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重返 《巴黎协定》将在多大程度上利好中美气候合作？

■文 / 张建宇

美国重返《巴黎协定》的决定有何考量？美国总统拜登作出这一决定的基础是什么？美国重返谈判桌将给中美应对气候变化带来怎样的机遇？本文就以上问题逐一进行分析。

考量

2021年1月20日，拜登一到任就宣布美国重返《巴黎协定》。一个月后的2月19日，美国正式重返《巴黎协定》。

拜登作出这一决定，有政治、经济、科学三方面的考量。

在政治层面，拜登对气候变化的关注由来已久。拜登担任副总统时期，奥巴马政府代表美国签署了《巴黎协定》。此外，拜登将气候变化视为安全风险因素，竞选时便一再承诺应对气候变化将是执政重点之一，并承诺他若当选，将在入主白宫的第一天重返该协定。

因此，拜登某种程度上是在履行其在竞选中的承诺，保证政策延续性。

不过，事实并非只是如此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在2020年美国大选期间进行的调查显示，在民主党人和倾向于民主党的独立人士中，有78%的人认为气候变化应成为总统和国会的当务之急。作为资深民主党人士，拜登不仅持有相同的看法，还曾多次为此和美国上任总统特朗普“针锋相对”。

此前，在特朗普时期，美国在环境政策上出现了倒退，许多能通过行政手段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被废止，如 《清洁电力计划》 等。

在国际事务上，拜登也需要“借手”全面重返国际气候治理体系，在特朗普执政的4年期间退出多个“群”并因此大幅消耗美国在全球事务的领导力之后，再次寻求美国的引领地位。

在经济层面，作为一名清洁能源革命的支持者，拜登要助推美国国内经济实现清洁化转型。上任后不久，他就推出2万亿美元的气候计划，承诺使美国2035年实现电力部门全面“脱碳”，2050年前实现净零排放。

因此，国内经济绿色化、助推清洁能源产业发展，也是让拜登决定带领美国重返《巴黎协定》的因素之一。

在科学层面，美国《科学》杂志2021年1月14日报道，根据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英国气象局和其他机构联合报告的最新评估，总体来说，地球比工业化前的时代高出约1.25摄氏度。气温监测组织伯利克里地球公司报告称，2020年陆地温度创下新纪录，比工业化前的水平高出1.96摄氏度。

这与 《巴黎协定》提出的2摄氏度目标已经非常接近。

拜登相信气候变化，重视科学。上任后，他设立了总统科学技术顾问委员会、任命总科学顾问，并将该职位提升到内阁级别。在2021年1月15日写给新任命的总科学顾问兰德的任命信中，拜登提出了包括科学技术如何为应对气候变化提供解决方案等5个科学问题。

基础

显然，拜登相信气候变化是科学问题。而除了考虑成本效益外，采取应对气候变化行动需要以科学为基础和指导。核算温室气体排放造成的社会成本（Social Cost）便是拜登政府采用科学的方式推进气候政策制定的举措之一，也是美国重返《巴黎协定》的基础。

奥巴马执政时期曾完成了美国第一份二氧化碳排放社会成本的评估，其2016年的评估结果显示，二氧化碳排放的社会成本换算成2020年美元价值约为52美元/吨。美国每年化石燃料燃烧产生的50亿吨二氧化碳排放将会对社会造成2500亿美元的社会影响。但由于特朗普政府的上台，这一评估随后被搁置，并未得到实际应用。

拜登上台后，第一时间要求相关部门在30天内重新提交温室气体减排成本评估框架，并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对氧化亚氮和甲烷社会成本的评估。最终评估结果预计2022年1月完成。

从推进全球气候治理进程的角度来说，这一评估将成为美国制定并完成 《巴黎协定》目标最基本的科学依据。从美国国内角度来说，它的提出反映出气候变化的影响将通过其对应“成本”的定量考量，深入环境、社会、经济发展等所有相关政策制定的各个层面和环节，而这将是不同政府部门承担各自职责，形成有效政策合力以应对气候变化的基础。此外，以货币价值符号的形式明确温室气体排放的成本也将从本质上将气候变化的影响融入投资决策的过程中。

社会成本的要素和特点

●具备成本和收益的双重含义（Cost & Benefit）：从字面含义来看，上述社会成本强调的是排放一定单位温室气体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但其同时也能够用于衡量减排所获得的收益。因此，在国家层面开展社会成本的统一评估将不仅有助于开展气候风险的定量评估和管理，同时也为以货币价值形式量化适应、减缓气候变化行动的收益奠定了基础。

●前瞻性（Forward-looking）：由于人类今天排放的温室气体不止在当下产生影响，而且会在地球的大气层中存在上千年，因此，社会成本计算的不仅是某项政策或投资决策在当下带来的成本或者收益，而是要将其未来一定时间内的成本或收益“折现”到当前时点进行统筹考虑。

●综合评估模型要素（Integrated Assessment Model Factors）：包括但不限于社会经济发展情景预测（GDP、人口增速等），气候变化情景设定（温升情景等），以及不同气候情景下给不同地区、行业带来的收益和成本。

●关键步骤——未来收益和成本折现（Discounting）：社会成本计算的折现与投资决策中进行现金流折现的方法类似，其基本原理是基于“机会成本”和“时间价值”。简单举例来说，人们通常认为当前拥有的100元现金的价值要高于未来5年或10年后的100元。因此，对于温室气体排放或减排在未来产生的成本或收益都需要进行折现计算，而这一折现率的确定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当前的政策制定以及投资的收益和风险评估。

机遇

拜登赢得总统选举后，不仅很快宣布重回《巴黎协定》，还再次起用和自己同岁、年近八旬的美国总统气候问题特使约翰·克里。重返《巴黎协定》的拜登政府需要通过具体行动赢回国际社会的信心，这也是拜登急于推动中美气候变化合作的原因之一。

2021年4月14日到17日，中国气候变化事务特使解振华与克里在上海会晤期间，双方发表中美气候危机联合声明。根据声明，中美将在近期制定实现碳中和/温室气体净零排放的长期战略，尽可能扩大国际投融资支持发展中国家从高碳化石能源向绿色、低碳和可再生能源转型，逐步削减氢氟碳化物生产和消费，还将在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6次缔约方大会前及其后，讨论在甲烷等非二氧化碳温室气体排放、国际航空和航海活动排放等八个领域的合作。

值得注意的是，在2021年4月22日举行的气候变化领导人峰会上，拜登更新了美国国家自主贡献（NDC）目标，宣布美国将在2030年将碳排放量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少50%-52%——这是此前美国NDC的近两倍。

在峰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表的讲话中指出，中方欢迎美方重返多边气候治理进程。习近平表示，中美刚刚共同发布了《应对气候危机联合声明》，中方期待同包括美方在内的国际社会一道，共同为推进全球环境治理而努力。

中美共同释放了重大积极信号，为推动其他国家共同努力落实 《巴黎协定》 提供了领导力和动力。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还表示，中国将严控煤电项目，“十四五”时期严控煤炭消费增长、“十五五”时期逐步减少。此外，中国已决定接受《〈蒙特利尔议定书〉基加利修正案》，加强非二氧化碳温室气体管控，还将启动中国碳市场上线交易。

这意味着中国煤炭消费将有望在“十四五”时期末（即2025年左右）达到峰值。

由此可见，中美之间在应对气候变化领域有着共同的目标，也因此拥有了合作的契机。我们希望，在中美两国的带动下，其他主要排放国能够采取行动，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作出新的贡献。“众力并，则万钧不足举也。”把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留给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