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媒体短视频新闻共情传播研究

张红光 杨雯雯

【内容提要】视频已成为新时代表达的重要文本，视频化表达渐趋强势与主流，共情传播的涵化、影响与功用日益凸显。随着媒体融合的不断深化，国内众多主流媒体广泛进驻短视频平台，短视频新闻以其特有的情感传播属性在社交媒体平台传播，深刻影响着受众与用户，深度推动着新闻传播事业的发展进程。本文基于目前主流媒体短视频新闻共情传播的发展现状，以央视新闻抖音号为例，探讨主流媒体短视频新聞的共情传播与表达，促进共情传播的策略、进路及创新。

【关键词】短视频  主流媒体  共情传播  央视新闻  抖音

随着5G、VR、AR、AI、大数据、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智能化技术发展和智能终端的普及运用，视频已成为新时代表达的重要文本。当前，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发展迅猛，微信视频号也强势崛起、发展势头强劲，视频已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主要形式之一。根据iiMedia Research（艾媒咨询）《2020-2021年中国短视频头部市场竞争状况专题研究报告》，2020年中国短视频市场规模已达到1408.3亿元，2021年中国短视频用户规模将增至8.09亿人。①2021年1月抖音发布《2020抖音数据报告》，截至2020年8月，抖音日活跃用户突破6亿，而截至2020年12月，抖音日均视频搜索次数突破4亿。②

以《人民日报》、央视新闻为代表的主流媒体，为获取注意力资源，提升舆论引导力，相继入驻各大平台并开设抖音、快手、B站、微信视频号等短视频账号。2019年7月29日，央视《新闻联播》推出短视频新闻栏目《主播说联播》，随后央视新闻正式进驻抖音、快手和B站，不断推出准确契合各类平台用户特点、引发受众情感共鸣的短视频新闻，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我国各大主流媒体顺势而为，把视频表达的文本与形式嵌入新闻传播中，丰富新闻传播的方式。主流媒体借助短视频呈现、视频化表达和图像传播新闻，其蕴含的共情传播价值理念与引导策略值得重视与研究。

一、理论依据

共情（empathy）是一个心理学概念，有学者将其翻译为“同理心”“移情”或“神入”。最早揭示共情现象的是心理学家们，霍夫曼、乌尔夫·丁伯格、斯洛特等都是这方面的先驱和代表。共情“是一个人能够理解另一个人的独特经历，并对此做出反应的能力”③，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换位思考，真切地理解和体会他人的感受的过程。神经科学家认为人脑中存在一种“镜像神经元”，它能够帮助人类感知他人情绪和情感的变化，了解他人的想法和感受，并通过镜像模仿，达到情绪、情感的共同体验。④

共情是指个体准确理解他人的情感，并在特定情境下做出准确情感反应的一种能力。共情有助于个体产生利他行为和亲社会行为，而群体共情有助于减少群际攻击性行为和群集冲突，改善群际关系。⑤共情使个人感受转化为群体感受，在情感上形成共鸣。

近年来，不少学者将共情理论延伸到各个领域，使共情理论不再只是心理学、哲学上的概念，更成为人文社科领域重要的研究方向。在传播学领域，传播格局的巨大变革与媒介融合的深入发展，要求传者以共情为热点信息的引爆点，达成传受双方的情感共鸣，来获取民众的广泛关注。从传播学角度理解，共情就是传者与受传者策划、表达、共鸣、获得、反馈的系统历程。⑥

张志安教授认为，主流媒体在移动化、社交化、视觉化平台上的内容生产主要以“混合情感传播模式”为主，在宣传主流意识形态的基础上，以情感模式为内核，采用信息、政论、故事等多种模式进行内容生产。⑦本文以共情理论为视角，对央视新闻抖音号短视频新闻共情传播的层面、策略及进路进行分析探讨。

二、央视新闻抖音号短视频新闻共情传播的三个层面

（一）视角层面：第一视角与群众视野

“共情传播的第一个层面是情感层面，情绪感染是指个体面对他人情感状态和处境时，会自发产生与他人相同的情绪体验。”⑧人与人之间的共情点成为引发共情的关键，而共情观点的选择是从他人的视角和情境出发，感知、推测他人的想法和感受的过程。因此，视角的选择是达成共情的首要因素。

传统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常以多视角进行叙事，以此保证新闻的客观性、完整性和真实性，但也往往带有意识形态色彩。与之相较，央视新闻抖音号中的短视频新闻传播运用第一人称视角较为突出。例如，2月17日晚央视《感动中国》节目播出，央视新闻抖音号发布云南省丽江市华坪女子高级中学校长张桂梅的采访视频，以张桂梅的第一视角和第一口吻表达，“别人确实给我药费了，我把药费干别的去了”，病是“拖成这个样子”，“我会和孩子们一起战斗到我最后那一口气”。视频时长不超过30秒，仅仅几句话，便充分表现出张校长对孩子们的真情和爱护，并将这份感情直接且真切地传递给受众，引发受众情感共鸣，短时间就获得了286.6万次的点赞和5.9万的评论量。

2月25日，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习近平总书记亲自为张桂梅颁奖，但这次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张桂梅校长坐着轮椅，被推上了领奖台。央视新闻抖音号以原声原景报道了第一颁奖现场，配文：瞬间泪目！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张桂梅乘轮椅接受颁奖。初心就是‘燃灯，让教育之光照亮贫困山区。致敬！该视频短时间收获了近百万点赞量、2万多条溢美留言。

同时，央视新闻抖音号及时以第一人称视角切入，采访了张桂梅，回应广大网友高度关心其坐轮椅接受表彰，“要领奖的时候让我坐轮椅，我就不想坐，我提出来让我别坐轮椅了。这个一放出去，家长和学生都很担心，全社会关心学校的这些人都很担心，我说别了。我在学校没问题。我可以扶着栏杆、扶着墙，因为我熟悉那个地方，但是到这些地方，一样都不熟悉，他们说你真的是走不赢的，我确实也走不赢。问题不大，努力活着。”这几个短视频前后对比，更加激发了公众共情的温度、宽度与深度，传播力、引导力与影响力效果绝佳。

又如在新冠肺炎疫情的系列报道中，央视新闻推出“战疫VLOG”短视频合集，总台记者以第一人称融入新闻叙事，在武汉隔离病房、火神山医院建设现场、方舱医院、居民社区等防疫一线进行拍摄、采访，受众跟随记者的镜头进入新闻现场，以聊天式的语言获取信息，拉近与受众之间的心理距离。同时，为将社区防疫工作真实展现，记者身背40斤消毒液爬九层楼步梯，亲身体验消杀人员的日常工作，分享主觀感受，营造受众的在场感与沉浸感，让受众直观感受到消杀人员的辛苦与不易。央视新闻推出的这些短视频新闻快速抓取受众情感所及，形成了情感共振，产生情感共鸣。

（二）表达层面：风格转变与语态融合

语言是新闻报道表达信息、传递观点、实现共情的主要媒介。以《新闻联播》为范本的主流媒体新闻语言多为严肃、客观的，而以《主播说联播》为代表的短视频新闻则呈现出通俗化、年轻化、娱乐化、流行化的趋势。该节目一经上线，便以“粉联播，您有眼光”登上微博热搜，基本奠定了这档节目“亲民”的风格基调。在最开始的节目中，康辉运用网络语言吐槽国泰航空“No zuo no die”;欧阳夏丹融合“内地人吃不起榨菜”的网络新梗，以“宵夜，上点榨菜”回怼台湾某政论节目;郭志坚结合特定语境，化用成语“秋后算账”，对涉港事务的美国以及乱港分子发出“今天立秋，秋后该干啥？”的灵魂拷问。语言风格诙谐幽默又发人深省，展现了“贴近群众”的语态特征，打破了受众的刻板印象，也促进了网友对时事政治的关注和了解。正如康辉所言，《新闻联播》“该高大上绝不低姿态，该接地气也绝不端架子”。同时借用微博的热搜优势，《主播说联播》以话题展开相关舆论引导，把握网民的情感走向。

在语态融合方面，央视新闻的短视频新闻将平民化、网络化的语言与主流意识形态融合，潜移默化地传播社会主流价值观。例如，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系列报道中，央视新闻抖音账号发布“有你真好”短视频合集，报道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过程中敢于牺牲、无私奉献的医护工作者、基建工作者、警察、军人、志愿者等。其中，短视频中多用“加油”“致敬”“辛苦了”“感恩”“最美”等积极正面且具有口语化特征的词汇，借此来向受众传递抗疫必胜的信心，增强主流价值观的影响力和引导力。央视短视频新闻还会对社会热点事件、热点话题进行评论、转发等，例如白岩松评论因家人去世请假被辞退的热点事件，回应社会矛盾，直击社会痛点，达成情感共振。央视短视频新闻中，为传达主流意识形态，通过语言风格的转变与语态的融合，拉近了主流媒体与受众之间的距离，引起受众的认同感，增强了传播效果。

（三）价值层面：主流价值与圈层文化

共情是人类识别和理解他人感受的能力，换句话说，共情是个人对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受众在现有价值观的基础上对新闻信息进行解读和理解，当价值观相近或相同时，新闻报道才能获得受众的情感反馈。因此，价值观的认同感是引起共情的重要基础。

央视新闻抖音号中，最为常见的是对国际国内最新热点事件的新闻报道。例如，今年年初，在对河北石家庄小果庄村的新冠肺炎疫情报道中，疫情通报、行动轨迹、应急响应、专家预判等都以短视频新闻的形式在第一时间进行发布，使新闻快速准确地传播。央视新闻抖音号将主流媒体真实权威、社交媒体互动共享与移动短视频直观高效的优势结合，从特定新闻事件的敏感点、共情点切入，以小见大，由点及线到面，层层深入，不仅能提升新闻事件的传播效率和影响力，展现新闻事件的价值内涵，更能使主流文化突破固有圈层，实现传播范围的拓展和扩大。在对卫国戍边英雄陈红军的报道中，央视新闻抖音号发布对其妻子肖嵌文的采访片段，视频中肖嵌文展示了陈红军烈士的遗物——一张用胶带塑封的家书，强烈地表现出陈红军烈士对妻子、家人的爱和卫国戍边的牺牲精神。这条短视频新闻以一封家书为桥梁，连接着受众与烈士的家国情怀，将个人价值融入国家、民族的利益之中，实现主流价值观的浸润、涵化、传播与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在多元文化交融发展的今天，偶像文化、“饭圈”文化作为青年亚文化也成为新的媒介景观。如何获得更多年轻人的关注和参与，成为主流媒体的挑战。2019年，“饭圈女孩”自发采用“饭圈”的传播策略与技巧，在海外社交媒体上积极发言，回怼乱港分子及辱华言论，守护“最好的阿中哥哥”。央视新闻对此公开表扬、声援，认可“饭圈女孩”的勇敢和爱国情怀，在价值观上与其达成一致，获得“饭圈女孩”的信任和认可，促进央视新闻主流价值观的出圈。

三、主流媒体短视频新闻共情传播策略及发展进路

（一）内容选择：内容多元扩大共情范围

有学者认为，2020年是中国短视频发展的转型之年，新冠肺炎疫情使人们居家隔离，但同时也催生了优质短视频内容的更大需求，短视频行业迅速完成了从竞速到求质的发展转换期。⑨因此，短视频行业下半场的竞争主要集中于内容质量方面。

2020年，网络视频节目内容品质迅速提升，各平台商业模式渐趋成熟，长短视频平台业务呈融合发展趋势。视频行业构建起以内容为核心的生态体系，直播平台进入精细化运营阶段。移动互联网时代，用户移动触网习惯已经养成，短视频成为当下用户更为便捷的内容和表达形式之一。用户内容消费需求也发生了巨大改变，逐渐从图文转向声音与视频。当前，各短视频平台不断细化内容定位，更加垂直细分，更为精准传播与消费。短视频高传播、快扩散、低门槛且碎片化时间即可完成的特点，使用户黏性与增长空间仍然巨大。

用户规模的不断增长意味着短视频内容需要不断创新。目前抖音短视频内容涉及领域已经很广，但是在内容质量上，却存在参差不齐的情况。因此，主流媒体的短视频新闻必须在内容质量上拔得头筹才能获取更大的注意力资源。在内容质量上，主流媒体占有更大的优势。一方面，主流媒体拥有专业的新闻从业人员，在新闻选题、视频拍摄、后期剪辑等新闻生产的各个方面都占有更大的优势;另一方面，主流媒体在新闻客观性、权威性、真实性上有所保证，拥有受众较高程度的信任。

但是，主流媒体在适应新媒体用户思维逻辑方面有所受限，目前主流媒体的短视频内容依然多为时政热点、社会新闻，形式上也多以新闻主播、政治人物等视频片段为主。在多元文化交织融合的现代社会，主流媒体在弘扬主旋律、传播主流价值观的同时，也应通过多元化的内容生产，在更多层面与受众形成共情，扩大受众范围，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和引导力。

（二）表达方法：语态变革提升共情力度

在传播过程中，除了传播内容之外，传播语态也是传播效果的重要一环，对内容解读、信息传递、情感引导等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央视作为党和政府的耳目喉舌，政治站位较高，传统的传播语态主要以宣传教育为主，传受双方的地位不平等，容易使受众产生距离感，不易产生情感共鸣。在网络环境中，受众数量庞大，需求多元，传统的单一语态已不再适合当下的传播语境，尤其是以央视新闻为代表的主流媒体在抖音等社交媒体上进行内容生产与传播，必须采用契合受众的语言风格与态度，提升共情表达的力度、精度和深度。例如，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报道中，主流媒体新闻内容的重要性在于传递真实信息，让受众了解真相，消除恐惧，科学防疫。央视新闻派出记者深入抗疫一线，通过现场采访、亲身体验等方式，以平民化、口语化的语言传递真实、可靠的信息。在传播方式上，央视采用全媒体调度、全网联动，新闻滚动播放与不间断强化，直观的镜头能够有效破除网络中的虚假信息，将真实的抗疫过程展现在受众面前，使其体会到抗疫的艰难与疫区人民的精神状态，从而感同身受，实现受众的精准共情。

（三）场景构建：技术融合营造共情体验

情感的触发需要特定场景的构建。传统的新闻场景不仅存在地理上的距离差距，也存在时间上的差距。随着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普及，新闻的时效性大大加强，尤其是直播的手段使时间上的差距得到了根本解决。央视新闻抖音号通过现场直播的方式，对重要的新闻事件、节目等进行超清直播，清晰、直观、完整地还原新闻场景，在新闻标题或短视频中采用“现场直击”等词语，为受众营造在场感。在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设中，央视新闻采用“慢直播”的方式，利用5G技术对建设现场进行全程实时网络直播，除了必要的时间、地点和标题，画面没有其他声音与字幕，受众可以在评论区进行实时评论互动，并为各类建设车型进行“加油打气”。“云监工”的直播方式让受众不受干预地直接感受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设全程，在身份上得到认同的同时，也增加了共同抗疫的在场感和参与感，在评论与互动中，获得共情体验。在视频新闻报道中，主流媒体应该注重通过技术融合实现场景的构建和氛围的营造，进而促进共情体验的产生和优化。

四、结语

短视频作为当下信息表达与传播的重要文本之一，高效且深受用户青睐，也是当前媒体深度融合的重要形态与关键抓手，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新闻媒体不断创新的方向和趋势。央视作为主流媒体进驻抖音短视频平台，通过转变传播视角、变革传播语态、拓宽价值取向，实现与受众在情感上的交流、沟通和融洽，以共情传播的方式传递信息，不断增强其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对主流媒体改革发展创新具有重要示范作用与启迪意义。随着技术的飞速发展与更新迭代，技术赋能、人机协作，未来将会有更加先进的技术手段、传播形式、媒体业态出现，主流媒体应该以更加开放包容的心态，勇于创新、敢于变革，不断提高自身传播力，增强与拓宽主流价值观的涵化力、内驱力与影响力。

【本文为2021年河北省博士研究生创新资助项目“智能时代网络平台‘超级权力的形成、扩散及治理逻辑”（CXZZBS2021002）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艾媒网.艾媒咨询|2020-2021年中国短视频头部市场竞争状况专题研究报告[R/OL].（2021-01-23）.https：//www.iimedia.cn/c400/76654.html.

②搜狐網. 2020抖音数据报告[R/OL].（2021-01-06）.https：//www.sohu.com/a/442893269_441449.

③[美]亚瑟·乔位米卡利.共情力：你压力大是因为没有共情能力[M].耿沫，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3.

④⑧吴飞.共情传播的理论基础与实践路径探索[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9，26（05）：59-76+127.

⑤唐润华.用共情传播促进民心相通[J].新闻与写作，2019（07）：1.

⑥唐宁，唐然.共情理论视域下重大突发事件微纪录片的视听传播探究[J].中国电视，2020（08）：9-13.

⑦张志安，彭璐.混合情感传播模式：主流媒体短视频内容生产研究——以人民日报抖音号为例[J].新闻与写作，2019（07）：57-66.

⑨吴锋，宋帅华.井喷增长、场景多元、分层传播：2020年短视频行业发展特征及趋势前瞻[J].编辑之友，2021（02）：53-58.

作者简介：张红光，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河北大学跨文化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杨雯雯，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系本文通讯作者

编辑：孟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