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炫歧
游学业务仍在“黑天鹅”的阴影之下,新东方却决定往这门生意上再押一注——2021年年初,工商查询平台信息显示,新东方关联企业“北京东方卓永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入股三毛游。而在 2020年10月,三毛游曾获得千万级A+轮融资,投资者也是新东方教育集团。
彼时,新东方表示,看好三毛游作为一个内容服务平台,从文旅内容到涉及泛教育内容的发展趋势,另一方面,新东方与三毛游在业务上有较强协同性。而该笔资金将主要用于研学课程内容、少儿通识教育课程的联合打造。
据三毛游官网介绍,其是全球首个旅行文化内容知识平台,曾于2019年11月获得搜狗数千万元A轮战略投资,目前已覆盖全球80+国家,15000+景区和博物馆的智能中文导览解说。
不难猜测,新东方选择三毛游,是试图完善其教育文化全产业链布局的其中一环——游学研学业务。
在后疫情时代,研学旅行行业伤痕累累,正缓慢恢复。新东方在此时盯上这条赛道,多少有点“抄底”之意。
“按照往年的固定计划,从2020年末开始,我们就已经忙着交资料,准备证书,在欧美学校占坑了。但是今年我们直接放弃了这一打算。”Kelly身在上海,她的女儿妞妞今年刚上小学三年级。
从妞妞升入小学开始,Kelly就开始为其安排每年的海外游学旅行。在过去两年的寒暑期,妞妞已經参加过美国的游学团,也去过墨尔本的一家私立学校。眼下,全球大多数地区都面临疫情暴发,国内的寒假也并不确定是否会临时变化,Kelly只得早早放弃今年的游学计划。
而另一边的北京,初二学生张学禹也无奈将去新西兰游学的计划搁置。按照原计划,这将是一次价格不菲、为期三周的游学之旅。张学禹的父母计划为其在Airbnb上租一套小别墅,陪同游学,“整体消费可能近8万。”尽管耗费不少,但张学禹一家觉得“物有所值”。所以直到看见北京正式发布的要求,张学禹的父母才彻底放弃计划。
事实上,在新东方投资三毛游不久后,北京就发布了研学征求意见稿,指出”原则上小学不出京、中学不出境开展研学旅行”。
新东方的国际游学业务停止
各项数据看上去也并不乐观。从2019年研学旅游行业整体情况来看,很多企业都处于营收下滑、利润亏损状态。2020年的疫情,则雪上加霜,据人民文旅智库初步调研数据,按照疫情4月得到控制,5月起经济运作恢复常态来看,疫情导致研学旅游企业全年整体营收减少35%-40%。
眼下,全球疫情持续暴发,境外研学业务显然在短时期内难以恢复;国内的疫情防控加强,也将许多研学路线按下了“暂停”。若从这个视角看,新东方似乎给自己挑了门赔本生意。但将目光放得更长远,新东方的选择则不难理解:尽管眼下这一赛道困于“疫情”,但这一需求却是长久存在的。
根据北京联合大学中国旅游经济与政策研究中心的数据,青少年占全球游客总量的20%。目前我国中小学生人数超过2亿人,假设一半中小学生参加研学旅行,包括一两日游的春游、秋游以及寒暑假出游,这一市场容量都不可限量。
数据显示,研学游市场需求旺盛
而中国旅游研究院的一项调查发现,80%左右的受访者表示对研学旅行很感兴趣,人均花费能接受在3000-10000元的比例占8成。估计未来3-5年,研学旅游市场将达“千亿级”规模。
“一旦疫情稳定,我们肯定还是希望孩子继续定期游学的。”Kelly告诉电脑报,不能到境外游学的这段时间,她可能会安排孩子参加一些国内的游学团,另外还会着手制定未来的境外游学计划,“因为本来比较好的学校的夏令营和游学名额就很紧张,疫情稳定后,需求激增,肯定会更难抢到位置,必须早早准备好。”
由于希望孩子以后顺利出国,张学禹的父母则有更深远的考量,“从申请世界名校的角度看,提前了解学校环境和背景等等,这些都是加分项。”眼下,他们更担心张学禹之后申请美国的大学也会受影响,“所以我们可能会在后疫情时代选择更高质量的游学团。”
显然,虽然突如其来的疫情让火热的海外游学市场进入休眠期,但这并不妨碍家长们煞费苦心地继续安排“有含金量的寒暑假”,同时还为各教育机构提供了一个精化产品的时期。
由此来看,新东方选择在此时完善其研学产品的生产链,颇有几分“抄底”之意——趁着“寒冬”加把柴火,等待着后疫情时代的井喷爆发。
研学旅行市场这块大蛋糕固然诱人,但在留学培训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新东方,不会仅仅因市场之大就频频加码。更重要的或许是,这个千亿级的游学市场,一度乱象丛生,始终没能出现独角兽。
根据我国研学旅行行业的首个行业发展白皮书《中国研学旅行发展白皮书2019》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2019年主要参与研学旅行业务的企业就有7300多家。但头部公司市场占有率低于2%,市场呈现出高度分散状态。显然,市场等待着一个巨头,新东方的野心或许正在于此。
一个背景是,相比欧美发达国家,我国的研学游市场起步较晚,但市场需求旺盛,发展速度较快,于是,旅行社、咨询机构及一些非营利组织都争相挤占游学研学市场。
具体来看,各家旅行社和地接社多基于自身海外地接服务资源优势开发产品,这些产品大多以文博旅游为主,有的会和当地学校建立合作,带领学员参观访校。而留学机构所组织的夏课、夏校、插班夏令营等,则是加入国外课堂,体验真实的国外课程。
“这样的结果就是,研学旅行产品横跨教育和旅游两个行业,学和游的比例容易失衡。搞教育的不一定懂旅游,搞旅游的也不一定明白教育,市场就难以形成一个准入规则。”从2016年开始在一家英语辅导机构负责游学业务的Annie向电脑报透露,其实大部分经营游学业务的英语辅导机构或者留学中介,都会与旅行社或者游学机构寻求合作,采购其游学产品,一些公立学校也会将假期的研学活动外包给相关机构,“因为做教育的往往缺乏国外地接服务资源,不如形成一条产业链。”
新东方的投资这几年颇有下降的趋势
看上去,这样一条衍生而来的产业链让教育和旅游的分工更明晰了,也符合“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但真实的结果却是,各家机构层层加价牟利,使游学行业均价水涨船高。更严重的是,一次行程,多家机构,多方签订多份合同,各家机构中介权责不清。
据新华日报此前报道,有的旅行社通过“中间人”打通关系与学校合作,一些研学项目“中间人”的返点就高达20%-30%;还有一些研学游承办机构甚至都不具备相关资质。而身为教育培训巨头的新东方,直接投资并入股旅游企业三毛游,则有可能将这条生产链规范化。“如果新东方和旅游公司能够有效合作,共同研发研学课程设计,多少能够做到优势互补。”在Annie看来,家长们也的确会更青睐选择有培训巨头背书的旅游公司游学项目,“毕竟,新东方算是老牌龙头企业,而且是以海外留学业务起家。”
事实上,这也符合研学行业从“粗放发展”走向“精耕细作”的发展脉络。毕竟,根据《中国研学旅行发展白皮书2019》数据显示,家长对于研学旅行产品的品质意识有了明显提高,特别在一、二线城市的家长,更愿意为有品质保障的研学旅行产品付出相应的合理费用。
回顾新东方的发展,此次“抄底”研学市场,其实只是其试图完善全产业链布局,从而讲出“新故事”的一段插曲。SEE2019教育服務共建大会上,就曾有业内人士指出,“高价低频”的游学行业存在与“低价高频”的在线教育合作的可能,“在线教育公司的用户规模庞大,但常常难以盈利。如果成为游学公司的股东,利用游学公司实现流量二级变现,或许可以实现利润的增长。”
利润增长乏力,的确是新东方近年来面临的一大难题。抓住留学红利的新东方,曾靠线下培训赚得盆满钵满,但近年来,在线教育新秀们的加入使得教育培训行业的更新迭代尤为迅速,在他们的猛烈攻击下,新东方需要应对的风险与日俱增。
2019年夏天,在线K12大班课的暑期大战打得异常火热,新东方在线却缺席了这场战役。然而,当新东方开始正式发力K12,并由守转攻,在秋季和寒假都进行了外部投放,却又迎来了意料之外的“黑天鹅”——线下培训班停滞、海外考试取消、出国受到限制等,对新东方的影响已经在业绩中有所体现。
2021财年第一季度(2020年6-8月),新东方的净营收为9.86亿元,同比减少8%;净利润为1.7亿美元,同比减少16.4%。同一时段,新东方的运营成本和支出同比增加1.3%至8.36亿美元,收入成本同比增加5.6%至4.65亿美元,销售和营销费用同比增加15.5%至1.17亿美元,仍未挽回业绩下滑的局面。
其投资脚步,也映射着新东方的焦虑。2015年,新东方投资合作部改组为投资事业部,投资布局升级为全产业链生态体系;2018年,新东方教育文化产业基金正式成立,第一期15亿元基金募资完成。同年,时任新东方集团投资事业部总经理的赵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希望未来新东方能保持每年10家以上的投资速度。目前,据新东方官网,其集团旗下设有新东方产业基金与新东方战投两只投资基金。而电脑报梳理发现,其投资行业涉及教育领域的方方面面,如教育培训、专项培训、幼儿教育、K12等,此外也包括企业服务、人工智能、高端制造、文化传媒、社交网络等。
其中,新东方产业基金的公开投资案例包括凯叔讲故事、高顿教育、豌豆思维、掌通家园等项目;新东方战投公开投资案例则多达84起,典型案例包括乂学教育、乐乐课堂、三毛游等,投资金额在数百万到数千万不等。
实际上,腾讯、阿里等大型企业集团都建立了自身的产业投资基金,新东方的竞争对手们也早已开始布局投资。其中,好未来从2013年开始投资关注教育培训、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方面的机会,比如米豆网等跨境游学服务平台,截至目前其投资项目已达99项。所以,新东方的选择也算是顺势而为。
只不过,随着教培行业的变迁,以及大批后起之秀的围追堵截,顶着业绩压力,“全产业链布局”能否成为新东方新故事的首页,仍是一个问号。毕竟,这条“产业链”不仅需要资金与技术方面的支持,更需要大量的生源做保障,这对新东方的综合运营能力势必是一场更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