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卟咕卟植物羊
阿玛抓回来一只植物羊。
植物羊其实是一种植物,村里人都叫它野草果。它叶片宽大,枝干像铅笔一样挺直,但没有铅笔那样瘦;植根上长着密密的胡须,有凹凸的皱纹。你仔细看,就像一张羊的脸,有角,有眼睛、鼻子和耳朵。把植株倒立起来看,俨然就是一只仰着头的山羊,阿朵就给这种植物取了个名字——植物羊。
阿玛把植物羊放在堂屋的夹层下,告诉阿朵,植物羊会唱歌,会跳舞。阿朵不信。
第二天,阿朵起来,堂屋的夹层下不见了植物羊。阿玛说,植物羊早早地醒来,唱着“咕卟,咕卟”的歌,跳着踢踏舞回家去了。
阿朵哭了,她也很想听植物羊唱“咕卟”歌,看植物羊跳踢踏舞。
阿玛又抓回一只植物羊,放在堂屋的夹层下,告诉阿朵要早起才能听到植物羊唱“咕卟”歌,看到植物羊跳踢踏舞。
阿朵蹲下来,悄悄跟植物羊约定,“小植物羊,明天你一定要等阿朵哟,阿朵会起早早的。”
第二天,阿朵起得很早很早,跑到堂屋看植物羊,植物羊又不见了。正在生火的阿玛告诉阿朵,植物羊早早起来,唱着“咕卟,咕卟”的歌,跳着踢踏舞回家去了。
阿朵伤心地哭了,她已经起得很早很早了。阿玛告诉阿朵,植物羊是起得最早的,只有最勤快的孩子才能比它早。
从此,公鸡一鸣阿朵就起床。
可是植物羊永远起得更早,那首“咕卟”歌阿朵也从没有听到过。
只是阿玛,经常抱着阿朵唱植物羊的歌:“咕卟,咕卟,咕卟咕卟,咕卟卟——”
在阿玛的歌声里,阿朵养成早起的习惯,再没有赖床。
叮叮叮,叮叮糖
“叮叮叮,叮叮叮,换糖咯!”
一个游商来到村里,肩上挑着扁担,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大货筐。听到吆喝,正在玩捉迷藏的孩子们一下散了,跑回家找换糖的东西。
阿奶阿玛梳落的头发、坏到不能再穿的胶鞋,都可以换糖。那糖和阿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不同,集市上卖的糖,有阿朵的拇指粗,包着糖纸。糖纸各不相同,有闪着银光的亮晶晶的塑料纸,有蓝色底白条纹的软纸,有纯金色防水纸。阿朵把那些糖纸收集起来,放进玻璃瓶里,再装水进去,糖纸高高低低漂浮着,在水里折射着耀眼的光,可漂亮了。
游商那里的糖,没有包糖纸。他们在货筐里垫着厚棉布,那糖犹如一块磨石,又厚又圆,沉甸甸地坠在筐底。游商有一把小锤和一把小凿子,专门用来凿糖。
阿朵从墙缝里掏出一个小食品袋,里面装着头发。这是阿朵花半年时间收集的,阿奶梳头时,她守在边上,等阿奶从梳子上把落发卷起来给她;阿玛梳头时,她守在边上,等阿玛从梳子上把落发卷起来给她;阿姐梳头时,她守在边上,等阿姐从梳子上把落发卷起来给她。“阿姐的落发好少。”阿朵看着手心里不多的一团落发,心里嘀咕了一声。
出门时,阿朵看见了那双胶鞋,那是一双布满疙瘩的胶鞋。
胶鞋加热就变软,阿玛总能把坏掉的胶鞋修好。她把火钳架在火上烤,把火钳烤到发红再对准胶鞋坏掉的缺口,等胶变得软软的,把火钳移开,趁热用力把胶鞋的两头缺口按在一起。这样膠鞋就又能穿了,只是修好的地方会留下一个疙瘩。
阿玛的这双胶鞋,鞋带又一次断了,还没来得及烫补。阿朵看看手里的发团,再看看那双胶鞋,犹豫了一下,还是攥着发团跑出去。
游商看一眼阿朵手心攥着的发团,示意她放进右边的箩筐里,掀开左边箩筐盖着的塑料布,再掀开厚棉布,露出已经缺了一角的糖块。游商左手拿凿子,右手握锤子,“叮叮叮,叮叮叮”,凿下四四方方一小块,拿用旧报纸裁剪成的巴掌大的纸片垫着,递给阿朵。
阿朵捧着糖回家,放在木桌上用一只碗倒扣着盖上,等阿姐和阿哥回来一起吃。
“叮叮叮,叮叮叮,换糖咯!”
游商用锤子敲打着凿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吆喝声也慢慢走出村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再也听不见。
“叮叮叮,叮叮叮”,这清脆的声响已变成乡村孩子记忆里甜蜜蜜的味道。
玩家家
乡村的孩子,玩家家是自己演给自己看的舞台剧。
阿嘟,阿烟,梅梅和阿朵玩家家。
梅梅带来一只有缺口的破碗,阿烟摘了两颗嫩丰收瓜,阿嘟拾了几串干杉木叶。
阿朵今天穿了阿玛裁的新长裙,白底薄纱上点缀着碎碎的红花,伙伴们决定让阿朵当新娘。
阿嘟捡了三块石头,摆成三角,阿烟用破碗接水放到三角石块上,梅梅把杉木叶折断,铺进碗下面,再把从家里夹出来的红火炭塞进去,趴在地上往里吹气。火炭一下子就把杉木叶燃起来,阿烟又慢慢再加些杉木叶。
这时候,阿朵就静静地坐在擦干净的石头上,装着很害羞的样子就可以。阿朵看着梅梅灰扑扑的小脸,再看看阿烟额头上的黑点,没忍住笑了。
阿嘟正把一颗嫩嫩的丰收瓜放进碗里煮,被阿朵突然的笑吓了一下,手一抖,丰收瓜扑通掉下去,把碗砸得更破了,水洒在刚燃起来的火上,把火浇灭了。
阿朵用小手捂住嘴,无辜地看着熄灭的“火塘”。
阿嘟看看阿朵,看看阿烟。
阿烟看看阿朵,看看梅梅。
梅梅看看阿朵,看看阿嘟,又看看阿烟,“扑哧”笑出声了。
梅梅左边拉着阿朵,右边拉着阿嘟,阿朵左边拉着阿烟,唱着新娘子歌回家去。
曹春玲: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县第二小学教师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