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

2021-05-31 03:06墨痕
散文诗(青年版) 2021年4期
关键词:水车村口高原

墨痕

皮影戏

提线的人

都有着灵动的手眼

此起彼伏的影子

在为一场戏的情节

涂上悲剧的色彩

我坐在台下的角落里

被迫成为戏的一部分

在时紧时慢的锣鼓声中

我感觉丝线拉扯得我浑身疼痛

在上下左右的摆动中

我听到呜咽的二胡

有了瞬间的停顿

仿佛有条蛇,从我指尖滑落

竹木打板的节奏

也有了不易察觉的迟缓

我知道自己

从未练习过腹语

此刻却有一句台词

没等我张嘴就冒了出来:

故乡啊,我负荆归来

像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请别不忍下手

仅仅因为

这些年,我在城里

时常成为一具皮影,被人操纵

就憑这,也足够你用一场戏的工夫,狠狠把我

抽打

雨水

雨水深入北方,离开峭崖与石壁

并不是想成为雨本身

而是想让土地上的物种,承接某种慈悲

像母亲坐在屋檐下

细数心中的麦子

万物静寂

而我能捕捉到的是:由高而低的赞美

从赞美中窥视

由低而高对苍生的加冕

年少,在一场露天电影里映现

帷布外,一个圆拖着另一个圆

投影机,不仅仅只投射大渡河,还投下我

逝去的虚无中难以摆脱的胎记

河边的蛙鼓震颤秧歌队的锣声

茅草屋上草的更替,是我一年中最想目睹的

井沿儿上打滚儿,是想让月色缝补漏洞的外衣

扎雀笼,并不是想留住黄鹂本身

而是把鸟叫,一声一声地衔接

去啄食我的青涩

这一幕幕唤醒灵魂的章节,多像一次次回放的露天影像

让我,抬头与俯首间,在老照片里

笑与哭

故乡的樱花就要开了,方言倒伏芦苇

而我,在辘轳的母语里

能不能真实地嫁接这资料般的记忆

能不能成为村口处

儿童相见不相识的过客

格桑花:高原神物

传说,神话

是缝合岔口的补丁。高原红是你平面生成的线

系起地气与天光

蕊心吐出香气,胀开叶瓣琴

一曲祝福

日月之间,天地之上

在藏区高原,不是所有人都能陷进格桑千百年传承的经典里

不是所有人都能走进格桑曲的福音美酒中

从藏西走到藏东,你必须一心向善

才能领悟大地神物的恩赐

才能从她的根与茎、花脉,吮吸灵魂中最纯净的部分

叶瓣儿在伸展,像曲谱迂回之鞭,放牧牛羊

这是静谧之外的统一

是一个物种包裹另一个物种

如同在尘世,你扶着我,花开一生

——格桑梅朵,自然神花

你已在天山高原之中接受了我

尚未干净的俗世之身

雪轨

我迷失在巴松措一场雪后的途中

当白狐的白,遮蔽秋草与岩石

枯秃秃的树枝衬托着山脊,我想到的是:

怎样找出一条能行走的路

牦牛和羊,在拱雪

啃食草根剩余的部分

一些鲜活的气息,在融合天地的静谧

一场辽阔,也辽阔我的内心

我是跟着康吉驾驶的越野车来的

越野车尾随在牛羊的后面

找到向前穿行的辙印的车轮

碾压出两条伸向前方的蜿蜒的胎迹

让我,深浅不一的步履

充满平实和诚信

这弯曲的、沿着厚厚积雪边缘铺向天边的雪轨

多像母亲站在漆黑的村口

越来越瘦的手指,为我

提着灯

水车

这古老的物种

在桦树村村南,穿着铁鞋

走过一茬又一茬甘蔗田

水声滚过脚踝

我看到祖母驮着水车

为村口的路径滴下了脂油

一波又一波流进高粱根部的水

把我包围

让我在水车内部

取出时间里被先民压缩的智慧

从水流过的石槽里引渡

我成了一条溪流。向上

接近比蓝更深的天空

向下,深入泥土

像深入历史的一个册页

还乡

把炊烟扎紧,才是真正的还乡

野地里,蝈蝈吐出香草的章节

鸟雀啄食,祠堂上走动的乡亲

还乡,不是枝头月色偶尔抛出的一丝闪念

而是地图上隐没的村落

以及村落里,由篱笆砌成的墙

还乡,不是汗流浃背之后躺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望向麦垛堆积的高度

而是磨盘碾碎粮食,老母亲把手放上额头

一次又一次驻足,向山外张望

当水鸟迁徙,父亲用石头刻成我的模样

小妹在山腰处往茅屋抱起一捆又一捆干柴时

在一只鹰传递的音讯里

我听到了胎记在村庄深处发出的秘语

家乡的雪花开了,腊肉滚出方言

而我,提着行囊,能不能成为村口处

那个背着藤条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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