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泰政治发展模式将趋同吗

李晨阳

自4月中下旬以来，缅甸国内局势总体有所缓和，但缅军再次长期直接执政显然不现实。实际上缅军也反复强调，将在紧急状态结束后举行新的选举并把权力移交给在选举中获胜的政党。但可以预料的是，缅军一般不会再按照现行的选举制度举行大选，以免再度出现民盟这样难以掌控的超级政党。那么缅甸的政治发展模式将向什么方向发展呢，其实可供选择的样板并不多。有人提出，作为东南亚邻国的印尼和泰国的政治发展道路或可借鉴。

军人干政是二战后东南亚国家政治发展进程中的普遍现象，缅甸、印尼、泰国都曾出现过军人长期执政，其差别是印尼、泰国的社会经济在军人执政期间实现了快速增长，而缅甸陷入了长期的停滞。1988年9月缅甸新军人政权上台后，也曾进行反思，在1988～2010年间把社会经济发展放到了重要位置，缅甸的政治转型在很大程度上就学习了印尼的经验。但从目前来看，印尼模式不太适合缅甸，泰国的政治管理体制可能更具参考价值。

丹瑞大将领导的军人政权曾长期研究印尼军人参政以及设置代理人的制度，并试图仿效。在理论上，丹瑞政府对印尼制定的军人“双重职能”学说十分感兴趣，在2008年宪法中规定了军人在国家政治中的主导地位。在实践当中，为军人在联邦议会中保留固定议席，缅甸也借鉴了印尼的做法。在苏哈托主政时期，印尼军人在国家议会中有固定的75席，哈比比上台后减至38席，直到2004年才彻底废除。此外，印尼军人还建立了代表其利益的戈尔卡党来参选，缅甸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简称巩发党）与其有几分相似。由于印尼军人进入21世纪后逐渐退出印尼政治，也随着巩发党在2015年、2020年两次大选中惨败，缅军可能会对借鉴印尼模式进行反思，转而学习泰国的经验。

缅泰两国直接接壤，二战后两国的经济发展成就迥异，不过在军人频繁干政这点上，两国倒有几分相似。泰国是二战后东南亚国家中最早发生军人政变且政变次数最多的国家。缅甸奈温率领军人在1962年发动政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泰國的影响，而且奈温当局的很多做法与同时期的泰国沙立政府也有相似之处。1992年5月陆军司令素金达辞去总理职务后，泰国进入了较长时间的文官治国阶段，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泰国的民主政治转型已经成功，军人将不会再干政。但出人意料的是，2006年9月泰国陆军司令颂提率军推翻了他信政府，出现了泰国15年来的又一次军人政变，而且颂提在政变前的9月11～13日访问了缅甸，有向当时的缅军“取经”之嫌。当时泰国军队面临的形势与2021年初的缅甸很相似，他信领导的泰爱泰党利用其在中下层群众中的影响力，在大选中多次获胜，但他信的政策严重危害到了泰国王室、中产阶级和军队的利益。政变成功后，泰国军方成立了由前三军总司令蒙拉育任总理的过渡政府，并通过其控制的宪法法院裁定泰爱泰党违宪并勒令其解散。之后脱胎于泰爱泰党的人民力量党在2007年12月大选中获胜，但被泰国宪法法院裁定涉嫌选举舞弊而将其解散。在2011年7月的大选中，由人民力量党剩余力量组建的为泰党利用他信的威望及其妹妹英拉的形象，再次赢得大选，但之后泰国陷入了旷日持久的黄衫军与红衫军的对峙。

2014年5月，在协调不成功之后，陆军司令巴育宣布政变，废除2007年宪法，成立由各军种最高首长组成的“全国维持和平秩序委员会”，在全国范围内施政。为使军人掌权合法化，该委员会还制定了一部临时宪法，未举行全民公投就宣布生效。另外，为了不再出现泰爱泰党、人民力量党、为泰党这样不受控制的超级政党，泰国军方一方面运用强权和法律手段，把他信及其亲信彻底打趴下，另一方面成立了由其掌控的改革委员会，对泰国宪法以及选举制度进行修订。2017年4月，反映王室、军方以及贵族势力利益的新宪法生效，根据新宪法，只有得到由军人控制的上议院同意的候选人才有可能当选总理。2019年3月，泰国根据新宪法举行了八年来的首次大选，支持巴育的公民力量党虽然在下议院未获得多数议席，但该党通过拢络几个得票相对较多的政党支持巴育，再加上巴育掌控的上议院，最终使得巴育在2019年6月再次成功当选总理。泰国军方通过对政治制度的改革成功避免了他信势力的东山再起，并使脱下军装的前军队领袖成为民选领导人，这或许会对缅甸现在的执政当局有一定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