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开了花

云枫

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我就这样无意间闯入了你的世界，而你也开始愿意敞开心扉。

“谢梓悦，你早上起床的声音小一点儿。”

“谢梓悦，你今天又没值日。”

“谢梓悦，你晚上就不能早一点儿洗澡吗？”

“谢梓悦……”

和你成为舍友的第30天，我们罗列了你20条“罪状”，准备向班主任提出把你调走。

那时候，你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般来说，班干部的人缘不会太差，可你不是一般人。

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鲜少笑，话很少，脾气还暴躁，似乎和谁都有仇，像一颗仙人掌，孤僻到没朋友。

你是传说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人，每天晚上你总会恰逢其时地在熄灯的前一秒推门而入，只是今天，你第一个回了宿舍。我见你匆匆洗完澡，一言不发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一言不发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但是这么早回来就很奇葩了，毕竟我们以为，于你而言，世界上再没有比背书更重要的事。

和你的第一次对话是在冬夜的凌晨两点。那天晚上风很大，把放在阳台的洗脸盆吹得满地打转，我听着外面的“兵荒马乱”，也顺便听到了凌晨两点的你辗转反侧。我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艰难地从暖和的被窝儿中爬起来，摸黑走到你的床前。

觸碰到你滚烫的额头，我听到你开始小声地啜泣，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喊着：“爷爷……奶奶……”我很惊讶，生病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父母吗？

一直满身是刺的你，此刻却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儿，惹人心疼。

在此之前，我和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平常的打招呼也不曾有过——我是个话少的人，恰好你也是。我在黑暗中听到你一遍一遍地喊着爷爷奶奶，我只能说：“别怕，会好起来的。”

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在乡下被爷爷奶奶拉扯大，长大以后才回到父母身边。

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我就这样无意间闯入了你的世界，而你也开始愿意敞开心扉。

我问：“你为什么每天起早贪黑，那么努力？”你说：“为了去比远方更远的地方，逃离父母的掌控。”

你说，他们埋怨你不和他们谈心，为了想要更多地了解你，他们翻箱倒柜地找你的日记本，他们甚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从小宠溺在爷爷奶奶的爱中的你，原本像大海里的小鱼一样自由，有一天却被迫困在了四面是水泥墙的池子里，你撞啊撞，撞得头破血流，最后连性格也变得古怪。你把自己包裹起来，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我说：“着急地去培养爱，会适得其反吧。那些年少时缺席了十几年的温暖，在长大后一下子全部接过来，免不了要被烫伤。”

你说：“也许吧，也许时间能教会我们怎么去爱。”

闲暇的时候，你喜欢向我炫耀，爷爷奶奶给你寄了零食。以前总觉得你有点儿小气，别人吃零食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都会礼貌性地撕开包装先问旁边的人要不要吃。而你呢，从来不问。原来那不只是零食，还是一对白发老人跨过山和大海寄来的爱。

你说，爷爷奶奶不会用智能手机，为了你，他们学会了怎么发微信，怎么打视频电话，怎么寄快递……

后来你终于得偿所愿，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你说，尽管吃遍了那座城市大大小小的美食，但是最想吃的，还是爷爷做的小龙虾，以及爸妈做的红烧鱼。你说还你交了好多新朋友，再也不是一盆冷漠的仙人掌。

因为，仙人掌开花了啊。

编辑/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