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

2021-05-31 02:47解慧颖
文教资料 2021年3期
关键词:中文汉字汉语

解慧颖

摘   要: 本文选取暨南大学华文学院编写的《中文》教材和北京华文学院编写的《汉语》教材为研究对象,分析其汉字编写模式。《中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为:先集中识字,再随文识字;识写分流(注重书写);《汉语》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为:先识写分流(多认少写),再随文识字;以“笔画——部首——整字”为顺序编排汉字。对华文教材汉字编写有所启示:重视汉字教学,编写華文教材用字字表,重视汉字认知规律。

关键词: 华文教材   汉字   编写模式   《中文》  《汉语》

一、引言

语言教材的质量直接关系到语言教学的质量,随着中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汉语热”持续升温,海外华文教育蓬勃发展,急需科学有效的华文教材。由于华文教育不同于汉语国际教育,对于海外华人华侨来说,传承中华文化和学习汉语都很重要。汉字不仅是汉语教学的有机组成部分,更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汉字中蕴含着丰富的中华文化。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直接影响汉字教学的质量,因此,研究现有优秀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可以为以后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提供参考,并为华文教师提供汉字教学思路。

学界对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关注不多,但是也有一些成果。王劼(2006)选取新加坡华文教材《小学华文》1年级—4年级的课本为研究对象,结合认知心理学及国内小学识字的相关理论知识,对汉字教学提出相关意见。罗庆铭、王燕燕和闵玉(2017)以新加坡小学为例,通过教学实践,发现“识写分流”的模式更有利于学习者掌握汉字;徐雪玲(2018)以华文系列教材为研究对象,提出教材在汉字编排方面,有“语”“文”分流,以听说带动读写,以及培养华裔学生字感,将汉字拆分,多认少写的教学特色与实践。综上,我们可以看到对华文教材汉字编写模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新加坡,其他国家较少涉及,需要充实这方面的研究。

本文选用《中文》和《汉语》教材作为研究对象,原因有四:第一,这两套教材针对的教学对象都是华人华侨。第二,这两套教材是目前海外广受欢迎的,发行量很大,有很大的影响力。第三,这两套教材都是大陆专门为海外华文小学生学习中文编写的。

我们以《中文》和《汉语》教材(1册—12册)中的生字为样本,从识写字、识读字等方面进行数据统计和分析,总结生字编排的特征;对比两套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分析相同点与不同点,对新时代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提出建议和意见。

二、《中文》与《汉语》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

(一)《中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

1.先集中识字,再随文识字。

《中文》教材在第一册中有意识地运用了归类识字法,分别从数字、人体器官、自然界、方位、基本动作、自然现象等方面进行系统的识字教学。《中文》教材第一册的第一课到第六课均为识字教学,采取集中识字的方法,第一册的第七课到第十二册运用随文识字的方法。下表是《中文》教材集中识字的情况:

在整个汉字系统中,独体字的数量并不多,但是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因为独体字大多是合体字的构成部件,构字能力很强,掌握了一定数量的独体字,学习其他汉字就会更得心应手。不同的标准对独体字的划分不同,我们以教育部、国家语委颁布的《现代常用独体字表》为标准,统计了《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甲级字中的独体字,共有112个,占甲级字的14%,《中文》教材第一册中,第一课到第六课的识写字总量为49个,其中甲级字有43个,甲级字中的独体字有27个,约占识字总量的55.1%。虽然“耳、石、田、木、入、虫、鸟”这些独体字属于乙级字,但是它们的构字能力也很强。例如以“木”为偏旁构成的现代常用汉字就有400多个,学会了“木”与“白”,就很容易理解“柏”:“木”是意符,“白”是声符,也容易理解“材”“杆”,等等。

分析《中文》教材集中识字的部分,我们发现选取的汉字特点为:甲级独体字占比相对高;笔画数少的字占比高;作为常用偏旁部首的字占比高;以构字能力强且难度低的字为主。

2.识写分流,注重书写。

《中文》教材将课文中出现的生字列为“识写字”,在课后都有安排“写一写”的课堂练习,要求会认、会写、会用;将课后阅读中出现的生字列为“识读字”,只要求会认,不要求会写、会用,而且部分识读字在以后课文识写字中都有复现,由“识读字”转为“识写字”。

下面我们以识写字与识读字为研究对象,分析统计识读字与识写字在各册教材中的分布情况,列出下图。教材中有多音字,如“数”“干”“调”“难”“差”等字,它们的字音不同,意义或相关或不相关,但字形相同。鉴于《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中多音字均计作一字,我们统计生字时将多音字计作一字,多音字首现时将其算为一个字,在以后的课时中出现,则不再计入。

从上图可以看出,《中文》教材的识写字呈阶梯式上升,识写字总量为2095字。从第一阶梯——第一册开始上升,第三册和第四册是第二阶梯;第五册和第六册的识写字量略微多于第三册和第四册,是第三个阶梯;第六册到第七册的识写字量有比较明显的提升,第八册相比第七册,识写字量稍有回落,是第四个阶梯;第九、十、十一、十二册达到识写字全程的高点,是第五个阶梯。每一阶梯的识写字量都稳步均匀地增加,可以看出编写者对汉字编排十分用心。

识读字总体没有变化,除了第八册识读字字量有较大的波动外,曲线基本持平,每册的识读字字量平均为65字,平均每课设置5个识读字。

识读字与识写字的比例是1∶2.68,随着学习程度不断提高,很多识读字成为识写字,783个识读字中有610个都复现在识写字中,复现率为77.9%,表现出《中文》教材很注重生字的复现。

(二)《汉语》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

1.先识写分流,再随文识字。

郭楚江(2004)将《汉语》教材中的生词部分拆分成汉字教学,且将其计入“识写字”的范畴,对其进行了详尽的数据分析。查阅《汉语》教材的教师手册,发现第一册到第四册对“记生词”部分只要求认读,明白其用法,不要求会写。我们将其定性为“识读字”,而不是“识写字”,课文后面的“写汉字”栏目才属于“识写字”,郭楚江在统计时将第一册到第四册的生词部分当作“识写字”是不恰当的,我们在他的基础上,剔除“写汉字”欄目中的重复字,重新统计了识写字与识读字,如下图。

《汉语》教材的识写字整体呈波浪式上升。识写字总量为1312字。其中第一册到第三册为一个阶段,每一册的字量平均为48字,波动相对平稳;从第五册到第六册为第二次波动;之后从第七册开始逐渐回升到第十册,达到识写字全过程的最高峰,为第三次波动;第十一、十二册又有所下降。整体来看,《汉语》教材的生字量波动较大,如第五册比第六册还多25字。

《汉语》教材中识读字,同样以波浪的方式波动两次。第一册到第四册的识读字总量为274字,平均字量为69字。第五册到第十二册都没有安排识读字。

《汉语》教材前四册的汉字编排遵循“识写分流、多认少写”的原则,从第五册开始进行随文识字。从第五册开始,对于生词部分,《汉语》教师手册明确提出:“要求学生正确书写,听写生词。”第一册到第四册没有提出对生词部分的书写要求。《汉语》教材的汉字编写特点之一为:第一册到第四册采用“识写分流、多认少写”的汉字编写模式;第五册到第十二册则采用“随文识字”的模式。

2.以“笔画——部首——整字”为顺序编排汉字。

《汉语》第一册主要介绍了汉字的24个笔画,但是在第一册最后面列出了27个基本笔画,其中未在“写汉字”栏目中展示的是撇点、竖折折和横折折钩。“写汉字”栏目选择例字时以本课出现的汉字为主,也包括少部分课文中未出现的汉字。从第二册到第四册主要介绍了汉字的基本部首,从第五册开始,课本中汉字以整字形式出现,同时将“六书”理念贯穿其中,介绍象形字、指事字和会意字。而且在“长知识”部分介绍了很多与汉字有关的小知识。

总结以上特点,我们发现《汉语》教材的汉字编写主要以“笔画——部首——整字”为顺序。

三、《中文》教材与《汉语》教材的异同分析

(一)相同点

两套教材都尽量遵循汉字规律和汉字认知规律。从汉字的编排顺序来看,两套建材基本遵循由易到难、由简到繁、循序渐进的原则,即教材识写字量总体呈上升趋势。

这两套教材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随文识字”的限制,能够考虑学习者汉字学习的认知规律。

(二)不同点

《中文》教材的识写字量呈阶梯式上升。这种方式比较符合学习者的认知规律,能帮助学习者循序渐进地学习汉字。《汉语》教材的识写字量呈波浪式上升。从《汉语》教材的编写前言中可以发现,《汉语》教材以句子作为基本教学单位,句子教学具有统领地位,可以说词汇、汉字等教学都是为句子服务的。《汉语》教材的识写字数量波动较大,规律性弱,说明《汉语》教材没有严格控制识写字量。

两套教材都考虑到了汉字教学的特殊性,但是编写模式不同。《中文》教材主要采用先集中识字再随文识字和识写分流(注重书写)的方法,而且集中识字阶段以构字能力强、书写简单的独体字为主;《汉语》教材采用“笔画——部首——整字”为顺序的教学方法,先进行识写分流(多认少写)后进行随文识字,循序渐进地进行汉字教学。由于《汉语》教材采用“笔画——部首——整字”的顺序进行汉字教学,因此较难控制汉字的难易程度,但是能体现汉字的系统性。《中文》教材采取先集中识字再随文识字的编写模式,并且在每一课生字后面都列出相应的笔画和部首,能较好地把握汉字的难易程度,在识字过程中贯穿了汉字的系统性观念。

《中文》教材主张“识写分流、注重书写”的汉字教学法,《汉语》教材选用“识写分流、多认少写”的汉字教学法。江新(2004)通过实验对“识写同步”和“识写分流、多认少写”进行了对比研究,发现后者更有利于学习者识字和写字。学界普遍认同这一观点,但是江新并没有考查“识写分流、注重书写”的学习效果,需要进一步论证和研究。

四、新时代华文教材汉字编写的相关启示

(一)合理重视汉字教学

华文教育与汉语国际教育不同,华文教育比汉语国际教育更注重文化传承,对于海外华人华侨而言,汉字承载书写着拥有独特魅力的中华文化。汉字书写教学的重要性应该体现在华文教材中。越来越多的学者强调“字本位”教学,而且有关专家编写了很多专门的汉字教材,虽然我们觉得设立专门的汉字课有利于学习者更系统地学习汉字,但是这种方式一方面容易造成汉字与应用割裂,另一方面考虑华文教学课时安排的实际情况,能单独开设汉字课的学校并不多。我们不建议设立单独的汉字课,认为不必为了汉字教学而进行汉字教学,只要掌握有效的汉字教学方法,编写符合学习者汉字认知规律的综合教材,就可以很好地解决汉字教学的问题。

(二)编写华文教材用字字表

新时代,我们常常谈到“三化”,即标准化、专业化、规范化,其中最重要的是“标准化”,没有标准,没有顶层设计,根基便不稳,容易迷失方向。李泉(2012)针对华文教材编写提出“大纲在前,教材在后”的原则。这样一种逻辑关系可以有效避免教材编写的盲目性、随意性,保证教材编写的科学性、实用性和适用性。教材中的汉字编写也是一样,需要出台华文教材用字字表以指导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

《中文》和《汉语》两套教材在编写时都参照了当前的一些大纲,如《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汉语水平等级标准与语法等级大纲》《现代汉语常用字表》等。2001年由国家汉语水平考试委员会办公室考试中心修订的《汉字大纲》虽然可以作为华文教材汉字编写的重要依据,但是把它作为华文教材的选字依据存在一些问题。因为《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颁布至今已有18年了,汉字的使用在不断变化,而且《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无法科学地指出华文小学各阶段具体要掌握的汉字,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该按照怎样的顺序编排,导致教材在选字和字序的安排上随意性较强,两套教材见解完全不同:《中文》教材的生字量是2095个,《汉语》教材的生字量是1312个。

王汉卫,刘熹蒨(2019)基于现有的字表及汉字大纲、华文教材和华裔考生对自身汉字量的评价,做了扎实的定量分析,同时采取定性和人工干预的方法,研制了“华文水平测试汉字大纲”,并指出“华文水平测试汉字大纲”将会不断发展,与时俱进。下表是华测字表大致字量及等级分布:

华测字表的出台为华文教材汉字的编写提供了依据,相对其他字表更有参考价值,因此,在华测字表的基础上编写华文教材用字字表刻不容缓,应科学地指导华文教材的选字及字序。

(三)重视汉字认知规律

在字种选择上要注重循序渐进的原则,符合学习者的认知规律。在独体字选择上,要注重选择构字能力强的独体字,因为从识记角度而言,独体字具有独立的音义,理据性强,大多数独体字可以直接充当合体字的部件。韩布新(1998)的试验证明:部件出现频率的高低对合体字的识读有明显影响。因此,选择独体字时,不仅要考查其常用程度,还要兼顾其构字能力,二者综合考虑。

已经有很多学者提出实行“识写分流,多认少写”的汉字编写模式,但是“多认”的和“少写”的界限在哪里,具体字量是多少,则需要更多的实验研究。

五、结语

汉字教学是华文教学的重中之重,德国汉学专家柯彼德曾说:“汉字是中国的第二语言。”作为海外华人华侨,习得汉字十分重要。由于“三教”中的教材对教学有着很大的影响,因此华文教材的汉字编写模式不容忽视。新时代背景下,只有充分了解教学对象的特点,与认知科学相结合,运用科学的汉字编排模式,才能编写出具有针对性、趣味性、科学性、实用性的华文教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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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暨南大学华文学院.中文[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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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徐雪玲.新加坡新版华文教材面向华裔儿童的编写理念与实践[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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