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的调查

闫慧芳

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流传于山西省吕梁市交城县一带，起源于明代中期，至今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滩羊皮鞣制工艺是一种将动物生皮经过复杂的鞣制工序使其变柔软后进行毛皮制品加工的传统手工技艺，也因其复杂的生产工序，本土文化中形象地将其称为“熟皮子”。2008年6月，滩羊皮鞣制工艺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滩羊皮鞣制工艺在口传身授的传承与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变为当地标志性的传统文化，融合了独特的地域特色和人文特征，深具地方认同感和文化影响力。

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的发展脉络

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在当地家喻户晓，以家族传承和口传身授的方式，代代传承，谱系清晰，在地方传统文化中颇具标志性和代表性。

“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传承谱系

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历史悠久，传承有序。第一代传承人张振泰，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创建“义泉泰”皮坊，主要生产的滩羊皮鞣制品远销国内外，大大提高了皮坊的知名度和民众的认同感。第二代传承人张明道，从小通过父亲口传身授的方式习得了滩羊皮鞣制技艺，并兼营熬皮胶。改革开放后，第三代传承人张拉生，在祖父与父亲发展的基础上，筹办了西营皮件厂，从过去單一的生皮鞣制发展为加工毛皮、革皮、裘皮制品，将生产规模扩大。第四代传承人张晓春，继承了“义泉泰”字号，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对滩羊皮鞣制技艺进行了转型与改革，于2002年成立了以义泉泰为名的公司。

“义泉泰”的技术工人基本为当地村民，现主要生产毛皮书画工艺美术品、动物仿真标本、汽车坐垫、毛皮褥子等新型产品。三十年来，张晓春与孟矿珍带领村民不断将传统工艺进行改革与创新，成功申请了“毛皮书画”发明专利。2018年5月，张晓春被评为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滩羊皮鞣制工艺”代表性传承人，孟矿珍被评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滩羊皮鞣制工艺裁制、配皮传承人。

滩羊皮鞣制工艺的工序与创新

传统的滩羊皮鞣制工艺需要经过挠毛、回软、铲肉渣、洗皮、二次铲皮、浸硝、浸酸、鞣制、中和、晾晒、静放、二次回软、三次铲皮、敲打等多道工序，整个流程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其中关键工序如浸硝、浸酸、鞣制、中和等往往取决于传承人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和对鞣制技艺的熟练程度。

张晓春在沿用滩羊皮鞣制工艺的基础上加以改革创新，将毛皮边角料经过鞣制、裁剪、成形等多道工序制作成人物肖像、动物形象、国画、书法等毛皮书画工艺美术品，秉承传统，立志改革。

在与传承人的口述访谈过程中，张晓春向笔者详细介绍了毛皮书画的工艺流程。

第一步：选皮。毛皮分为1-3级，1级最佳，2级以上毛皮可用来制作裘皮服装、领子等，3级皮以下用来制作毛皮书画。

第二步：消毒、鞣制。沿用传统滩羊皮鞣制工艺的原料，在此基础上加以更新，分别进行吊、打、晒、水铲、干铲等20多道工序。

第三步：裁剪。分为配皮、染色、漂白三个工序。

第四步：成形。进行精烫、抛光、细剪、粘贴、装裱，装裱时采用绫子和绸缎，黄色里衬在外，图案卷在里。

毛皮书画作品分为伟人书法、版画、水墨画、仿古画、装饰图案等系列，“义泉泰”的代表作有《毛泽东书法》《徐悲鸿墨马》《大展宏图》《岁寒三友》《寿比南山》《虎》等。清洗的方式也比较简单，将白毛巾垫在毛皮书画的图案上，用蒸汽熨斗轻轻一烫即可。

手工制作的技艺是一代代积累而成的，在漫长的传承过程中，一位位工匠或在技艺上有了十分绝妙的改进和创新，或在审美情趣上做了提升，工艺品也受到人们的认同。这些新的技艺或审美自然而然地融进传统的手工中去。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文化语境的变化，张晓春通过改革创新开发出了毛皮书画，增加了毛皮艺术的实用价值，推动了毛皮文化的传播。同时，这一举动更是体现出了传承人在文化实践过程中的能动创造性，传承人本身意识到了作为传承人应当在传承传统文化的道路上发挥自身的主体性和文化先觉性。

传承现状与活态保护

“传承人是民间文化的主体，如果哪一项民间文化没了传承人，这项民间文化就消失了。所谓‘人在艺在，人亡艺绝。民间文化的保护主要是传承人的保护。”（冯骥才：《科学地保证文化的传承·传承人“释义”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19年）传承人决定着文化遗产的存续状况，失去传承人将直接导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非物质性向物质性转变，致使文化遗产的传承中断，成为纯物质的“历史见证”。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以人为主体、以人为本体、以人为载体的活态文化，而传承人主体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关键，具有特定的内在属性与外在价值。我们可从主位视角阐释“传承人”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意义和价值。

“义泉泰”老字号在张氏家族四代人的有序传承下发扬光大，传承人张晓春将传统技艺与现代审美相结合，树立了将传统技艺作为一种精神文化来传承的现代遗产观，推动了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就目前交城滩羊皮鞣制工艺的发展现状来看，张晓春与爱人以及西营村的村民们都成了这项非遗手工技艺的文化传承者和传播者。与此同时，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因深受家族文化的影响，如今都在从事与滩羊皮鞣制工艺相关的行业，都有着传承毛皮文化的强烈使命感和责任心。

传统手工技艺中不仅包含了一代代工匠的智慧与技术，更承载了每一种文化事项所息息相关的日常生活景象与文化实践过程。脱离“匠人”的手工技艺是缺乏生动性和生命感的，传承人主体这种尊重传统文化、追求文化自信的传承理念，有助于传统文化的良性保护与科学发展。也就是说，“传承人”活态的文化技艺与记忆既是匠人精神的体现，也是有序传承与科学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键。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主体，传承人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肩负着传承民族历史知识、传承传统工艺技术、传承传统文学艺术和传承民族精神与传统道德的职能。传承人是民间文化遗产的持有者和继承者，他们保存着丰富的文化记忆和传承经验、精湛的传统技艺以及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这些丰富的具有文化遗产价值的历史资料中积累了来自自然、社会、生活、自身发展等各方面因素影响下形成的内涵深刻的文化意义与史料价值，这些都是无形的、宝贵的精神财富。传承人主体对文化传承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是科学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条件，也是活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首要前提。

作者单位：天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