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的味道

黄治中

我喜欢吃鸭子，不管是焖鸭还是腊鸭，或子姜炒子鸭，都喜欢。我就喜欢鸭子的味道。

鸭子是什么味道？我确实说不清，总之觉得鸭比鸡好吃。

我是怎么爱上吃鸭子的？更说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出于某种因缘，我不敢肯定。

不过，我与鸭子的确有点故事。

在我六七岁时（我8周岁上学），父亲要我练习毛笔字，我无奈玩弄了十多天毛笔，就掷笔撒野了。父亲给我施加压力：你不愿练字，就去养鸭子。

养就养呗！父亲真的买了三四十个鸭仔，我走投无路了，接过赶鸭子的竹竿，向空中用力一挥，俨然一个鸭将军。

那一刻，我是有点自豪的。

开始，我赶着鸭子在附近的田畴觅食，有大人协助，也时有同伴，觉得比写字有趣。后来，鸭子不断长大，赶鸭子觅食就得到无人居住的深山梯田去。空寂的山坑，只有山蚊和鸭子与我作伴，孤独的鸟鸣声更让我觉得孤独。有时树林里突发一声嚎叫，仿佛是野鬼逼近我张牙舞爪。这时我便觉得养鸭不是有趣的事，就想去学写字。

但是，没有退路了，我只得继续把鸭子养大。

有一天，出门时夏日当空，我把鸭子赶进山沟，不久便乌云压山，火蛇狂舞，雷声震耳。我怕雷公劈头，也担心鸭子被火蛇吞噬，缩着头驱赶鸭子。接着，暴雨像密集的利箭飞射，我头上的小斗笠如同靶子，被击成百孔千疮，鸭子也被雷雨打得七零八落。我想逃跑，又怕鸭子被野兽咬死，只好坚守。好在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晴后我便把鸭子赶回家。

第二天，我对父亲说，鸭子不养了，卖掉吧！父亲说，再多两个月，鸭子就长大了，到时候挑一个大鸭宰给你吃。我就开始想象鸭子的味道。香的？甜的？还是又香又甜的？这个想象很有诱惑力，引诱我耐心地养鸭，希望鸭子养大养肥的那一天，吃上一顿鸭子美餐。

這两个多月似乎比以往过得快，鸭子真的养大了。没想到的是，父亲把鸭子全卖了，一个不留。我两个多月的梦想连同手上的瓷碗，全碎在地上。我恨父亲说话不算数，说他是骗子。我后悔了，毛笔字没练成，鸭肉也没吃一块。好在父亲将卖鸭的钱买了一件衣服给我，我心里才稍稍平静一点。

第二年，父亲又买了几十个鸭仔，继续让我去放养。我说，这次鸭子养大后，必须留两个自己吃，否则我就让鸭子死光。父亲答应得很肯定，后来也兑现了承诺。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吃鸭子，感觉非常好吃，比什么都好吃，吃得很爽快。

后来，我长大了，吃鸭子也不是奢侈的事了。但我就是吃不厌，那种说不清的味道始终吸引我的味蕾。

我不知道，我对鸭子的味觉偏爱是否与童年养鸭的经历有关。

今日，我又吃腊鸭了。是什么味道，我仍旧说不清。有人特别喜欢吃鸭屁股，说这是鸭子的精华，是最具味觉享受的部位。我可接受不了。因我知道那是种怪异的骚味。

或许，这种骚味像榴莲，第一次吃觉得臭不可闻，难以接受，吃开之后，慢慢就会上瘾。又或像芥末，第一口会呛死人，渐渐地又让人觉得舒服。

味觉，一只神奇的怪兽。

作者事略：上学辍学再上学，执教研教继编刊，舌耕笔耕皆教育，晚年诗文仍习研。

责任编辑 张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