报》社社长潘梓年所作,毛泽东从3 月25 日开始读,并在日记中评价说“颇为新鲜”,26 日继续阅读,27 日读完全书。
1938 年3 月18 日起,毛泽东开始研读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一直持续到4 月1 日,读书日记也记到这里为止。5 个月后,毛泽东才有时间继续读。1938 年9 月,他组织十多个人每周一次召开哲学座谈会,边读边议地研讨这本《战争论》。
毛泽东为《夜学日志》题写的封面
在这前后,毛泽东撰写了《论持久战》,对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进行了批判地汲取。《战争论》说“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毛泽东认为“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战争论》强调消灭敌人军队是战争的最高目的,毛泽东则把战争目的概括为“保存自己”和“消灭敌人”两个方面,并进一步探讨保存自己与消灭敌人的辩证关系。从读书日记中可以发现,毛泽东以异乎寻常的热情和精力来读书,以此倡导和带动根据地的广大干部群众形成浓厚的学习氛围,与此同时推动建立起写学习笔记等一系列的学习制度。在这个时期,毛泽东实现了从军事领袖到政治领袖、从政治领袖到理论权威的两大跨越。
关于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写日记的情况,涉及到的这方面资料很少。作家叶永烈在1989 年9 月采访毛泽东秘书田家英的夫人董边时,董边介绍曾见过毛泽东1958年前后写的日记。这个阶段毛泽东的日记很有特点。第一,日记本式样和书写工具特别,毛泽东的日记本不是从市场上买来的,而是用宣纸装订而成,十六开大小,看上去像线装书。日记本每页没有横条和方格,是一张白纸。毛泽东常用铅笔有时也用毛笔写日记,但从来不用钢笔。工作人员平时总是削好一大把铅笔,放在他的笔筒里备用。看来,毛泽东用铅笔写日记,既是他的兴趣和习惯使然,也说明他对自己的这些日记没有长久保存的打算。第二,日记的内容也与众不同,毛泽东的字通常写得很大,所以一页上写不了几个字。日记内容也很简单,主要记述上山、游泳之类生活方面的事。他的日记不涉及政治,从没有“今天开什么会、作什么发言”等记载。第三,毛泽东的日记交由身边工作人员保管,说明日记里并没有不宜为他人知晓的内容及隐私。负责掌管毛泽东私印和存折的田家英,也曾经保管过毛泽东日记。第四,毛泽东除自己记日记外,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负责记录值班日记和他的家庭开支方面的日记。工作人员每天要填写值班日记,在中央办公厅秘书局印好的表格上,记下毛泽东每日的活动。这些值班日记,由中办秘书局保存。另外,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还珍藏着毛泽东一家的生活日记账薄,时间从上世纪50 年代初期开始,一直到1977 年元月,包括日常杂费开支账、生活费收支报表、物品分类账和单据票证等,是毛泽东家庭财务和生活收支情况的记录。
从上述披露出来的情况看,这个阶段毛泽东日记的特点,既与在湖南一师期间记录学习感悟、人生信念、社会见闻等内容的日记,有很大的不同,也与延安时期他写下的读书日记的风格迥异。产生这些变化的原因,和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的工作方式和所处环境有关。作为新中国的主要领导人,他的日常工作及生活,包括学习讨论和开会讲话,都有专门的工作班子负责。如从1959 年12 月10 日到次年2 月9 日,毛泽东曾用两个月时间集中学习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下册,即社会主义部分。他每天看书都很认真,一边听秘书轮流朗读,一边在书本上作记号,并不时发表意见,他的谈话要点则由身边秘书人员记录下来,这样也就无需毛泽东亲自动笔写读书笔记。
毛泽东这个阶段日记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不涉及政治,也无关乎国事,仅仅是日常生活中一些琐事的简单记录。据杨尚昆等人回忆,毛泽东讲话不喜欢别人做记录,这在1956 年苏共二十大赫鲁晓夫作关于斯大林问题的秘密报告事件发生以后,表现得更为明显。1956 年被毛泽东称为“多事之秋”,他认为对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一则以喜”,即“揭了盖子”,破除了对苏联的迷信;“一则以忧”,即“捅了娄子”。他说:“苏联过去把斯大林捧得一万丈高的人,现在一下子把他贬到地下九千丈。”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对毛泽东的心理冲击很大。在一个小型会议上,他看见杨尚昆和胡乔木在写什么,就把两人手里的小本子要过去看,说你们记这些干什么,以后不要记了。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的胡绳晚年提到,毛泽东在跟人谈话时,非常不高兴人家当面记他的话。如果几个人在一起,他谈话,大家都埋头记,那非被骂不可。毛泽东既然不喜欢别人记录他的讲话,当然也就不愿意留下内容更为私密、更为敏感的日记。
1961 年春,毛泽东为在他的专列上安装录音线路的事大发脾气,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政治风暴,这就是震惊中央高层的“秘密录音事件”。后来,中央书记处专门制定了《关于录音、记录问题的决定》。在1961 年6 月24 日,杨尚昆召集有关人员,“交代洗掉过去的录音带问题”,后又“约汪东兴谈取消各首长处的日记问题”。这里提到的“取消各首长处的日记”中的日记,显然是指包括毛泽东在内的中央领导每天都要由工作人员填写的有关领导人活动的值班日记。联系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内外这些大的环境和复杂背景,再结合毛泽东当年的心态,对他这个时期日记的上述风格特点,我们应该就不难理解了!
1982 年发现的杨开慧手稿《偶感》
毛泽东的课堂笔记《讲堂录》
日记对青年毛泽东的成长和进步影响很大。第一,他从先贤日记里汲取精神滋养。毛泽东在一封信中说:“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文正”是曾国藩的谥号。毛泽东推崇曾国藩,与杨昌济有很大的关系。杨昌济在日记中说毛泽东“资质俊秀若此,殊为难得。余因以农家多出异材,引曾涤生、梁任公之例以勉之”。涤生是曾国藩的号。毛泽东在《讲堂录》中写道:“涤生日记,言士要转移世风,当重两义:日厚日实。厚者勿忌人,实则不说大话不好虚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曾国藩的日记,以及治学方法、伦理思想和军事学说,给毛泽东很大的启迪。第二,他用日记来感悟人生和激励自身。毛泽东提倡多读、多写、多想、多问的读书方法,并博览群书,学生时代除在课堂听讲写讲堂录,课后自修写读书录,选抄全篇文章有选抄本,摘录文章有摘录本,还勤写日记。“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以心力挽劫运的思想和行为,对青年毛泽东震动很大。他经常与同学们讨论心力问题,并认为“人之心力与体力合行一事,事未有难成者”。在毛泽东的日记和笔记中,留下了“谭浏阳英灵充塞于宇宙之间,不复可以死灭”的感叹。他写的《心之力》的作文,被杨昌济评为满分。重视“心之力”,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的思想,贯穿着毛泽东的一生。第三,毛泽东以日记与志同道合者交流思想。毛泽东在湖南四师、一师学习时,老师和同学中间盛行写日记,在黎锦熙及毛泽东当年同学和好友的回忆中,经常提到毛泽东拿日记向老师请教,并与同学交换日记看,以此沟通思想,相互评鉴和勉励,共同提高进步。
作为党和国家领袖的毛泽东善于见微知著,注意从别人的日记里来观察周围世界,发现新生事物,引领社会新风。1957 年暑假,北京实验中学的学生王桂芹,回到河北阜平老家参加合作社劳动,写下了13 篇日记。毛泽东从与王桂芹同班的女儿李讷那里,看到这些日记后认真批阅,修改错别字,有27 处用铅笔圈点,并在日记上写下批语,“此文可以在报刊上发表。每年暑假回乡一次,极为有益。此文写得很好。住半个月不够,最好住一个月。”还要求李讷、李敏也要看两遍日记。这些洋溢着时代精神和青春气息的日记,连同毛泽东的批示,刊发在1958 年第四期《中国青年》杂志上,在当时全国教育界和青少年中引起强烈反响。1963 年5 月,毛泽东在杭州会议上重点谈调查研究,同时也讲到了哲学。他说,我看过雷锋日记的一部分,此人懂得一点哲学、懂得辩证法的。他由此得出结论说,日记还能作为从生活中学哲学、悟哲理的工具。由于毛泽东的大力倡导,学雷锋的热潮迅速在全国兴起。
毛泽东青年时期的日记,主要为在湖南一师求学时所写。这些日记的内容,只有部分散见于当年他的同窗好友的回忆,以及其他一些渠道的零碎发现。按常理推断,这个时期毛泽东所写的日记,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其家乡韶山故居,另一个为他的夫人杨开慧处。上世纪20 年代初,毛泽东因投身革命四处奔走,曾将自己在一师读书时写的日记、读书笔记、信札及一些书籍,装满一大网篮,送回韶山家中保存。1927 年马日事变后,韶山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毛泽东的族人为了防止这些日记、书籍等落入敌人手中,便把它们偷偷搬到后山烧掉。当时毛泽东幼年的塾师毛宇居知道后赶去,从火中抢出了毛泽东的听课笔记《讲堂录》和写有一万余字批语的《伦理学原理》,藏在自家墙壁夹缝里,新中国成立后才上交国家档案部门。
1927 年8 月底,杨开慧与去安源发动秋收起义的毛泽东分开,携儿子岸英、岸青和岸龙回到自己的老家长沙乡下板仓居住,从此两人永别。杨开慧的板仓老家毛泽东曾去过八九次,他的一些重要资料如1927 年1 月在湖南五县的调研材料也由杨开慧保管,杨开慧牺牲后这些材料下落不明。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多次写信和接见与杨开慧一起坐牢的保姆陈玉英,频频打听杨开慧自1927 年分别后至就义时的具体情况。在杨开慧故居的修缮中,多次发现她的手稿等遗物。1950 年初,佃居在杨开慧家的农民用锄头整理故居前院菜地时,挖到一个青花“喜”字瓷坛,里面有杨开慧的手稿等。遗憾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批遗物的下落。有人说,里面的纸张当时已化为酱红色的纸浆。也有人推测,1950 年5 月毛岸英奉父命回板仓时,在这里住了几天,有可能是毛岸英把这批遗物带回了北京。1982 年3 月和1990 年8月,人们两次在杨开慧卧室后墙壁和卧室门右上角砖缝中,发现她的手稿。除去被焚毁的毛泽东青年时代的一部分日记外,但愿还有其它部分日记尚存,也许正静静地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人们去发现。毛泽东的日记,目前只有延安时期的读书日记正式发表,被收于《毛泽东哲学批注集》。随着时光的推移,人们有朝一日兴许能看到更为详细和完整的毛泽东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