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淑芳
摘 要: 《朗读者》是央视推出的一档成功的语言文化类综艺节目,有独特的话语价值和文化传播价值。《朗读者》通过三个维度实现了综艺节目独特的话语价值:在话语文本层面,节目巧妙地选择文本内容,实现了关键词、互文性文本和节目主题的融合;在话语实践层面,恰当的叙事策略、主持人的话语信息结构及节目、受众和文本的融合途径等,生成了节目要传达的意义;在社会实践层面,通过线上和线下相结合及多媒体的融合途径,节目实现了和受众的良好互动。
关键词: 《朗读者》 综艺节目 话语分析
一、引言
《朗读者》是中央电视台在2017年2月推出的大型文化情感类节目,随后又播出了第二季和第三季。第一季节目播出后便“成为新媒体传播的‘现象级:微博话题#CCTV朗读者#阅读量破4.4亿,首播后就有近20篇微信文章阅读量超10W+,豆瓣评分最高达9.5”[1](33-35)。针对这一现象,学界进行了一定的研究。过彤(2017)、文国庆(2017)、李雪怡(2017)、田又萌(2017)、刘思彤(2017)等进行了文化传播角度的研究,认为综艺节目“本身应具有一定的文化独创性和文化传承功能”[2](61-62)。现有研究大多是从文化传播角度进行的研究,定性研究较多,结合文本语料进行的量化研究较少。
在相关研究评论中,节目被定义为一股综艺文化的“清流”。在当前社会语境下,这股“清流”实际上是一种话语现象,这种话语从不同层面和不同角度实现了文本和受众心理需求的契合。话语分析(discourse analysis)既可以看作一种认知现象又可以看作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在话语分析理论学派中,批评性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侧重研究话语的社会、文化和政治意义,这里的话语主要定义为“理解世界和表述世界的特定方式”[3](162-168),同时,费尔克劳在系统功能语言学家韩礼德的基础上提出了批评话语分析的三维框架:文本层、话语实践层和社会实践层,即描述话语的文本特征、话语的生成和解释过程、从社会文化角度揭示话语。《朗读者》在这三个维度实现了节目的话语价值。
二、主题和文本内容的巧妙选择及融合:话语文本层面的体现
《朗读者》每期节目都设定一个主题词,嘉宾的故事和朗读的文本都是围绕同期的主题词进行的,这种选择和融合使每期节目文本形成一个有鲜明特色的话题,并在信息传递中生成了节目的意义。
1.满足受众精神需求的关键词语选择
以《朗读者》第一季为例,共有12个主题,这12个关键词分别是:遇见、陪伴、选择、礼物、第一次、眼泪、告别、勇气、家、味道、那一天和青春。这些关键词具有朴素、自然的特点,所攜带的信息是每一个人在人生中一定都会有的情感体验,不是为哪一个特定的受众群体而选择的,而是为所有受众都能有不同体验和不同理解而选择的关键词。
12期的关键词以受众的情感为中心,这些关键词串联朗读者的故事和文本情感,能够直接、简单地激发受众的相关故事和情感记忆,在很大程度上构建了受众的情感尊重心理,满足了受众对文学、审美和情感的多重需求,实现了受众审美层次上的“智性的愉快”。这些关键词在主持人的访谈表达和嘉宾的朗读串联中引领了受众的思考维度,缓解了当下信息碎片化语境下受众的“文化焦虑”,共同担负起了电视媒体的价值导向责任。
2.文本中的高频词、语义偏好和语义韵
我们选择了《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和《北京日报》的评论文章,汇集成4万字的语料。根据热词软件图悦picdata分析,词频前十位分别是:节目(459)、朗读(425)、文化(197)、观众(133)、董卿(126)、情感(93)、故事(73)、嘉宾(73)、文学(71)、大会(64),且这十个高频词的权重都在0.78以上。这十个高频词恰恰满足了5W传播模式所需要的基本要素:“节目”自然是讨论的焦点,“谁”(who)是嘉宾和董卿,是信息的发出者;“说什么”(say what)是朗读的文本和嘉宾背后的故事;“怎么说”(in which channel)指的是用情感和故事串联的方式进行朗读;“对谁说”(to whom)指的是观众和接触信息的所有受众;“产生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指出节目是一场文化大会。
在12次主题的朗读中,文本中的语义韵和语义偏好很明显。Sinclair认为语义韵(semantic prosody)是具有相同或相似语义特点的词项习惯性地、反复地与关键词项在文本中出现,形成的特殊语义氛围。语义偏好(semantic preference)指一个词目或词形同一系列语义关联的词语之间的关系[4](63-68)。以高频词“朗读”为例,和它搭配的词有“谈话”“节目”“词语”“共鸣”“故事”“精神诉求”等,从这些搭配词的语义和使用环境上看,这些词语之间形成了积极的语义韵。《朗读者》节目以“朗读”为核心,通过叙述故事的方式满足受众的精神诉求,节目名称《朗读者》和朗读行为成为大家讨论和关注的焦点。在日常语言表达中,“朗读”一词本身和“节目”“文化”这两个词并没有特殊的语义氛围,但在《朗读者》节目中,三者因内容和传播的需要形成了特殊的语义氛围。
3.互文性文本
菲斯克认为,互文性是“媒体文本可以产生文化意义的重要成因,电视文本之所以能够为观众生产出意义和快感来,主要是因为它与其他文本之间具有相似和相异之处”[5](79-87)。在《朗读者》节目中,正是因为多元的相似文本形成了节目的互文效果。
嘉宾在朗读前的访谈内容提供了一定的互文信息。这里的信息一是用视频的形式呈现部分嘉宾的简短故事,二是主持人和嘉宾的对话,在对话中穿插有图片和提示字幕。朗读前的短采访凸显的情感是基础,增强了受众的带入感。有时候在嘉宾朗读前还会有另外一个片段,这一片段是国内知名专家、学者对嘉宾朗读的文本进行简单的介绍,形成了对文本解读的重要的互文信息。三是在朗读过程中,和嘉宾故事有关的背景图片、朗读文本有关的图片、嘉宾有关的字幕再次丰富了互文信息。除此之外,互文还充分体现在主持人的台词中。如提到嘉宾樊锦诗(敦煌莫高窟前院长)先生不遗余力保护莫高窟这种不可逆的文化资源时,主持人说“这简直是逆天”,“逆天”一词的诙谐表达达到了“你懂得”的传播效果。
三、节目意义的层级生成:话语实践层的体现
在话语实践层面,《朗读者》节目采用了巧妙的叙事策略使语言文字与生俱来的直击人心的审美力量迸发了出来。朗读文本的人、朗读的内容及朗读的方式这三个因素有机融合生成了节目的传播意义。
1.《朗读者》的巧妙叙事策略
节目尝试并实践了“小题材+深挖掘”的人性化叙事思路。每期都设计一个关键词,用该关键词串联朗读者本人的故事和朗读者的朗读内容。受众先是在关键词的引导下激活自身的记忆和情感,然后在主持人的引导挖掘中再和朗读者的人和事融合,最后在朗讀的文本中使这种记忆和情感得到进一步强化,经过这三个层次实现了自身的心理满足。抛却了以往综艺节目要么说教要么娱乐的叙事特点,《朗读者》通过关注和聚焦朗读文本背后的故事和人,把无声的纸质版文字变化成行云流水般的视听化方式,文本背后的故事和人物情感因为电视媒介实现了可视化,凸显了电视最重要媒介的魅力,走出了一条文化情感类节目发展的全新之路。这样的叙事思路使得每一个朗读的片段都成了一个独立的故事,有铺垫,有剧情,满足了受众的心理期待。
2.朗读者、文本和受众的融合路径
节目以个人成长、情感体验、背景故事和传世佳作相结合的方式,展现了有血有肉的真实的情感,在很大程度上发挥了文化感染人、鼓舞人、教育人的传导作用。
首先是朗读者是谁的问题。朗读者不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专业的朗诵者而是一个有故事且会讲故事的人,既有名人又有素人。节目中的采访环节注重挖掘朗读者背后的故事情感,即朗读者为什么要读这段文本而不是其他文本。节目的嘉宾既有明星身上的故事,又有普通却不平凡的人,他们的故事和朗读的文本有怎样的内在联系,是传播过程中达成连贯性的方式。
其次是读什么,即文本的问题。选择的文本内容基本都具有普适性的情怀,能够让受众感染于其中。文本作品背后书写的是情感,朗读者在朗读过程中同样在表现和传达情感,受众就在这样流畅的话语组织中更快速地实现了和文本内容及朗读者的共鸣。
最后,朗读者、文本和受众这三个元素的情感完美融合。这种感情融和通过三个层次得以实现:第一层次是朗读者本人和文本的情感融合,文本和受众的情感融合,朗读者和受众的情感融合;第二层次是朗读者本人和文本融合后的情感和受众的再次融合;第三个层次是朗读者本人、文本和受众的直接融合。文字因为声音、故事和代入感产生了叠加效应。他们的故事和朗读的文本与受众产生了共情,既实现了明星效应又带来了平民的感动。
3.节目意义生成的语境
话语的意义生成与话语所处的语境是分不开的。系统功能语言观认为语境既包括直接语境,又包括文化语境和社会语境。
主持人对朗读者的短采访、文本朗读、主持人和朗读者的再次交流构成了《朗读者》的直接语境。朗读和文本都是表达的形式,情感才是文学嫁接给受众的表达内容。《朗读者》以文学和艺术的感染力满足了受众的精神和情感需求,借此渠道,文学和人类的情感实现了融通。
中国是一个诗词大国和文学大国,文化传统源远流长,国人对中外文学作品一直抱有着热爱,这构成了节目的文化语境。从2017年开始,一批以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为宗旨的大型文化综艺类节目如《中国诗词大会》《见字如面》和《汉字英雄》等,给受众的精神家园添上了一抹亮色,这些节目形成了集群效应,为《朗读者》开了好头,做了铺垫。
受众对文艺节目的讨论、期待和认可成了《朗读者》的社会语境。受众对生活真、善、美的追求是永恒的。从朗读者到文本,都是正能量的传递。用真实的情感读精美的文字,传递的内容从文本知识延伸到了人文情怀,“朗读”的文化行为,文字感情的传递和受众的文化心理相契合,文学作品因为新的故事回归到了生活的语境,实现了和受众的共鸣。
4.主持人促进了语言信息结构的顺畅传递
语言的信息结构是促进信息顺畅传递的主要手段之一。主持人采用什么样的话语信息结构,即如何安排作为主要内容的话语和作为背景话语的顺序,如何凸显信息焦点,如何把已知信息和新信息结合起来,如何激活新信息等,都会影响信息的传递。
主持人董卿根据访谈的环境和交际意图,确保了访谈信息在传递过程中的清晰性、稳定性和顺畅性。主持人既是访谈者,又是节目价值的挖掘者、呈现者、引导者和强化者。主持人董卿的表达和穿插,既有自身的光环和魅力,又通过引导使节目的主流价值和大众文化结合起来。更关键的是,在此传播过程中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实现了合流。
四、节目与受众的完美结合:社会实践层的体现
文艺节目以贴近民众生活、给受众带来丰富的精神盛宴为宗旨。优秀的文艺作品能打动人、鼓舞人,能激发人们的积极心态。在近些年来综艺节目娱乐至死的语境下,《朗读者》带着朴素的文字迎面扑来,在阅读和故事中激活了受众的生命体验,让文学再次回归到了公众的视野并受到了受众的热捧和认可。节目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进行。
一是线上和线下相结合。朗读是一种相对容易操作的形式,每个个体都可以成为朗读者和传播者,使得朗读这一行为容易成为大众化的传播路径。节目组在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设立实体“朗读亭”,普通大众都可以参与进来为特定的人或群体朗读,且有一部分人的朗读作品可以在《朗读者》每期开场时播出,进一步扩大了节目的影响力,在社会上形成了人人都在说朗读的现象。
二是多媒体的融合,电视和互联网、广播、手机等自媒体结合起来。利用不同媒体的优势,如手机的分享性特点、广播的想象特点等实现了媒体之间的融合。更重要的是在电脑和手机上可以看到节目剪辑出来的短视频,每个朗读者都变成了一个有创意的有自己风格的独特的符号。随着节目的影响扩大,后期相关的公众号都推送出来,如“少年朗读者”“朗读者粉丝团”“朗读者精选”等,在受众群体中再次掀起朗读潮,强化了前期的朗读效应。
通过社会实践层的两种方式,唤醒、激活了受众心中的情感诉求和情怀,最大限度地传播了思想、传递了情感,实现了文化精神的传承。如郑官怡所说《朗读者》:“最大的意义在于引导受众去‘感受——感受当下、感受文学、感受他人的情感。”[6](98-100)
五、结语
《朗读者》这档电视节目具有明显的话语价值,除此之外,“通过对文化资源的整合及对经典的直接呈现,展现我国优秀传统文化魅力,让受众感受文学之美”[7](73-75),承担起了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责任。《朗读者》通过多种形式引领受众回到朗读的时代,带给受众文化自信,提升受众朗读的热情,增强受众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
参考文献:
[1]过彤,张庆龙.《朗读者》:文化类电视综艺节目的大众化探索[J].传媒评论,2017(03).
[2]刘思彤.综艺节目将何去何从——从《朗读者》和《见字如面》谈起[J].传媒,2017(15).
[3]魏欣欣.批评性话语的理论基础与分析方法[J].东南学术,2010(1).
[4]纪玉华.语义韵探究:对象、方法及应用[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版),2003(03).
[5]陆道夫.试论约翰菲斯克的媒介文本理论[J].南京社会科学,2008(12).
[6]郑官怡.人文之美 无意之境——《朗读者》的美学风格[J].电影评介,2018(2).
[7]媒介融合背景下传统文化类综艺节目传播策略分析——以《朗读者》为例[J].出版广角,2020(01).
基金:国家语委科研项目“文化类电视节目对汉语言文字应用能力提升的启示研究(项目编号YB125-160)的阶段成果之一。平顶山学院中青年骨干教师资助项目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