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动画创作的中国画笔墨语言表现研究

陈柯娜 陈鹏

摘要：文章分析了传统水墨动画的艺术成就与技术特征、不同数字技术的笔墨表现方法总结了各种山水画与数字图像技术的创作契合点。为获取各种风格山水画的艺术特征，笔者对不同风格的山水动画创作展开讨论，根据不同山水画的效果采用不同的动画技术手段，以表达不同的寄情山水的情感需求，旨在为后续山水动画的创作提供理论参考。

关键词：水墨动画;山水画;数字图像技术;笔墨语言表现

中图分类号：J21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6-00-02

笔墨语言是中国画的外在表现形式，被赋予深层的美学含义，将中国画的笔墨表现语言应用于传统民族动画的创作由来已久。在中国传统水墨画的表达中，水与墨的交融与配合呈现在宣纸上的晕染效果，传达了独特的、抽象的情感与美感。已有的水墨动画作品基本以再现这一效果为核心，一方面将这种外在表征作为文化符号，另一方面也力图在影片中更深层地再现传统文化审美情趣。在数字动画技术出现之前，复杂的水墨动画实现技巧大大制约了这种形式可以承载的题材，中国传统美学精神的重要代表之一山水画完全无法进入动画表现的领域。当代丰富的数字动画手段则突破了以物理手段模拟绘画语言的限制，为我们带来了实现山水动画的可能。

1 数字技术在水墨动画中的应用概况

1.1 传统水墨动画艺术成就和技术特征分析

以传统动画技术进行水墨动画创作的优秀案例如《小蝌蚪找妈妈》《桃花源记》《鹿铃》《山水情》《牧笛》等，均拍摄于20世纪80年代以前。在创作手法上，早期水墨动画采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研发的独特制作技巧，成为几代人认知中的“商业技术秘密”。这时期的水墨动画在艺术风格上通常选择某种特定水墨绘画技巧、美术特征进行借鉴，如：《小蝌蚪找妈妈》在造型设计、美术表现、构图技巧等方面均取材于齐白石所绘的相关题材中国画作品;《牧笛》在画风上则酷似国画大师李可染晚年的一些作品，影片在动画视听艺术上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这在以物理介质进行动画创作的年代宛如奇迹。

从今天的技术角度分析这些优秀的水墨动画作品，可以发现所谓的“技术秘密”也许并没有多么困难高深，无非集中在透明绘画层对水墨渲染效果的逼真模拟上。但影片对笔墨语言把握的深度，对场景意境表达的水墨意趣深度，则不能简单地以“形似”概括。

数字影像技术经历近40年的发展，在影像创作、影像处理、特效插件、虚拟现实等领域取得了巨大进展。在进行各类数字艺术创作实践中，视觉效果实现的技术阻碍越来越小，几乎实现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

1.2 数字图像手段支持水墨艺术效果表现的技术分析

现在数字图像技术能达到水墨效果的技术类型不外乎以下几种，一是二维动画分层表现技术，传统水墨画能通过透明叠加等物理材质或胶片工艺呈现水墨晕染的效果，如Animation、TVP等二维绘画软件，可以分层绘制出水墨效果;二是三维动画粒子特效，其可以通过脚本算法实现更复杂的水墨晕染效果;三是三维动画水墨渲染，其直接在三维软件中模拟水墨材质从而得到水墨效果，对于工笔和花鸟作品同样适用;四是影视后期水墨特效，是将已有的视频和图片素材进行加工处理，合成新的水墨作品。

2 数字技术对笔墨语言表现的积极作用

随着数字技术的突飞猛进，动画创作者借助数字软件的应用开发，利用二维软件技术、三维软件Maya、3Dsmax以及AE后期特效实现写意数字水墨动画的创作成为水墨动画的新思路。

2.1 二维动画分层表现技术

如运用Animation、TVP等二维绘画软件时，创作者可以用有水墨效果的笔刷在不同图层中分别绘制线条和颜色渲染。这对比传统的胶片叠加法效果更好，工作效率更高，但要求创作者的手上功夫要到位，适合绘制青绿山水、水墨山水等有线条感的山水画类型。

2.2 三维材质模拟

三维建模材质模拟主要利用Maya、3Dsmax或C4D这些软件重建三维环境。为了解决水墨动画创作中对传统笔墨技法的人工依赖，其通过PS软件制作中国画笔刷样式，进一步绘制水墨效果的贴图，达到对水墨效果和肌理的模擬。在3Dsmax等三维软件材质的节点调节控制器中，可以实现水墨效果。或者可以在PS中依照山形走势绘制贴图，在进一步实现水墨的皴擦效果后由3Dsmax根据景物特征建立模型，调整材质。

这种技术可以展现水墨变化效果和技法。三维材质模拟技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助创作者表现水墨山水和青绿山水的质感，但对于创作者的手绘功底有一定的要求。

2.3 三维粒子渲染

三维插件利用粒子系统实现水墨晕染的效果。现在针对C4D软件开发的TFD流体水墨烟雾插件是实现水墨晕染效果的首选。通过TFD的模拟，调整重力的影响方向，让烟雾由上至下地流淌下来，可以形成远山或者雾霭的朦胧效果，后期可以用AE进行渲染合成和调色，这是制作水墨镜头比较简单的方法。基于粒子特效插件的特点，在生成和表现水墨山水、泼墨山水这类水墨动画效果时有较大优势。

2.4 后期特效技术

影视后期技术是对视频素材或手绘作品进行加工，给它施加水墨与晕染效果。借助AE等后期软件，通过多层平面效果叠加，不同类型的山水画也可以在同一个水墨作品中呈现。

总的来看，笔墨语言的表达具有很强的延展性。不仅可以是对笔墨语言的表现，还可以利用数字艺术表达传统中国画的意境。例如，《大鱼海棠》《影》的画面中都没有明显的水墨元素，但创作者结合光影、道具、音乐等外部因素，给观众呈现出了特定的水墨艺术效果和传统美术的意境美感。这些作品虽然不是对水墨的直接描绘，但通过多种元素的综合运用，可以直接生成具有水墨意境画面，也可以实现对绘画语言精神的传承。

3 中国山水画笔墨元素的特征分析

在漫长的岁月中，中国山水画几经变迁，经过发展、扬弃、传承、整合，从表现内容和外在形式，从构图技巧到人文内涵，形成了丰富多元的绘画风格。

3.1 早期青绿、金碧山水画艺术特征

早期山水画以鸟瞰式构图为主，作品仅表现山水景观，有的画作也会同时表现房屋、村镇、人物活动等。现存最早的青绿山水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设色以青绿为主，高处的山峦用石青与石绿渲染，赭石和暗金色铺在石缝低洼处，建筑和小景的颜色则点以朱砂[1]。

隋唐之后山水画开始注重构图和透视，工笔重彩，并确立了“青绿金碧”的风格。唐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图》，构图上更注重对山水的描绘，以细线勾勒表现岩石组成的奇峰峻岭，这种创新的构图意识促进了山水画科进一步成为一门代表中国画美学的独立画科。这时的笔墨起到结构的作用，进行形体描绘，大量效果是靠青绿色渲染的，有极强的装饰风格。因其强烈的装饰风格，目前已经有将青绿山水画作为动画发生的环境运用到广告展示或游戏中的创作。

3.2 荆关、董巨水墨山水画笔墨语言特征

荆浩与关仝共同开创了影响深远的北方画派。荆浩在谢蕴的理论基础上提出了笔与墨的关系，即线条和水墨的比例关系。墨的浓淡影响物体的色调和阴阳明暗，这是光靠用笔无法达成的效果[2]。

关仝学习了荆浩的笔墨运用和气魄，进一步创新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被称为“关家山水”。关仝善于在山水中抒发自己的悲凉情绪，注重内在的精神表达，少从笔墨痕迹上琢磨描绘自然与人的关系。

董源以“淡墨轻岚”的手法描绘江南变幻的自然景象。非常重视画面的整体效果，基本上自然平淡为主。他将自己擅长的披麻皴法与“点”的运用糅合起来表现山石。在他创作的《溪岸图》中，人们生活在崇山峻岭和山泉瀑布的围绕中。他通过立式构图表现生活场景，山石以淡墨勾皴，层层渲染，又以浓墨在山石交界处加强结构。山体像浪涛翻涌向左，形态相近，在山头上以错落的披麻皴形成卵石叠加的效果。

巨然则在董源的淡墨輕岚的基础上使用自己擅长的长短披麻皴描绘山石，设色淡雅，用笔较随意，山石轮廓不以线条勾勒而是以墨色反复渲染而成。

荆关、董巨的创作风格影响深远，后人所作无不有其遗风。近现代山水画家在创作学习中仍会借鉴其技法和理论并加以继承创新，形成自己的风格。大英博物馆所制作的3D山水画《秋林读书图》所呈现的效果，就是通过水墨山水结合动画视听语言，利用多点透视的构图形式，加入动画元素和镜头移景，做到体验“情景交融”和“身临其境”。

3.3 浅绛山水画笔墨语言特征

浅绛山水是在描绘有皴染和线条勾勒的效果上，加上赭石色的淡彩山水。这种设色特点，始于五代董源，盛于元代黄公望[3]。如倪瓒所绘的《容膝斋图》，正是取法于董源。

以元四家为代表的画家更注重笔墨意趣和个人情感的表达，追求“情景交融”。黄公望位居四大家之首，他在关注笔墨情趣、寄情于画的基础上，沿袭宋人的写实传统，通过细致的观察，追模记写;吴镇善于用湿笔表现郁茂的川林景色，构图奇特，用草书题款画面，画风气势磅礴，给观者以强烈的真实感;王蒙对生活饱含热情，其眼中的自然山水充满光和色彩，画作构图繁复，写景稠密，安排有序，笔力深厚，凸显了苍茫深秀的山川气象[4];上文提到的倪瓒，其画作皴法清逸、墨色滋润浑厚，特有的透视关系和技法形成了山水画笔墨抒情表意的语言模式。

3.4 没骨山水画语言特征

“没骨”是指无墨线轮廓，直接用彩色或墨描绘表现物象的画法。张僧繇将中国画的线条化密为疏，结合佛教的技法和题材开创了“没骨山水”[5]。董其昌最早仿张僧繇的《西山雪霁图》，造型古拙，设色浓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后来仿张僧繇或仿杨昇的作品融入了元人笔法，形成色墨相融的风格，让没骨山水逐渐向文人写意之趣发展。而蓝瑛的没骨山水，以山石树木造型趋向“块面化”处理，以及更加强烈的红、绿色彩对比，最终将色彩所能表现的华丽及画面的装饰性推向高峰。

4 山水动画“寄情山水”的人文内涵的体现

从我国历代以写意为主的文人画的创作倾向来看，从审美、立意、笔墨语言到气韵都是从内在对物质的融合和升华，十分重视创作个性和情感的表现。看到传世大家的名作时，我们时常会感叹其用笔的精妙，意境的深远。其中不仅体现了画家高超深厚的绘画技巧和表现力，更是画者独有的情绪表达和情感的倾入。文人画家们以人生经历和对于自然、生命的热爱，结合所处时代环境进行情感宣泄，使山水画的创作充满人文精神气息。魏晋时期，文化凋敝，文人隐士们在山水画中以散漫的线条逃避现实;五代时期战乱频繁，社会压抑，荆浩在山林中画树画山水景色，悠然自得，也是借山川抒发内心的苦闷。

已有优秀的水墨动画作品中也呈现出了寄情山水的艺术精神。《绝弦》水墨动画是以高山流水遇知音这个传统故事为原型创作的短片，以水墨动画技法表现传统文化内容。短片用二维分层绘制技术展现群山叠嶂的水墨效果，加上故事的叙事情节，以水墨场景变换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和处境，表达伯牙与子期的知己之情，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以景诉情，在创作风格上也与传统水墨动画《山水情》有相近之处。

山水动画创作要将山水画作为动画发生的场景，创作中可以尝试将山水画作为主体表现对象，体现寄情山水的精神价值。可以利用现代的技术手段从不同角度进行创作表达，一是像《绝弦》这类的故事片类型;二是可以进行山水画动态表现，结合三维后期等技术创作如《秋林读书图》这样的动画;三是做到山水画动态交互，使人可以与山水画中的景物进行互动。

5 结语

文章通过分析不同类型山水作品的艺术特征以及精神文化内涵，探究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即动画语言如何更好地服务于山水画内在美学精神的表达。动画人可以对中国水墨动画的内涵和内容进行更深的挖掘和探索，在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中探索新的方法、形式。山水画作为极具代表性的传统文化，拥有丰富的笔墨语言、成熟的造型构成和浓重的人文精神文化价值，这些都是水墨动画创作的宝贵资源。在创作过程中，要重视对中国山水画笔墨语言的分析，并探讨中国山水画的艺术特征和精神价值，从而为创作山水画动画提供有力的理论基础。

参考文献：

[1] 施錡.画学中的“青绿”“金碧”考[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5（06）：45-48.

[2] 王恪松.山水画在五代时期的兴盛与荆、关、董、巨[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04）：44-46.

[3] 王惠彬.宋元山水画风格演变与成因探究[J].美与时代（下），2018（12）：89-90.

[4] 杨惠东.张僧繇“没骨山水”试析[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05（03）：64-66.

[5] 张舒.蓝瑛没骨山水的色彩研究[J].今传媒，2021，29（02）：108-110.

作者简介：陈柯娜（1997—），女，陕西咸阳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艺术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