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扭曲遮蔽的群体

2021-06-15 03:27王彦珍
青年文学家 2021年8期
关键词:女性观女性形象类型

摘  要:作为男性作家,余华对女性形象的塑造是基于男性视角叙述的。长期以来,他的创作一直难逃男性中心主义的窠臼,呈现出强烈的父权文化意识。笔者依据余华的创作观和女性观,将其小说中的众多女性形象划分为三个不同的群体:温顺善良的苦难女性、冷漠残酷的男性帮凶、自私风流的无耻荡妇。

关键词:余华小说;女性形象;类型;女性观

作者简介:王彦珍(1997-),女,汉族,新疆库车人,长江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研究生,所学专业: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8-0-02

通观对余华作品中人物形象的研究现状,不难发现,学者们大都选择将作者塑造的男性形象尤其是父亲形象作为研究方向,以感知余华在作品中构建出来的强大的“父法”世界的内涵及意义。而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研究界对其的关注度明显不高。为此,笔者在阅读相关文本和文献之后,以余华笔下的女性形象作为关照对象,通过梳理这些女性形象的类型,进而从一个不同的侧面解读余华作品所蕴含的丰富意义。

一、温顺善良的苦难女性

《在细雨中呼喊》中的孙母所经受的苦难是最令读者触目惊心的。她既是家庭中的劳动工具,又是丈夫的泄欲工具,还是生育工具,简言之,只需做好妻子和母亲这两种角色,丝毫没有一个女性该有的主体意识。作为丈夫的孙广才,完全不将妻子看在眼里,毫无羞耻之心地在妻子的眼皮子底下爬上了何寡妇的床。而妻子“仍然向无耻的丈夫敞开一切。”[1]即使在忍辱负重许久后,终于将积压已久的仇恨发泄在春分得意的寡妇身上时,所得到的依然是无尽的屈辱。面对丈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喷发的生理欲望,也只是温顺地服从,毫无反抗之意。更甚的,孙母因为分娩耽误了送饭时间,丈夫丝毫不关心虚弱的妻子,却只在乎自己的口腹之欲,对来迟的妻子恶语相加。早已习惯了忍辱负重的孙母却依然笑容满面、温声细语地试图向丈夫解释原因。

《活着》中的家珍与凤霞,也先后遭遇了命运的种种不公。家珍作为米行店老板的千金,还是接受过教育的大学生,却听从家里的安排和富家公子福贵结了婚。福贵这样讲述初见家珍时的情形:“家珍穿着月白色的旗袍……那时候长得可真漂亮,头发齐齐地挂到耳边,我当时就在心里想,我要她做我的女人。”[2]这样美丽大方而又教育有方的女性应该是许多男性心中理想的婚姻对象,生活方式腐化堕落的福贵娶了家珍后却没有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后生活。丈夫天天出没于妓院和赌场,家珍却只能选择默默地忍受这一切。即使心里对丈夫不满,也只能委婉地旁敲侧击。家境没落后,家珍选择了隐忍与坚强,虽然被父亲接回城里一段时间,但在儿子有庆出生后,还是心甘情愿地回到夫家,与福贵过起了“夫唱妇随”的贫困生活。作为母亲和妻子的她,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和坚定的信念支撑起这个羸弱的家庭。福贵和家珍的女儿凤霞,十分乖巧可爱,余华对她的刻画也比较细致入微。为了能够省下一些钱供有庆上学,夫妇二人商量着要把凤霞送给别人,可怜的凤霞虽然心有不愿,却还是默许了父母的决定。作为女儿,既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父母又随时会将自己送人,无言的她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苦痛和磨难。长大后嫁给万二喜的她,原以为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却又在分娩时难产而死。这个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苦难的悲剧命运。

《许三观卖血记》是一部充满幽默色彩的作品。在面对生活的苦难时,许玉兰屡次用流淌不尽的眼泪来申诉自己的苦难、表达自己的哀愁。父亲要求她与许三观结婚时,她“坐在床上掉出了眼泪”;挨了丈夫的巴掌后,她“呜呜地哭”;被何小勇侮辱后,她“哇哇地哭”;文革时期被剃了阴阳头,她还是哭;一乐生病时,“她的眼泪就又来了”。[3]可以说,淚水是许玉兰表达情感和申诉苦难的方式。尽管如此,这个时不时坐在门槛上大喊大叫的泼辣女人,也明显有着善良的一面。她在平时的生活里省吃俭用,心疼丈夫为家人的生存多次卖血,对何小勇的车祸表示同情等等,都可以看出,即使经历着生活与命运的种种不公,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是善良的、可爱的。

《兄弟》中极具悲剧色彩的女性,非李兰莫属。王达敏指出,“李兰是全书中一个最有人性张力和人性深度的文学形象。” [4]她在作品中的首次出场,与儿子李光头的偷窥事件紧密相连,儿子的无耻行为让李兰无地自容。多年前,第一任丈夫刘山峰就是因为在厕所里偷窥镇上的女性上厕所,才不慎跌入粪坑结束了生命;如今,儿子如出一辙,又重演了父亲的无耻做法。丈夫的行为让她陷入耻辱的深渊中,使她从此深居简出,甚至患上了偏头痛。而儿子的做法,更是雪上加霜。一次次的打击与折磨,让李兰的生命力逐渐枯萎乃至消失。与宋凡平结合的李兰,虽然体验到了真正的疼爱与呵护,但最终也好景不长,宋凡平的死亡,文革的 迫害,伤病的摧残,终究还是让她走上了死亡的归途。

二、冷漠残酷的男性帮凶

之所以是帮凶,是因为她们在促使事件向着暴力发展的进程中起到了不容忽视的推动作用。余华对这类女性的着墨不算太多,主要集中于他先锋时期的小说创作中。比如《现实一种》中的老太太以及山岗、山峰的妻子,《难逃劫数》中的露珠和彩蝶等人。

《现实一种》是余华先锋时期的“冰碴子”作品之一。他用极度冷漠的语调描述了老人的自私、小孩的无知、家庭伦理关系的冷漠、兄弟二人的互相残害。山岗四岁的儿子皮皮不小心将还在襁褓里的堂弟摔死后,告诉祖母:“弟弟睡着了。”老太太沉迷于自己逐渐发霉腐烂的骨头,对这个突发事故表现得无动于衷。即使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孙儿,也同样选择了视而不见。[5]作为祖辈,看到自己的孙辈躺在地上,没有想着抢救哪怕是抱回房间,也没有对事故的始作俑者皮皮做出呵斥,却只顾自己的安危,落荒而逃。在山岗、山峰两兄弟互相残杀时,作为家里唯一的长者,却全程袖手旁观,任由冲突越演越激烈,无形中成为了后面一系列悲剧的幕后推手。

面对自己的儿子被山峰踢死,山岗妻子的做法也同样是冷漠残酷的——在山岗将山峰杀害后,妻子准备好山岗的换洗衣物和所有的现钱,告诉丈夫:“你该逃走了。”丝毫不觉得自己丈夫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面对两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激烈对峙,两位妻子不仅没有进行适当的劝阻,反而是助纣为虐,成了暴力的怂恿者和支持者。

《难逃劫数》中,身材肥大、面容丑陋的露珠,看上了长相俊美的东山。可过于完美的东山使她忧心忡忡,总是想象着东山的朝三暮四以及抛弃她的种种情景。为了长久地守护自己的“爱情”,露珠接过了老中医父亲为她精心准备的嫁妆——硝酸,并在新婚之夜将其一滴一滴地泼在了东山脸上。她听着丈夫脸上那种像是白纸被撕破的美妙声音,觉得自己往后的幸福生活终于有了可靠的保障。然而,当她把那瓶硝酸向东山脸上泼去时,自己的灾难也悄然开始了,被幸福的喜悦包围的露珠显然对此浑然不觉。东山后来对她的报复也正说明了因果报应的不可逆转。

在东山和露珠的婚礼上出场的彩蝶,则是一个完全被生理欲望冲昏头脑的邪恶女性。她和广佛经过漫长的对视之后,毅然走向屋外,与其开始了交欢。两人欲罢不能、难以自拔的情欲行为,恰巧被一个年幼无知的小男孩碰到。在广佛残忍无情地杀害小男孩的过程中,一旁的彩蝶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的,她既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也不去劝阻广佛的暴力行为。事情结束后,她还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事不关己地回到了婚礼现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在这场杀害无辜男孩的灾难中,彩蝶俨然是广佛的帮凶,正是她的无动于衷和残酷麻木,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三、自私风流的无耻荡妇

这类女性人物,可以在文学史上找出很多:在古代,有《封神演义》中的苏妲己,《金瓶梅》中的潘金莲等;在今时,有《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马樱花,《废都》中的唐宛儿等。[6]余华的笔下,也有这样一类女性群体。比如《在细雨中呼喊》中的寡妇,《活着》中的胖妓女,《兄弟(下)》中后期的林红等。本节主要分析寡妇和林红这两位女性形象。

《在细雨中呼喊》中的寡妇,是一个嗓门宽大、身材粗壮的女性,她的生存之道就是在夜晚迎接村里一个又一个男人爬上自己的床。高大结实的她最喜欢和有力气的年轻人睡觉,随着自己的年老色衰,她将标准降低,对老年人也开始由衷地表示欢迎了。当然,有时候她也得屈服于权贵的力量,当前任队长对她投怀送抱时,她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在余华的笔下,这个寡廉鲜耻的女性,仿佛就是为性而生,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需要了。如果说,寡妇的日常生活是荒淫无度的,那么,她的个人品德就是极其自私和庸俗的。当孙母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怨恨终于向寡妇倾泻而出的时候,寡妇丝毫没有示弱求和的意思,恬不知耻地和孙母用不堪入耳的话语进行互相攻击后,还嫌不尽兴,更是将瘦弱不堪的孙母打倒在地上,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孙母的身上,神气十足,锋芒毕露。

《兄弟》中林红的一生,可谓充满了戏剧性。她“开始是一个容易害羞的纯情少女……之后是一个和李光头疯狂做爱放纵自己情欲的疯狂情人,最后是一个生者戚戚的寡妇。”[7]李光头偷窥她的隐私部位,对她展开疯狂的追求等做法让她厌恶至极。她反而注意到了一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温文尔雅的男性——宋钢,经历一番磨难后,两人终于結为夫妻。然后好景不长,工人下岗、工厂倒闭等现实让宋钢远走他乡,放弃尊严和健康,想着在外面挣够钱后再回来养活妻子。然而此时的李光头,已经一改从前的穷困落魄,摇身一变,成为了刘镇的富豪,风光无限。他举着爱和关心的旗号,渗透进林红生活的方方面面。久而久之,林红开始从内心深处接纳了李光头。就这样,林红和李光头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纵欲生活,也正是在这些日子里,林红埋于心的生理欲望完全被李光头唤醒,野兽一般的李光头一次又一次地推着林红陷入堕落的深渊。她背叛了爱她如生命的宋钢,当丈夫得知真相后卧轨自杀,她才幡然醒悟。从林红变成“林姐”的她,早已丧失了早期的天真烂漫和温柔贤惠,取而代之的,是见钱眼开、市侩庸俗的风尘女子。

结语:

不难发现,这些女性形象所体现出来的性格特征与现实生活中的妇女形象并没有完全吻合,大多是余华在写作时的一种较为虚假的想象。可以说,这是作家性别偏见和性别局限的产物,其背后潜藏着男权社会对女性群体的肆意扭曲和极度压抑。

参考文献:

[1]余华.在细雨中呼喊[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44.

[2]余华.活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61.

[3]余华.许三观卖血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26-30.

[4]王达敏.余华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12.

[5]余华.现实一种[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7-8.

[6]崔玉香.女性,一个被扭曲遮蔽的群体——余华小说男权意识批判[J].东岳论丛,2006,27(2):147-149.

[7]余华.兄弟[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612.

猜你喜欢
女性观女性形象类型
我国高职院校实训基地主要类型及其存在价值初论
C语言教学探讨
人名中不应该使用生僻字
汤显祖和莎士比亚的女性观与性别意识之思想根源比较
西方女性摄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恐慌与愤怒,焦虑与恐惧
利用野花组合营造花海景观的技术研究
在场的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