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东
德国作为传统的工业国家有着完整的工业体系和深厚的工业文化积淀。在经历了不同时期的工业转型后,德国产生了大量的工业遗产,而无论是政府层面还是民间层面,工业遗产都被认为是证明国家工业发展的最好历史见证物。德国工业遗产界专家认为,工业遗产不仅包含了物质文化层面的价值,也同样包含了非物质文化层面的价值,特别是对于社会认同、历史记忆、工业技术等一系列问题的记录。[1]但是,随着二战后德国分裂为东德、西德,两种不同的政治经济体制应运而生,也因此产生了不同的工业文化和生产方式。此后,随着1989柏林墙的倒塌,两德的重新统一,原东德各州以自由投票的方式加入西德,即此东西德完成统一。然而,原有的计划经济的体制不能适应两德统一后莱茵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模式,为了完成政治上的统一,东部地区不得不彻底放弃原有的苏联时期的生产方式,因此造成了大批工业企业破产,随之产生了大量的失业人口和工业遗产。[2]在工业转型和工业遗产保护的问题上,东部和西部地区存在着不同的情况:原西德很多地区实现了相对成功的工业化转型,并把众多工业遗产进行了有效的保护和再利用;而由于体制转变等一系列原因,原东德地区的工业遗产并没有像原西德地区进行成功转型,特别是鲁尔地区的成功转型并没有被原东德地区完美复制。
原东德地区的工业发展在德国工业化进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社会主义民主德国时期,东德的工业属于国家集体所有制,有着鲜明的社会主义国家工业发展的特点。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两德统一后,东德地区面临着巨大的工业转型压力,即从公有制工业转型到私有制工业。[3]有的地区成功地转型,有的地区则未能成功转型,特别是一些中小型城市,由于经济落后、社会资源匮乏、环境危机和人口收缩等问题,转型压力更大。地方政府并没有能力去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经济下滑,公司倒闭,财政赤字,缺少多样化的经济结构,组织能力低,较低的政治关注度等,这些因素都阻碍着当地的工业转型和工业遗产保护。本文对德国东部萨克森州工业小镇格劳豪进行分析,梳理其工业发展历史,分析小镇在后苏联时期所经历的去工业化过程,并阐释其工业遗产产生的特定历史背景,从而深入理解在后苏联语境下原社会主义民主德国时期的工业遗产的价值和所面临的保护困境。
格劳豪小镇位于萨克森州中西部的茨威考区,格劳豪的工业发展开始于1824年,到1880年陆续建立了38个不同规模的工厂,1864年第一台大型纺织机被投入使用,随着生产的扩大,格劳豪生产的纺织品被销往至德国境内的众多地区,并成为萨克森州的第五大城市。格劳豪的纺织产品因其低廉的价格在德国各个区域备受青睐。[4]
1858年,小镇修通了第一条铁路,这一历史性改变使小镇得以迅速发展;1857年,城镇完成了供水系统的建设,且同一时期,只有德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汉堡才拥有同水平的供水系统;1909年,城市完成了电力供应系统的建设(如图1所示)。因此,格劳豪的现代化是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而发展的,现代化发展起步早,也印证了这个小镇有着辉煌的工业化历史进程。[5]
图1 1900年格劳豪城镇照片
直到20世纪20年代,这个小城并没有大量的外来人口流入,而这一情况在1926年小镇一家大型纺织工厂建立后发生了转变。这个纺织工厂名为帕拉(Palla),位于火车站对面通往市中心的主街上,地理优势十分明显。作为小镇内最大的纺织工厂,工厂的面积为28 920平方米,厂区建筑深受新古典主义、新巴洛克、甚至包豪斯风格的影响。作为小镇的标志企业,工厂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小镇的发展基本以这个工厂为中心。格劳豪纺织工业的发展促进了附近地区大量人口和工人的迁入,并进一步加速城镇化的建设,此后,这个小镇围绕着纺织工业迅速发展。
两德统一后,由于政治经济体制的变化,格劳豪大量工人迁移到大城市或者西部更加发达的地区,城镇人口持续减少。格劳豪大致分为两大部分,主要部分位于谷地的上部,下部的城区基本上已被遗弃,鲜有人至。位于纺织厂街道对面的住宅已人去楼空,虽然是地处市中心,但是几乎没有住户在此居住。地方政府试图通过房地产开发商的投资进行重新改造,但是开发商试图拆除原有建筑,并未计划投入资金维护原有建筑形态的改造,因为这并不会创造更多的经济效益。因此政府并没有卖出该区域土地进行商业化的开发,而是继续保持这些空置房屋的原有形态。
从20世纪初纺织厂的建立到现在,城市的发展和变化都与这个纺织厂息息相关,纺织厂的历史就是一部这座城市的近现代史。从建筑构成上看,帕拉纺织厂主体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工厂办公区和储藏区,这一部分保存相对完好,但是由于维护的问题,内部设施相对老化。由于两德统一后经历过一段混乱时期,导致大量的工厂设施被破坏甚至变卖。幸运的是,帕拉纺织厂的办公区域建筑的基本形态相对完整地得以保留。如图2所示,主体办公区建筑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中间由长廊链接,整体分为四层,右侧建筑为原工厂正门的入口处。为传统的新古典主义和包豪斯相融合的建筑风格,有一定的美学保护价值。(如图3所示)
图2 帕拉纺织厂主楼剖面图
图3 帕拉纺织厂主楼大厅
工厂的第二个部分为生产区,比较图4和图5可知,图3中的空地部分就是图4中被拆除的原工厂车间部分,工厂车间部分的建筑风格是德国传统的包豪斯建筑风格。北京著名的798厂区的建设风格就是这种传统包豪斯工厂的建筑风格,即房顶的波浪三角结构构成主体厂房外部的形态,内部则采用宽阔的空间结构构成。(如图6、图7所示)2000年初出于维护费用高和安全因素的考虑,厂房部分不得不被拆除,只留下第一部分的办公区域和储存区。原有车间区域被拆除后,产生了大量的空地,这个空间为工厂之后的改造提供了一个潜在的可有效利用的公共空间。
图4 帕拉纺织厂拆除后平面图图5 帕拉纺织厂拆除前平面图图6 帕拉纺织厂生产车间内部图7 帕拉纺织厂生产车间外部
两德统一后格劳豪小镇发生了巨大体制变化,这种变化导致了小镇的整体去工业化进程。同时,由于经济体制的转变,原东德地区大量的国有资产需要进行私有化改造,导致在改造过程中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和问题。例如,在统一后的原东德的工人阶级面临着更加矛盾的心理过程。工人曾经被塑造为民主德国社会主义时期国家的英雄,但在民主德国消失后,工人仍然被认为与社会主义联系在一起,却失去了国家在政治中的领导性地位和待遇。更重要的是,在后苏联社会主义政治中,很少有人愿意为工人进行辩护。苏联解体后,工人特别是蓝领工人不得不接受国家资本被大型跨国企业所侵占的事实。大量工人对1990年代生活的记忆,是生活被高通货膨胀影响和冲击的记忆。而在苏联解体前的工人记忆,则是就业得到国家的保障,工人得到了由国家所订立的制度契约。[6]
同时,体制转型也会带来的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首先,当地政府在区域转型中不能充分发挥有效的协调作用,政府的运作机制并不能及时的进行调整并适应新的政治经济体制的发展,特别是对于中小型城市,政府行政成本和机构设置之间的矛盾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导致统一后的小镇处于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工厂内部的资料和设施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大量厂内机械设备被工人盗卖等。小镇所能够支配和协调的资源又极为有限,特别是当面临产业转型或者政治经济结构变化时,中小型城市转型的劣势就变得尤其突出。其次,基础设施匮乏也成为重要的问题之一。在缺少资金来源的条件下,相比较其他大城市而言,这些中小型城镇缺少知识理论层面的积累,并不具备整合系统资源的能力,也就不具备转型的竞争力,小城镇和大城市之间的差距就会逐渐加大。
为了解决统一后的资金偿还问题,纺织厂当年大部分的机器被地方政府变卖到中国等其他发展中国家。但是这些机器相对陈旧,并没有以很高的市场价格卖出。帕拉纺织厂在两德统一后虽然进行了私有化改革,但是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不到十年的时间工厂就再次倒闭。因此,这种大环境的剧烈震荡对于格劳豪工业遗产的保护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收缩城市一词直到最近才被广泛使用,特别是在文学作品和媒体的陈述中。“收缩城市国际研究网络”将这一词语定义为一种全球化的现象和一个时代终结的特征。[7]收缩城市的成因大体归结为两个方面:(1)全球化背景下从制造业到服务业的经济转型,以及由此造成的劳动力结构性失业和产业资本外流;(2)其他影响因素,包括郊区化、战争、自然或人为灾害、老龄化或低生育率,以及东欧国家社会主义制度的瓦解等。[8]第一点多指资本主义国家中劳动力成本上升,制造业进行产业转移的过程。两德统一后,大多数原东德地区所经历的人口减少就属于第二种。
统一后的东部地区失业率高达20%,在此期间有超过一百万人搬到了德国西部经济发达地区。大规模的资本和人才外流导致东部城市收缩愈加严重。截止到2010年东部地区有130万套空置住宅,预计到2030年,这一数字将达到200万套。到2050年,德国东部的人口可能只有统一前的一半。尽管有数万亿欧元的补贴,但西德政府承诺的“东部复苏”计划从未实现。这些资金只不过购买了一段时期的社会稳定,在两德统一的体制变化下使得原东德地区并没有产生剧烈的社会动荡。在经历了一个普遍的城市收缩阶段之后,虽然莱比锡、耶拿和魏玛等几个城市得以稳定下来,但比特费尔德沃尔芬和霍耶斯韦达等以前的单一工业区以及北部和波兰边境沿线的外围农村地区,正处在不断衰退的时期。德国东部和西部之间的生活水平差距继续扩大,新的东部六个联邦州正在变成德国西部和南部繁荣经济区的经济边缘地带。[9]
两德统一后由于体制的变化,大量的原东德居民涌入西德地区,格劳豪小镇也出现了人口净流出现象。在统一后的一段时间内大量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从东部向西部迁移,以寻找更多更优质的就业机会。人口外流导致东德地区缺乏改革动力和劳动力,没有条件进行有效的改革又导致人口大量流失,形成恶性循环。由表1可见,从20世纪90年代以后该地人口便开始大量流失。回顾历史,小镇从1910年开始由于纺织厂的建立到1950年,人口增长了超过40%。然而,从1995年到2015年间,人口流失约17%。值得注意的是,今天依然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当地人口,需要靠社会救济来维持基本生活。小镇有一定技术能力的人和大多数年轻人都选择离开,搬迁到拥有更好就业机会和教育资源的大城市或者西部地区。因此,技术人员和年轻人的外流加上政府财政的压力,小镇的工业遗产的保护和转型困难重重。
表1 格劳豪人口变化
对于纺织工厂的保护和再利用,地方政府试图通过多种措施来保护工业遗产,但是实际进展过程则是困难重重。主要原因是资金缺乏和工业遗产建筑保护之间的矛盾。与前文提到的纺织厂附近居民住宅的改造类似,当地政府也希望通过外来的商业投入,来改变当地的状况,但是房地产公司同样希望拆除原有的工业厂房建筑,建造为全新的商业中心或者高档住宅区,以获得更多的商业利益。政府则希望通过资金的输入,进行工业遗产建筑改造,而不是彻底拆除这些建筑,并希望纺织工厂,作为这个城市发展史的一部分被保留下来。由于维护资金等原因,工厂主建筑的正面厂房不得不被拆除,统一后政府试图计划重新利用这些建筑,并邀请建筑学家和设计师进行考察并制定新的建筑规划,但是当地政府无法负担重新改造和维护的费用,因此改造只停留在制定规划方案阶段。
由于厂房特殊的包豪斯建筑设计风格,倒三角的波浪形屋顶在冬天会大量积雪,存在潜在安全隐患。如果进行长期屋顶维护,所产生的费用对政府将是一笔巨大开销,特别是对这个经济下行的城镇。因此,新的工业遗产改造项目被无限期地推迟,原有的一部分厂房也因缺少维护资金,最后不得不把这些原工厂生产车间部分的建筑彻底的拆除。
工业遗产分为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价值同样重要。而格劳豪小镇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相对不足,两德统一后大量工厂资料的丢失,导致工业遗产文化梳理过程中的严重缺失,再加上原有工人大量的离开小镇,工人记忆缺少有效记录并逐渐被淡忘,因此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上缺乏信息的来源。
根据海科·欧文门和海耶德·A·米格的观点,应该从遗产文化本身看问题,即在工业遗产形成的过程中,遗产文化本身就已经存在,那么这种“存在”是植根于这种工业认同之中的,如果要成功的实现转型,无论是城市转型还是工业遗产转型,都离不开这种“存在”,只有整合这个“存在”才能更好地重新建构成新的“存在”。[10]
非物质价值和物质价值都在遗产化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结果层面理解,遗产本身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条件。当我们把厂房本身作为一个非人类(non-human actor)来认识的时候,在前遗产化(pre-heritagized)时期,厂房更多的是提供生产价值,是工人和工厂联系的媒介物(intermediary),工人与工厂产生互动性是生产的物理互动性。根据布鲁诺·拉图尔的理论,从媒介物(intermediary)到中介物(mediator)的转化过程中,即当生产停止并进行遗产化时,这种转化便产生了更加复杂多样化的中介物(mediator)。具体可以理解为,当镰刀和锄头作为农具出现,和工人农民发生的关系就是一种媒介物之间的关系,即生产工具与劳动者的互动关系;当镰刀锄头被赋予共产主义的含义的时候,其和工人农民之间的关系就不是单纯的媒介物,而是一种中介物的关系,这种关系有着更加复杂的内涵。
在前遗产化时期,工人的角色和物理的机器同时出现了“媒介物”与“中介物”两种构成关系,并通过“记忆、认同”被建构起来。但是,这些“记忆、认同”又很难与原有的概念进行清晰的划分,因为记忆和认同已经存在于原有工厂的生产时期。然而当工人的角色发生变化后,这种认同和记忆转化为了一种更加复杂,解释方式更为多样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例如,对于原社会主义民主德国的工人来说,它既代表着国家认同又代表着阶级认同,认同的存在则是根据工人对于工厂所产生的媒介联系所存在的,[11]同样这种媒介物也体现在其遗产价值中。
由理论可见,在这种人与遗产的互动中可以看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助于塑造本地区居民的认同感。在漫长的工业化进程中,各个地区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工业文化特征,这种特征成为了当地的社会价值观和文化内涵的一部分。
工业空间(industrial space)是指在工业生产时期的劳动空间的某种存在形式,这个时期的工业空间是依附于工业生产和劳动生产本身存在的,随着去工业化对原有工业空间生产使用价值的削减,其也面临着被销毁或者遗弃的命运。因此,对工业遗产空间的再利用成为重新激活原有工业空间价值的有效途径。
工业遗产空间价值的转化,主要是将第二产业的生产空间价值转化为第三产业的多重空间价值,这种价值具有相对多元化的性质。因此,对于新的工业空间的利用就会产生新的依附的要素。遗产建构者就是在运用多重要素,在重新建构原有的工业空间要素时,创造新的空间价值。空间价值的被重新定义为工业遗产的再利用提供了新的活化途径,建构者在赋予新的空间价值过程中也带来了新价值的内涵定义。
帕拉纺织厂在停产和遗产化的过程中,帕拉纺织厂厂房拆除后产生了大量空地,空地作为公共空间产生,对于公共空间价值的重新定义和规划,为帕拉纺织厂的工业遗产激发新的活力。另外,工业空间作为物质遗产的存在,能够更好的促进遗产保护运动,其存在价值本身就是一种保护和转型的物质基础。另外,从纺织厂的设计图纸的保留情况看,在工厂规划过程中,设计者和投资者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帕拉纺织厂从施工方案到项目批复都有着非常详细的计划。最初的图纸直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更能体现设计师们在这个工厂的建筑规划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因此,设计图纸的完好保存,为纺织厂改造为工业遗产博物馆提供了充足的素材,同时也对当地居民了解格劳豪小镇和纺织厂帕拉的历史发展有着积极的作用。
根据图5和图6的原有建筑可以发现,帕拉纺织厂厂房本身有着和798工厂一样的包豪斯风格的建筑形式,798工厂原先就是由原东德设计师和技术人员设计建造而成,其美学和艺术价值不言而喻。帕拉纺织厂作为魏玛共和国时期的建筑,属于新古典主义和包豪斯相结合的建筑风格,并且在外部形态上其整体大块面的线条分割特点十分突出,建筑整体内部空间的设计也同样有着细腻的古典主义风格,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在德国的工业建筑中有着鲜明特点。
工业遗产艺术价值有利于艺术家对整个遗产的重新活化利用,但是艺术再创作必须遵循特定的历史文化路径,不然会产生文化结构的偏差。历史文化路径的遵守有利于格劳豪的居民用更加积极的态度来塑造地区的文化认同,思考如何把新的艺术形式融入到帕拉纺织厂的未来发展中。如果艺术家不能充分理解这里的历史和工业文化自身的特征,就不能有效的重新塑造地区的文化认同,进而会对遗产原有的艺术价值产生不良影响。况且,不同的艺术家有着不同的创作意图和创作理念,特别是两德统一后格劳豪小镇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彻底变化,例如文化解放,自由媒体也同样影响着地方的文化认同。因此,工厂艺术价值的重新定义会成为工业遗产保护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工业遗产遗产化的过程中,对于新经济价值的追求就成为这个过程的重要一部分,工业遗产旅游所带来的文化经济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在原本作为第二产业的工业到第三产业服务业的转型过程中,工业生产到工业遗产旅游的转化是经济发展的重要要素之一。工业遗产旅游总结有六大优势:首先,工业遗产旅游可以为地区的工业形象和历史文化传播做出实质性贡献;其次,工厂和工业旅游对现有的生产过程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第三,工业旅游可创造更多商业机会并通过网络产生新的收入来源,如销售工业产品或纪念品;第四,它可以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和公民参与;第五,它有助于吸引对工业和生产过程感兴趣的员工;第六,工业旅游是可以接触潜在客户的有效途径。[12]
鉴于工业遗产旅游的优势,可以通过工业旅游项目的综合开发扩大经济效益。工业遗产旅游不仅可以带动当地文化产业的发展,也同样可以帮助当地居民重新建立起生活的信心,帮助小镇经济发展。小镇有着自然优势和历史积淀,如再能有效利用丰富的工业文化资源,便可以使游客充分地领略小镇的人文和自然景观。例如,可以组织多种形式的“工业节日”,能够向游客全方位,多角度展现工业遗产和工业文化,让游客系统了解工业发展进程中所发生的历史事件,以及取得的成就,并亲身体验工业化过程中的技术迭代,能达到从不同的角度深入了解工业化整个过程的目的,甚至引发游客对未来工业的畅想。工业旅游的价值虽然重大,但是当地也必须兼顾本地的可持续性发展,在工业遗产保护和工业旅游中找到一个相应的平衡点。[13]
德国的城市主体是人口在两万到五万的中小型城市,而这些城市有着迥异的发展规模和文化历史背景,因此它们的工业发展模式具备其各自的内在特点和特殊性。制约中小型城市工业遗产保护的因素众多:地区发展不平衡;经济投入的不公平,即大城市具有支配更多的经济、文化、资本的资源优势,而小城市不会拥有这种优势;另外,相比较其他大城市,中小型城市受困于更为严重的老龄化问题以及严重的人口流失、交通不便捷和新增就业不足等问题。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在去工业化过程中的中小型城市的转型面临着种种困难。过去中小型地区发展主要依赖劳动密集型产业,格劳豪就是以纺织工业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小镇。但是20世纪90年代后,原东德地区进行了体制经济转型,原有的生产方式彻底发生了改变。导致地方转型的动力不足并随即产生了大量的工业废去用地和工业遗产。工业遗产的保护由于与地方经济的发展密切相关,东德地区资金的缺乏成为导致该地区工业遗产转型困难的原因之一。这个地区的工业遗产保护不仅仅面临着来自资金缺乏的挑战,同时还要面对后苏联时期语境中对于民主德国时期工业体制文化的否定,这个因素也严重影响到该地区从文化特性上对工业遗产的保护,特别是关于历史文化利益上的遗存保护。
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本案例的核心帕拉纺织厂作为整个小镇最为重要的工业遗产,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这些价值无论是艺术价值、空间价值、经济价值都与小镇的整体转型密切相关,都能够为转型提供必要的基础条件。在后工业时代的转型中,一方面,要处理好地区发展和经济的重新复苏问题,另一方面,还应该兼顾地区自身历史文化价值的延续和保护。经济角度讲,要想摆脱工业遗产保护的困境和将其有效利用,应主要依托地区型的自营经济,当地政府不能完全依赖外来投资,因为外来投资有潜在的不可持续性,并可能随时撤离。虽然地方资源有限,商业资本又不能带来长期可持续性的社会转型,但是可以通过非物质文化可持续性转型开展,即整体结构的转型,在文化层面的衔接和历史路径中进行工业遗产的重构。综上,为了使工业遗产得到有效保护和利用,应该首先改变内部的文化感观并与民主德国时期的历史进行自我和解,然后创造更好的经济机会,并提高地区的承载力,就可以进一步创造新的资金来源,最后制定地区性的战略规划,并建立区域间的协调机制,在政府、资本方和工人彼此价值认同的基础上,在非物质和物质工业遗产的价值运用上找到一个有效的平衡点,既能保护工业遗产本身的历史文化价值又能通过旅游促进当地经济和就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