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最早产生于17世纪的意大利,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西方歌剧被引入中国,国内的作曲家们通过学习借鉴西方歌剧,开始了中国歌剧的创作探索之路。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中国歌剧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中国作曲家们兼容并蓄、励精图治,把中国传统美学观和西方歌剧的作曲风格有机结合,开创了中国当代歌剧崭新的一页。改革开放后,中国推出了《原野》《楚霸王》《苍原》等有影响力的歌剧作品,中国歌剧创作大多是以正歌剧为体裁的创作。本文将以《沂蒙山》为例,阐述中国当代民族歌剧创作的美学新思路。
多维场景叙事,以文本形式展现悲壮崇高之美
新中国成立以来,以红色沂蒙为题材的文艺作品有很多,包括舞剧《沂蒙颂》、电视剧《沂蒙六姐妹》,以及电影《沂蒙》等,这些作品虽然都成为经典,但都是侧重于“军拥民、民拥军”的单方面主题。歌剧《沂蒙山》就突破了这个局限,它以时间为叙述线索,从多角度对经典题材进行推陈出新,将军民两个要素进行重建,展现出“军民鱼水一家亲”的大爱沂蒙精神,在两个半小时内,全景式艺术再现了当年那幅波澜壮阔、感天动地的历史画卷,形象诠释了沂蒙精神的成因和形成过程,深刻表达了“军民水乳交融、生死与共铸就沂蒙精神”的思想内涵。
歌剧《沂蒙山》讲述1938年冬季八路军115师来到山东沂蒙山建立山东抗日根据地,沂蒙山深处的村民在危难之际得到了八路军的帮助,从此奠定了军民一家亲的基础。几场故事,将军爱民、民拥军的精神和逻辑关系展现得更加深刻。
在歌剧中可以发现,每一个大的核心场景中又包含有多个具有真实性的感人肺腑的叙事场景,而在各种大小场景的叙事过程中,编剧的用意不是罗列历史事件,而是按时间顺序将各个事件进行串联,在逻辑上得到互相呼应。
主创者在剧本创作上的整体考量和细致考究,一改以往红色题材作品主要人物的扁平化处理,通过林生、海棠、夏荷和赵团长四个主人公之间立体化的人物形象塑造,将沂蒙人民为何会“舍小爱重大爱”予以合理解释,彰显了荡气回肠的悲壮崇高之美。
多重音乐风格,以词汇形式融汇当代与传统文化
当代艺术创作追求跨文化融合,一名优秀的文艺创作者必须将古往今来的各种技术要素进行重组,创造出具有当代美学气息的作品。歌剧《沂蒙山》就是这种跨文化创作思想的很好体现。
无论歌词还是音乐,歌剧《沂蒙山》都没有局限于某一种类型,不受制于某一种风格,而是从剧情发展的需要出发,将各种类型的创作技法和手段加以合并、改造。这其中有西方大歌剧的要素,也有中国民族歌剧的精华,还有当代主旋律风格艺术歌曲在其中的渗透。歌剧虽是西方的声乐体裁,但《沂蒙山》所传达的的确是中国的历史。
《沂蒙山,永远的爹娘》这首咏叹调就结合了中国民族的传统音乐元素——戏曲和民歌。用民族的声音唱民族的历史,这无疑拉近了演员和观众的距离,唤起了中华儿女扎根于心底的民族认同感。咏叹调中,A段后两句,在前两句的基础上增加了戏曲元素,主要体现在乐句、乐汇结尾上的拖腔上,例如歌词中“美”“旺”“烫”三处,有着中国戏曲中“一字多音”的特点。B段中的“沂蒙山上好风光”和“人人都说沂蒙好”,直接引用了山东经典民歌《沂蒙山小调》,与歌剧主题相呼应。如此熟悉的旋律出现,如一股清泉注入观众心里,使人仿若身临其境,感受到祖国河山的美丽和人民的淳朴可爱。
海棠和夏荷的女声二重唱《世间哪有这样的情》,不但将“仁爱”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还在创作技法方面结合了西方的音乐旋律写作手法和地方特色音乐曲调。如“一声声呼唤,一声声真情,沂蒙的男人,将生命留给子弟兵”这一部分,采用了F大调,用大气磅礴、具有爆发力的大调音色,表现山东女人的宽阔胸怀和大气性格。接下来在每个乐段结尾处的“沂蒙山的亲人,让山河屏息,让天地动容”,则采用了山东《凤阳歌》半音音型的地方音乐曲调,并且进行了改编,在给予观众心理归属感的同时,又不落俗套。本首咏叹调巧妙地把西方调式与民族地方曲调衔接在一起,而且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歌剧《沂蒙山》中,主角们的唱段体现了多重的演唱风格,民族唱法、管弦乐队的烘托和现代音乐剧的表演风格,三种元素相互渗透、融合、碰撞,大大增加了咏叹调的表现力,增强了时代特色。本剧还很好地体现了跨文化相互认同的创作理念,不但体现在有西方立体化的管弦乐配器作曲技法,还体现在演唱技法方面。如林生、海棠的《等着我,最亲爱的人》,是整部歌剧中最动听、最感人肺腑的二重唱。全曲采用西方大线条的音乐旋律风格,演唱者以民族演唱技法和歌剧表演形式使得三者紧密结合,让观众很容易地通过现代人的审美观点,深刻感受到“军民水乳交融、生死与共”的民族精神。
作为一部优秀的民族歌剧,《沂蒙山》在遵循西方大歌剧创作体裁的同时,也融合了符合中国听众审美习惯的本土化要素。歌剧《沂蒙山》的演出过程中,全剧的核心音乐动机逐一呈现,开篇就能让观众对整部剧的音乐风貌有较为清晰的直观感受,且对接下来发生的音乐戏剧冲突有了心理和听觉上的预期。除此之外,本剧继承和发展了中国民族歌剧的特色创作手法,从中国优秀歌剧《白毛女》《洪湖赤卫队》等歌剧中汲取营养,借鉴了传统戏曲的分场方法,进行了多场景灵活变换。
舞美展现,以多重符号展示视觉坐标体系
《沂蒙山》舞台上灯光的质感及色彩设计,充满着诗情和画意,粗犷中见细腻,无色中透色彩,冷色与暖色相互交融、交相辉映:静谧的月色下送别新婚丈夫;温暖的阳光下剧社女兵给乡亲们送上秧歌;飘逸的雪花中给亲人送军粮;冰天雪地里屹立着守卫故土的热血战士;谢幕时阳光照耀麦浪滚滚的远方,逝去的英雄向我们走来,这是希望……即使在他们牺牲前的告别片段里,也会注入温暖色调,那是他们的精神,重如泰山。
山是村民的屏障,沂蒙山也被赋予了感情,被塑造成了沂蒙人民保家卫国的大爱精神的载体。歌剧《沂蒙山》把山作为绝对的核心舞美设计,是表象和本质合二为一的符号象征,这种创作思想呈现于《沂蒙山》的自始至终,山的出现多达30多次,具有多重符号价值。山的舞美设定,符合歌剧内容的原型本質,也还原了剧中人物所生活的真实地理环境。剧中,每个重要的场景出现时都是以山为舞台背景,时刻紧扣山的主题,如剧中的第一幕海棠和林生结婚时的场景、海棠得知林生牺牲时的场景、主人公之一孙九龙对革命胜利充满希望的场景等。当然这些山的背景不是绿水青山,而是动荡年代下的怪石险峰,通过这样的舞美设计,能够更好地衬托歌剧中要表达的感情,给观众带来一种强烈的紧张感。
当艺术作品在自身的审美存在中揭示一种精神存在时,就会达到体现本质符号的目的。从歌剧《沂蒙山》的定名就可以看出山的符号价值,它指明了歌剧的主旨思想。一座巍然屹立于舞台中央的山景,是地理环境的再现,更是沂蒙大爱精神的内核象征和本质。
结 语
中国民族歌剧有着星光熠熠的历史,《白毛女》《洪湖赤卫队》《江姐》等经典剧在前。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应当如何在传承的基础上不断创新,用富有民族特色与时代气息的艺术形式讲好“中国故事”,如何让中国民族歌剧不断满足老百姓日益提升的艺术审美需求,如何创作出能够代表中国站在世界大舞台上的优秀艺术作品?这些,都是摆在当代音乐艺术家面前的课题。作为一部当代歌剧,大型民族歌剧《沂蒙山》用实践做出了有益的探索与创新——它从多个方面对中国民族歌剧的发展做出了积极尝试和创新,不少经验值得总结。
当然,我们也需要看到,舞台艺术是一个需要随着实践不断打磨的艺术,《沂蒙山》受演出场次所限,还有些地方不够成熟。但我相信,未来经过时间与大众检验的《沂蒙山》将会更加完美地呈现在中国乃至世界舞台上。只要我们坚持与时代同步、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以精品奉献人民、坚持用明德引领风尚,坚持对艺术高度负责任的态度,牢记使命、记牢职责,不忘初心,扎根民族文化的土壤,不断传承、开拓、创新,一定能够创作出富有中华民族精神、具有中国气派的精品佳作。
[作者简介:赵楠,岭南师范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讲师,博士。本文系2020-20201广东省科技厅“海外名师专项”项目(2020A1414010071)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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