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杰
2021年的沙尘暴似乎格外多,前段时间,早晨一睁眼,我的鼻子首先感受到了异样,一股土味儿。起身,脚踩在地板上有细微的粗粝感。瞥了一眼床边的空气净化器,室内灰尘、PM2.5和异味的指示灯罕见地同时变红。
翻出储备的防护级别最高的口罩,把头发绑结实,鼓起勇气迈进风中。
路上的行人让我立刻回想起小时候的经典画面——在我的老家,冬春之际,女士们将红色的纱巾缠在头上。她们穿着颜色模糊的衣服,迎风艰难地蹬自行车,像悬浮在黄沙中的红色火柴头。
长年不见的沙尘暴又把人带回记忆里,怀旧情绪是副作用之一。年长些的,听着崔健发的新歌,又望一眼窗外,好像青春回来了。也有人说像是穿越回2009年,北京依然黄沙漫天,影院依然在放《阿凡达》……
人们对沙尘暴进行了系统的“开发”,从怀旧情绪,到朋友圈“含沙摄影”,再到段子创作,从天而降的沙尘组成了当代人大型艺术创作的土壤。
段子手极力展示十八般武艺:“出去一圈,回来就是出土文物”“一看进京取消核酸检测,沙尘暴也按捺不住了”。还有创作诗歌的,低情商版本是“五米外雌雄同体,十米外人鬼不分”,高情商版本则是“今天,北京能见度低到我只能看到你”。
被集体解构的沙尘暴是指能见度小于1公里的沙尘天气。1993年5月5日,甘肃省发生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风沙灾难,造成85人死亡。这次灾难引起各界重视,各路专家投身沙尘暴研究,有人认为是反厄尔尼诺的大气现象造成;有人认为是植被破坏,荒漠化造成;还有人认为是生态系统的正常现象。
在专家几十年的论战里,沙尘暴不定期造访北京。20世纪80年代以来,北京3月份平均沙尘日数为2.4天,2000年以来最多的一次出现在2001年,有9天。
2000年3月27日,沙尘暴来袭,丽泽桥东一家汽配商店被大风掀翻,海淀区某饭馆5米高的烟囱被刮成“斜塔”。两年后,一次更大规模的沙尘暴席卷而来,北京市区能见度小于500米,某些地方小于100米,总降尘量高达3万吨,相当于人均2公斤。
人们记忆里上一次比较严重的沙尘暴发生在2015年,北京多个监测站点PM10浓度超过1000微克/立方米,达到重度污染。时隔6年,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丰富的沙源、强风和空气不稳定性造成了沙尘暴。它也许是人类过去行为的恶果,也许只是一种自然现象。风吹起尘土,我们通过一种艺术再创作的方式又吹灭了它,这是往年未见之文化景观。
夜幕降临,黑暗成为低能见度的最好庇佑,“潮流聚集地”渐次亮起红绿灯光,像无数平常的夜晚,沙尘早已看不见。一家主打室内氧吧的健身房给我发来信息,几张沙尘暴图片围绕着健身房里的“空气质量优”,销售人员说,“这就是您选择我们的理由。”
满屏的调侃和PS照片背后,大自然也在透露着自己的终极威严。《元史》 记载,1367年3月庚子,“大风自西北起,飞沙扬砾,白日昏暗”。沙尘暴席卷了北京几百年,人们可能已经在基因里迭代出与之相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