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思
非遗文化一直以来都是戏剧艺术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所有优秀的艺术形式在呈现过程中都必然承担着文化继承与文化传播的重任。
所以,我们在创作一部剧的时候,除了视听效果以外,更加注重它的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这是创作质量的重要保证。从舞剧《醒·狮》2018年摘得第十一届中国舞蹈“荷花奖”桂冠,到舞剧《努力餐》2020年再度捧得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醒·狮》和《努力餐》都是遵循这样的创作主旨,它们都试图以艺术的创新去缓解我们对中国当代舞剧创作质量问题的焦虑。
舞剧《醒·狮》所表现的中华民族精神之“醒”,与《努力餐》所表现的共产党人的努力与奋斗,都在其对舞剧艺术特性建构难点的突破,即舞剧在对本事与演事的双重叙事中显现的某种艺术之“醒”“悟”中获得升华。
在两部剧的创作中,我们都将中国非遗技艺作出了创新性呈现。舞剧《醒·狮》以“醒”为神、以“狮”为形,故事源起三元里反侵略斗争的史实,讲述两位舞狮少年面对爱恨情仇、家国大义不同人生抉择时的自我觉醒与蜕变。
舞剧《努力餐》以革命烈士车耀先为人物原型,讲述我党地下工作者以成都“努力餐”楼为掩护与敌人周旋、捍卫信仰、开展情报斗争的故事。
源于岭南的广东醒狮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流行于西南巴蜀大地的中国地方戏曲川剧同样在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广东醒狮与川剧这两项古老的非遗传承,通过《醒·狮》与《努力餐》这两部时尚的舞剧,不仅“活”在舞台上,也顺着舞剧情节故事的演绎走进观众心里。“一声炮响、义律埋城、三元里顶住、四方炮台打烂、伍紫垣顶上、六百万讲和、七星旗扬扬、八面埋伏、九九打下、十足胜利。”舞剧《醒·狮》的尾声,应和着激昂的鼓点,舞者们吼着这首粤语民谣改编的《胜利歌》,让岭南人众所周知的广东醒狮以以艺术的形式呈现在眼前,强烈的民俗性、地域性和仪式感让观众共鸣共情。
除此之外,在创作舞剧《醒·狮》的时候,我们还把南狮、南拳、蔡李佛拳、大头佛、英歌舞、席狮舞、岭南曲风、广东狮鼓、木鱼说唱等诸多南粤非遗项目作为创作元素,以深厚的岭南人文为载体,将民族舞蹈与广东狮舞相融合,将南拳马步和广东醒狮特有的腾、挪、闪、扑、回旋、飞跃等技巧融入舞蹈语言,大开大合,使整部舞剧呈现出刚柔并济的艺术效果。
伏地能蓄势,攀高敢采青,醒狮醒国魂,击鼓振精神。舞剧《醒·狮》借鉴南拳与醒狮的技术技巧,以浓烈的中国气派超越司空见惯的舞蹈,勾起了观众更多的观赏期待。一台舞剧呈现如此丰富的岭南传统文化符号,既是对非遗文化的创造性传承,也是把民众所熟悉的传统非遗艺术搬到舞台上,对岭南文化来一次创造性的发展。
舞剧《醒·狮》阿醒和龙少相争的双人舞,一招一式不离“武家”儿女的身份,似“龙腾虎跃”般“躲闪腾挪”,中华武术“借劲发力”“四两拨千斤”的运动原理、南派武术贴身进步、见缝插针、环环相扣、以快制胜、出手迅猛等技术特色都被充分借鉴,并与当代“接触即兴”的编舞方法有机结合,从而使得舞剧中的运动技能、叙事语调和审美感觉,赋予舞剧浓郁的民族特色。
作为“非遗”的醒狮中的“大头佛”(大头娃娃)面具及其“大葵扇”,在剧中的多次运用,其滑稽、可爱的形象在演出中形成诙谐、幽默的戏剧效果,当一个个“大头娃娃”的“头颅”在侵略军的炮火下四处滚动,便以强烈的戏剧张力成功地隐喻了残酷的杀戮,当凤儿在炮火中的弥留之际,扮上“大头佛”的面具,在与阿醒、阿妈共舞中的幸福回忆中倒下,以某种深刻的象征,控诉侵略者对百姓生命及其幸福生活的剥夺,亲人复仇的决心与民众觉醒的导火索就此点燃。
再说舞剧《努力餐》,这部剧以浓郁川味特色、鲜明巴蜀风格和中国民族歌舞气派的舞蹈与歌谣,塑造车老板、亮嗓子、黄三妹、冷处长等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用具有浓郁巴蜀地域特色的非遗技艺,审美再现共产党人为革命理想不怕牺牲的英勇无畏,为众多先烈波澜壮阔的革命人生赋予浪漫的艺术色彩。再者我们将《太阳出来喜洋洋》《槐花几时开》这些耳熟能详的川渝民歌及川剧锣鼓等民族民间音乐与现代音乐曲风创意融合,用独特的艺术呈现讴歌崇高的革命理想。
舞剧《努力餐》中波谲云诡的变脸独舞,炽热柔情的双人情舞,斗智斗勇的三人“盲”舞,静如磐石、行若流水的“印报”“送餐”群舞,不畏牺牲的屋顶“偷”舞……都被赋予了浓郁的巴蜀地域特色和非遗技艺的借用。如中共地下情报员“亮嗓子”,在剧中的对外身份是努力餐楼里一名表演川剧变脸的演员,演出进程中为点明其复杂多变的内外双重身份、表现其浑身是胆的不凡身手,剧中为其创意设置了一段舞蹈化的变脸独舞。这段独舞在舞蹈中变脸、在变脸时舞蹈,提高了难度的川剧变脸舞蹈不仅更具观赏性,同时其惊奇险绝的高难度表演,也形象而清晰地点明了地下情报工作者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险恶处境。
“亮嗓子”这段创意独特的单人舞融难度和美感于一体,将点明人物身份、表现惊险场景、提升舞剧观赏性和预埋悬念伏笔等多个表演目的有机融汇在一起,为后来“亮嗓子”戴面具蹲在屋檐上边吃面边窥探敌情的另一段独舞,和再后来被捕牺牲等情节的出现预留了悬念与伏笔,为全剧惊险而唯美的舞蹈风格打下鲜明的烙印。
车老板、“亮嗓子”和冷处长在剧中的一段独特“三人舞”别开生面,新奇险美,三人围绕一张矮桌在夜幕下展开相互试探与彼此躲藏,这段“三人舞”于惊险刺激中艺术体现我党地下工作者在险恶环境中的胆大细心与大无畏精神,同时也由此展示了革命斗争残酷无情的一面,地下工作者刀尖舔血的处境展示得形象而生动。
“亮嗓子”英勇就义的一刻,透过寓言似的戏曲舞蹈场面,将悲壮崇高与生死不惧表现得淋漓尽致。生死关头的“亮嗓子”以川剧《单刀会》中关羽形象现身,手执忠义大刀与敌周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临危无畏、单刀赴会,最后牺牲时仰天长笑,艺术感染力强烈而印象深刻。
总的来说,我们将广东醒狮与川剧这两项国家级非遗技艺,在舞剧《醒狮》《努力餐》中的借用、活用與化用,不仅是为了表达舞剧内容增添了丰富的舞蹈表现手段,创造了独特的舞蹈语汇,同时亦是为广东醒狮与川剧这两项非遗技艺在舞台艺术作品中创新性传承创造性转化发展起到了有力的促进与推动作用。(本文作者系舞剧《醒·狮》、舞剧《努力餐》总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