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两只鸭

●阿基米花

头头的奶奶整天拿着一把破扫帚扫她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一口井水冬暖夏凉的水井和一大堆柴火。奶奶经常念叨着，院子里可以养两只鸭。可奶奶不是老巫婆，扫帚没有实现奶奶的愿望。

不过，奶奶真的是位美食家。

以前，奶奶家里人多，粮食不够吃，种菜的地更少。没菜吃的时候，奶奶发明了一道菜——炒石头。具体做法很简单，先捡一些拇指大小的鹅卵石，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后晒干，然后放入油锅里用猛火炒，等石头炒烫之后再加入少许蒜末、葱花和盐巴就可以啦。炒石头这道菜很入味，吃起来也很香。奶奶会让她的孩子们盛好饭，每人夹两块石头舔一舔下饭吃。孩子们经常一块石头还没舔完，满满一大碗饭就吃完了。

奶奶还会做南瓜饼。奶奶的南瓜饼不是用南瓜做的，而是用南瓜蒂做的。家里孩子多，南瓜不够吃，所以奶奶就收集了别人家丢弃的南瓜蒂，清洗干净，放在石磨上磨成粉，然后做成一个一个南瓜饼给孩子们加餐。据说好吃得不得了。

奶奶做的猪饲料应该也超级好吃，因为奶奶养的猪特别肥、特别大。告诉你一个秘密，猪长大了不会变圆也不会变方，它会长得又高又扁，就像一堵墙。以前奶奶每年都能收获“两堵墙”——足足八百斤的猪肉！

这都是奶奶以前的事了，现在奶奶只是每天拿着破扫帚扫院子，她说院子里要是有两只鸭就好了。

寒假回家过年之前，头头的妈妈给奶奶买了羽绒服、羽绒裤，准备寄给她。

头头自告奋勇为妈妈打包，想要给奶奶一个惊喜。他偷偷地在羽绒服里塞进两个鸭舌、两个鸭头、两袋鸭脖子、两对鸭翅、两对腊鸭腿、两盒脆皮鸭、两对鸭掌和两个咸鸭蛋，把羽绒服塞得鼓鼓囊囊的。

打包好之后，妈妈就叫了通通快递，把羽绒服寄了出去。

第三天下午，快递员问了半天才找到奶奶的院子，把一个大箱子交给了奶奶。

“你看看，我儿媳妇多孝顺啊！”

“你瞧瞧，我孙子多惦记我啊！”

奶奶见到谁都要把他拉到院子里看看她收到的快递。羽绒服、羽绒裤、鸭舌、鸭头、鸭脖子、鸭翅、腊鸭腿、脆皮鸭、鸭掌、咸鸭蛋被奶奶整整齐齐地放在院子里，晒着冬天的阳光。奶奶心里嘀咕着：好好两只鸭非得这么大卸八块包装起来寄给我！给我寄两只活鸭不好吗？真会制造麻烦！不过奶奶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她决定先把羽绒服、羽绒裤洗一下，洗掉上面的鸭毛味，过年就穿这一套衣服啦。

于是奶奶在院子的水井边上架起一口大铁锅，烧洗衣服用的热水。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升腾起袅袅白烟，大铁锅上开始冒出热气。奶奶把羽绒服、羽绒裤放进大铁锅，夹去几块柴火控制水温，继续一边煮一边洗，洗出了一锅黄乎乎的鸭毛汤。

洗好衣服后，奶奶又把柴火添了回去。趁着热锅热汤，奶奶往大铁锅里依次放入两个鸭舌、两个鸭头、两袋鸭脖子、两对鸭翅、两对腊鸭腿、两盒脆皮鸭、两对鸭掌和两个咸鸭蛋。她一边拆包装，一边自言自语：“好好的整只鸭，非要这么一袋一袋分开装！”

接着奶奶掰来几根晶莹剔透的冰凌扔进大铁锅，然后往大铁锅里倒入一碗玉米粉、一碗糯米粉、一碗方便面、一碗黑木炭、一碗灶膛灰、一碗酱油、一碗醋、一碗黄酒、一碗小苏打、一碗生姜、一碗大蒜。

奶奶不是老巫婆，她不是在调制魔法汤，她只会炒石头、养孩子和养猪。她要把这堆鸭头鸭脑的零食烧得软软的再吃。

柴火尽情燃烧着，奶奶得意地拿起扫帚，一边扫院子，一边不时地看看锅里的鸭子大杂烩，一边自言自语：“院子里有一口大铁锅，大铁锅里有两只鸭，一只黑一只白。”

大铁锅里冒着发紫发白的热气，锅里棕褐色的汤汁翻滚着，鸭舌、鸭头、鸭脖子、鸭翅、腊鸭腿、脆皮鸭、鸭掌和咸鸭蛋互相碰撞着。

汤汁越来越黏稠，热气越来越稀少，柴火还在炙烤着大铁锅。

奶奶继续扫院子，一边扫，一边添柴火，一边念：“院子里有一口大铁锅，大铁锅里有两只鸭，一只黑一只白。”

铁锅被烧红了，院子里飘起了焦煳味。奶奶扔了扫帚，跑到大铁锅边大声喊：“该死！呸！呸！呸！”奶奶一着急，想用唾沫来灭火，谁知却吐到了锅里。

“真是该死！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奶奶懊恼地说。刚说完，嗖嗖两声，从大铁锅里飞出两只大块头鸭子，一只黑，一只白。

“乖乖隆地咚！”奶奶吓得连忙抓起地上的扫帚武装起来。当然，转瞬间奶奶就乐坏了，院子里真有了两只鸭！

奶奶一兴奋，拿起手机给头头打电话：“喂——喂——宝贝头头，你给奶奶寄的两只鸭子，奶奶收到了！”

头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奶奶，什么鸭子？我只寄了鸭舌、鸭头、鸭脖子、鸭翅……给您吃的！”

“我把它们煮了，煮熟的鸭子就会飞了！它们活啦！就在奶奶院子里呢！”奶奶激动地告诉头头。

“妈妈，奶奶变成老巫婆了！哈哈！真有趣！”头头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告诉妈妈。

仔细一看，奶奶发现一只鸭是糯米粉的颜色，一只鸭是木炭的颜色，它们的嘴巴和脚蹼是玉米粉的颜色，它们的鸭毛都是卷的——因为是鸭毛汤和方便面煮出来的。

这时黑鸭子开口说话了：“谢谢老奶奶，是您帮我们成功复活了！”

“我们俩本来是童话故事里的黑天鹅和白天鹅，因为在王宫里吃了太多垃圾食品，变得越来越丑，最后被王子抛弃了。王子还施了魔法，把我们也变成了垃圾食品。”白鸭子悲伤地告诉奶奶。

“幸亏您在大铁锅里吐了三口唾沫，让我们学会说人话。另外，我们的身体是被冰凌融化后的水粘在一起的。”黑鸭子补充说明着。

“简直太神奇了！难道我是个老巫婆？哈哈！”奶奶自嘲着。

过年的时候，头头和爸爸妈妈回到了奶奶家。奶奶穿着一身崭新的没有一点儿鸭毛味的羽绒服，脸上笑开了花。

奶奶煮了白鸭子下的蛋给他们吃，大家吃了都说有点儿咸，味道像咸鸭蛋。头头开玩笑说：“奶奶，你这老巫婆是不是又施魔法了？”

“这鸭蛋本来就是咸的，省了老巫婆好多盐呢！”奶奶乐呵呵地对头头说。

春天来的时候，白鸭子孵出了一群卷毛小鸭子，有白的、黄的、黑的、灰的，白鸭子和黑鸭子一起带着它们跳入院子前面的小溪里。

奶奶坐在小溪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和小鸭子们一起哼着儿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选自《小星星·阅读100 分（高年级）》2020年第5 期，稍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