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 超,孙亚楠
(南京理工大学 公共事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4)
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在几个月内席卷全球,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严重危害了人类的生命健康和财产安全。纵观人类发展史,自然灾害、疾病疫情、金融危机、恐怖主义和局部战争冲突等诸多危机往往与人类社会相伴而生,人类依然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各种严峻挑战,但源自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许多危机事件难以从根源上规避。因此围绕如何降低危机的损害,减缓损失,学界对危机管理进行了持续的研究。
自2003年“非典”(SARS)疫情危机爆发后,学界开始形成围绕危机管理的系统研究:从国内角度出发,危机管理实践路径、功能实现与参与主体等层面展开论述,如张海波等提出中国危机管理实践存在着社会变迁、治理转型、政府架构、政策体系、运行机制五个维度的内在结构[1];马奔等注意到了大数据的有效收集、归纳、整合与分析可作为提升危机管理功能的重要补充[2];曹海军
等关注到我国社区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提出要以社区网格化管理优势和协同治理思路为支撑,推动形成以“精控”思想为核心构成和着力点的社区公共卫生危机管理策略体系[3];乐龙飞依据“时机-动力-路径”分析框架,梳理总结了我国非政府组织参与危机管理的制度变迁,并指出其路径是从放开参与再到合作参与的发展过程[4]。此外,有学者主张梳理批判吸收与借鉴外国实践经验,王生梳理了韩国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时从最开始的防控成效明显,发展到中期的一度失控,再到后期有效控制的转变过程,总结韩国危机预警机制的特点与其危机管理体系的优势所在[5];王宏伟从军队参与危机管理层面论述了由于中美政治制度与行政体制不同导致的参与目的、空间与条件、限制因素、面临挑战等方面的区别[6];翟慧杰等主张借鉴国外经验建立我国的整建制危机管理培训新模式,从而有效应对各类突发事件[7];张臻评析了美国的网络安全危机管理体系,并对我国网络安全危机管理体系建设提出健全网络安全应急指挥体系、完善事件分级响应机制等建议[8]。
纵使现有学者的研究,为我们厘清危机管理领域的相关概念和理论体系奠定了重要基础,但是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引发新问题,国内外学术界对于危机管理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大量新观点层出不穷,因此许多研究的时效性已经逐渐衰减,需要对危机管理进行重新评估和论述;其次,已有的研究多以定性研究为主,综述性研究则以系统的文献分析法为主,存在主观色彩浓厚、文献样本代表性不足等问题,较难全面、综合地揭示整个危机管理领域的过程全貌,亟待引入新的文献计量分析法来进行全面、科学的立体化剖析;现有的研究已尝试国内与国外的联动分析,但较多停留在表层而较少进行深度的归纳比较分析。所以本文选取国内外权威期刊文献数据库的资料作为数据来源,利用文献计量法绘制国内外危机管理领域的可视化图谱,以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
本文选取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和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作为样本文献来源。
在Web of Science中选择SSCI引文数据库(检索时间为2020年5月12日),设定“Emergency Management”为主题词进行试检索,检索出文献2270篇,人工去除部分与主题不相关的检索结果后,利用CiteSpace软件的Data Import/Export功能进行数据除重处理,发现时间标记残缺文献9篇,剔除后得到国外样本文献共计1698篇。
在CSSCI引文数据库中检索主题为“危机管理”的文献,检索共计得到文献2051篇,经过人工筛选后剔除部分征稿、会议、新闻报道等与主题不相关的文献,利用CiteSpace软件进行数据除重处理,最终得到国内文献样本1973篇。
本文采用文献计量法进行分析,基于CiteSpace的应用范围、稳定程度和图谱多样化等优势,故本文借助CiteSpace软件生成可视化知识图谱。
将国外危机管理研究文献进行归纳统计,生成图1所示的国内外发文数量年度变化对比图。国外相关研究最早被收录在SSCI数据库是在1984年,当年度共有6篇相关文献,可见国外对于危机管理的关注起步比较早。整体来看1984年至今整体趋势呈现增长态势,其中1984年至2004年期间涨幅不明显,2004年以后呈现迅速增长态势,在2019年达到最大峰值189篇,预计相关研究还将持续增长。
图1 国内外危机管理研究文献数量年度变化对比图
国内学者相关研究最早被收录在CSSCI数据库的时间为1998年且研究对象为企业,1999年出现断层,此后每年均有文献产出。2000年至2003年相关文献数量处于较低水平,2003年至今整体上呈现“增长—回落—增长”的波动态势,2003年受SARS疫情影响,至2010年期间相关文献呈现急速上涨趋势,于2010年达到峰值193篇。此后至2019年出现回落,相关研究热度明显降低,预计2021年将再次出现上涨趋势。
将SSCI所得数据导入CiteSpace,选择时间切片为1966-2020,Years Per Slice=1,运行得到N=912(网络节点数量),E(连线数量)=843的国外危机管理领域的作者合作网络共现图(图2),从图中可以看出作者已经出现了相对密集的合作网络,如专注于研究日本福岛核危机的日本福岛医科大学Seiji Yasumura教授等,但仍有许多学者散落在合作网络之外,表明国外学者在危机管理领域的研究中已经注意到加强交流合作,出现了一些学术研究团体,但大部分学者仍处于独立研究状态。
图2 国外危机管理作者合作网络图
接着统计得出国外发文数量最多的前十位作者(表1)。统计得发文量达到3篇以上的国外核心作者共计12位,上述作者的发文总数量为92篇,约占国外总发文数量的5.42%,远远低于50%,表明国外危机管理领域尚未形成具有权威影响力的核心作者群。
表1 国外危机管理研究领域文献数量前十名作者分布表
将CSSCI所得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生成国内危机管理领域的作者合作网络共现图(图3),可以看出国内作者合作网络比较松散,未形成明显聚集,表明国内危机管理领域的研究处于相对分散的态势,相关合作有待加强。
图3 国内危机管理作者合作网络图
接着通过检索统计出国内发文数量最多的前十位作者(表2)。统计得到的国内作者总数量为559位。发文量超过2篇的国内核心作者数量共计62位,上述作者的发文总数量为279篇,约占国内总发文数量的14.14%,远低于50%,表明国内危机管理领域同样没有形成核心作者群体。
表2 国内危机管理研究领域文献数量
关键词作为一篇文献的精髓与核心,是对文章主题的高度凝练与概括,也是文献计量研究的重要指标[9]。将SSCI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并选择“keyword”绘制关键词聚类知识图谱(图4),在LLR算法下通过可视化方式直观展示不同关键词的聚类结果。可以直观看到,当前国外危机管理研究关键词形成了与制度决策相关的危机管理决策支持系统(decision support)、危机管理能力较弱的发展中国家(developing country)、对自然灾害防治措施进行反思而产生的灾害风险管理(disaster risk management)、对危机管理医疗救助的思考(medical consideration)、与危机管理评估相关的质量管理(quality management)五个聚类集群。通过进一步统计与分析,得到国外危机管理关键词聚类集群基本信息表(表3),表中列举了上述五个聚类集群的大小、中心性、高频关键词、核心文献等信息。接下来以聚类知识图谱为基础,结合五个聚类集群的高频关键词及文献论述国外危机管理研究的热点内容。
图4 国外危机管理研究关键词聚类知识图谱
表3 国外危机管理关键词聚类集群基本信息表
(1)危机管理决策支持系统(decision support)
该聚类集群主要基于大数据与信息化手段,关注如何利用大数据、大众传媒、网络等信息化手段进行危机管理决策支持系统的建构。伴随着大数据与互联网技术不断成熟,建立危机管理数据库、形成网络互联互助体系等论述得到了众多学者认可,如成阿勒·史密斯(Chengalur Smith)等提出创建一个组织间通用的与自然灾害相关的文本数据库,使危机管理中的组织或个人可以在需要对灾害进行临时预测时从数据库中得到其他地方的经验,而互联网的存在为创建组织间信息系统提供了基础结构[10]。技术手段并不能完全代替人的能动作用,奈姆·卡普库(Naim Kapucu)等认为面对紧急事件时,大众与利益相关者需要及时通过高效互通的协作网络来有效地利用资源[11]。在决策支持系统的外部层面,其必然受到来自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影响,如塞琳·特维纳兹(Céline Thévenaz)等以卡特里娜飓风与印度尼西亚海啸发生时决策部门的应急策略作为案例,探究应急决策受到来自何种因素的影响[12]。
(2)发展中国家(developing country)
由于经济水平、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一定差距,发展中国家的危机管理能力往往被认为更弱,引发一些学者对于如何提升发展中国家危机管理能力的思考。有学者从宏观角度进行论述,如米歇尔·克拉克(Michele Clark)等梳理了中国灾害风险管理的现状[13]。大部分学者尝试从微观角度论述,如布莱斯·麦克伦南(Blythe J. McLennan)以某社区的灾难风险管理(CBDRM)项目为案例,结合奥斯特罗姆多中心治理理论,证实了互补性、权威性、激励措施与可信承诺是社区与政府联合主导灾害风险管理的必要条件[14];弗雷德里克·伯克尔(Frederick M. Burkle)以发展中国家农药制剂造成大规模生物事件灾害为例,论述了生物灾害的危机管理必须以人口为基础,明确感染源,防止二次传播,以控制疫情爆发[15];凯文·格罗夫(Kevin Grove)对加勒比灾难风险保险设施(CCRIF)进行了辩证分析,指出其促使灾害管理金融化(financialization of disaster management),金融化的逻辑提升了自组织应对风险的能力,这既可以视为对国家秩序的威胁,又可以看作灾害风险在国家安全和资本积累等方面发挥了作用[16]。
(3)灾害风险管理(disaster risk management)
由于近年来海地地震、印尼海啸、澳大利亚森林大火、非洲蝗灾等灾害频发,国外学者自然非常重视灾害相关的危机管理研究,主要研究方向分布在自然灾害风险评估、灾害预警、组织参与及主体间协作沟通等方面,研究方法基本以案例研究为主且案例选取较为微观。菲利·莫纳(Fili Monau)评估了格林纳达(Grenada)的旅游业,提出当地旅游业应建立将灾害风险管理纳入行动框架[17];凯特琳娜·布兰特(Katerina Brandt)基于地理信息系统(GIS),整合图像与热点分析以增强某社区的洪水灾害风险应对能力,从而为数据稀缺的基层应对灾害提供借鉴[18]。
(4)医疗救助思考(medical consideration)
国外学者对应急医疗救助关注度非常高,集中在社区应急医疗、医疗照料、灾害应激等方面,且对儿童、妇女、老年人等弱势群体的研究相对较多。如玛丽·琳(Mary Lynn)论述了患病儿童滥用药物等化学制品的依赖性表现,以及在紧急救助过程中所应采取的应对策略[19];彼得·努格斯(Peter Nugus)采用民族志的方法研究了急诊科如何对患者流量进行有效管理[20];维克托·G·斯蒂贝尔(Victor G Stiebel)论述了狂躁症、精神分裂症等急性精神病的危机管理模式,并讨论了应急状态下如何采取紧急医疗照护措施[21]。
将CSSCI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并选择“keyword”绘制关键词聚类知识图谱(图5),在LLR算法下通过可视化的方式展示不同关键词的聚类结果。从图中可以看到,当前国内危机管理研究关键词形成了以案例为主的突发公共事件、以SARS疫情为主的公共卫生危机管理、公共危机管理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企业危机管理、城市危机管理五个聚类集群。通过进一步统计与分析,得到国内危机管理关键词聚类集群基本信息表(表4),表中列举了上述五个聚类集群的大小、中心性、高频关键词、核心文献等信息。接下来以聚类知识图谱为基础,结合五个聚类集群的高频关键词及文献论述国内危机管理研究的热点主题。
表4 国内危机管理关键词聚类集群基本信息表
图5 国内危机管理研究关键词聚类知识图谱
(1)突发公共事件研究
本质上突发公共事件归属于公共危机管理范畴,但突发公共事件研究成为单独的聚类集群,体现出国内对于实证研究的重视。该聚类集群的内容主要围绕“一案三制”即预案、体制、机制与法制进行论述,学者们从中国国情出发,普遍认为应当进一步完善符合中国国情特点的“一案三制”体系[22],理清应急预案之间的层级关系,改进危机管理制度[23],既要遵循及时性、全面性、高效性和创新性的原则建构突发公共事件社会预警机制[24],还要推进公共突发事件联动应急,建立以整体性为取向的创新治理机制[25]。此外,随着新媒体平台占据公共生活空间逐渐增多,网络谣言等舆情类突发事件数量亦呈现增多趋势,应辩证看待网络舆情中社会公众之间及社会公众与政府部门之间的博弈关系[26],一方面需要提高政府公信力、重塑政府形象,另一方面要注意发挥具有广泛号召力和社会声誉的网络名人作为意见领袖的引导作用[27]。
(2)公共卫生事件研究
公共卫生事件可分为一般性公共卫生事件与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两类,本聚类集群的文献中,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研究占绝大多数,本质上而言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应属于突发公共事件,与上一聚类集群存在一定交叉,但由于SARS、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深刻影响了社会生活方方面面,故学界对于此类公共卫生事件的研究数量较多,其也被从公共突发事件中单独划分出来。大多数研究主要围绕公共卫生事件本身,讨论各主体如何通过协同联动机制共同化解负面风险。政府在面临公共危机事件时需承担好风险沟通者、应急主导者、资源协调者和创新促进者的角色[28];相关信息发布机构需要及时公开发布疫情通报、健康科普、防控动态、媒体新闻等,建立与公众双向沟通的渠道[29];社工群体也可以积极介入,协助人们建构新的习惯,形塑新的场域,弥补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各类场域所形成的破坏[30];最终形成“国家—社会”共同在场的全民动员、系统协同的整体动员机制,实现经济资源、情感道德资源、专业智力资源和全社会志愿力资源的快速集聚[31],从而有效应对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
(3)公共危机管理研究
在公共危机管理研究中,由于现行的基于常态公共事务管理的政府管理理念、管理体制和管理方式制约了政府公共危机管理的绩效,形成政府公共危机管理的低效或“失灵”的路径依赖[32],因此国内学者普遍认同多元主体论的观点,认为公共危机管理是指在法制保障下,政府、社会以及政府和社会之间的多部门、全方位的动态管理过程[33],这也是我国进行政府转型的重要标志之一。除了公共危机管理主体多元化研究,还有学者重点论述危机管理法治化,认为由于立法主体的多元化特点,导致相关法律体系的建立缺少宏观统领,许多法律文件彼此独立、交叉重复、相互冲突,亟待统一和完善[34]。此外,该领域也有部分学者做了中外危机管理理论与实践对比,小部分学者进行了综述性研究。
(4)企业危机管理研究
企业危机管理区别于公共危机管理,该聚类模块主要分布着以管理、评估模式为主导的基础性研究,以及以预警系统、应急策略、供应链、信息情报等的操作性研究。基础性研究层面,从时间、制度和策略三维论述了企业动态危机管理模式的构建[35];也有观点认为企业的战略管理和危机管理是整个企业系统中相互影响和依赖的两个部分,基于此提出了企业中战略管理过程同危机管理过程的整合模型[36]。操作性研究层面,将知识管理思想引入企业预案管理过程中,明确预案管理各环节的管理重点[37];在实际应对企业危机时,强调构建以预防、应急准备、应急响应、恢复与处理为内容的,面向决策层、职能管理层、执行管理层、操作层的企业危机管理程序[38];在供应链方面,提出了基于闭环供应链核心企业的召回战略和战术层次管理框架模型[39]。
(5)城市危机管理研究
城市危机管理亦可称为城市危机管理,该聚类集群的关注主体主要以大城市为主。在广州“7·15”公交纵火案、北京“7·21”大暴雨、2009年南方城市雪灾等城市危机事件发生时,可以看出许多地方政府积极采取应对策略,启动应急预案,但也有一些城市的危机管理体系较为薄弱。在城市危机管理体系建构与优化层面,城市危机管理的主体不应仅仅局限于政府,应逐步改变“强政府-弱社会”的管理格局,积极探索多中心治理模式,大力发挥社会力量“联动伙伴”作用[40],构建与我国实际国情相适应的协同式应急联动模型[41]。在城市危机管理技术手段层面,应抓住新型智慧城市建设与情报治理创新两个方向的发展机遇,支持城市危机管理情报能力的综合提升[42],同时应注意深化大数据应用层次,提高城市危机管理机制的大数据适应性,构建城市危机管理大数据综合平台[43]。
将CSSCI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生成关键词突现表(表5),由表可以直观看到不同年份出现的新的研究热点,从而进一步对国外危机管理研究的演进趋势进行分析。
表5 国外危机管理关键词突现表
自1990年起的研究可以大致可将其划分为两个研究阶段:
(1)基础研究阶段:1990年至2000年左右,此阶段频次较高的关键词包括“impact(影响)”“perception(感知)”“model(模型)”“decisionmaking(决策)”等,研究内容偏重于应急预警体系、危机管理模型等的基础建构,学科聚集在在管理学、政策学等领域。基础研究层次包含各个层面;如宏观层面针对官僚体制应对危机事件的指挥与控制失灵问题,提出灵活(flexible)、可延展(malleable)、低耦合(loosely coupled)四个优化官僚体制组织配置的路径以更好应对危机[44];中观层面以州或县一级基层政府为研究对象,对区域危机管理体制展开论述[45];微观层面从个体角度出发,基于混沌理论(chaos theory)建立应对具有不确定(uncertainty)、开放性(open-endedness)、多样性(plurality)与变化性(change)的公共危机治理模型[46]。
(2)应用研究阶段:21世纪初肆虐全球的疯牛病、2001年美国“911”事件、2004年印度洋海啸等事件使人们逐渐认识到,不论是人为灾害还是自然灾害,都具有复杂性和多样性,难以单纯用管理学、政策学等单一学科探讨应对策略,“disaster(灾害)”“evacuation(撤离)”“Hurricane Katrina(卡特里娜飓风)”“security(安全)”“public health(公共健康)”“social media(大众传媒)”等一度成为突现词,危机管理也开始逐步与医学、心理学、信息学、传播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进行融合,研究视角从逻辑基础演化为实践路径。如危机管理中领导决策者如何进行有效预警、响应与灾后重建[47];如以卡特里娜飓风作为典型案例说明危机管理标准模型的实效,并研究了认知、交流、协调和控制等实际行动在应对危机事件时的作用[48];如解构国外大学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管理系统的结构和功能,论述解决大学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新路径[49]等。
将CSSCI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生成关键词突现表(表6)。与国外情况不同的是,前期国内在2003年至2012年新出现的关键词非常之多,但是其后一段时间新出现的关键词数量明显下降,表明该领域的研究热度有所下降,与本文分析该领域文献数量变化的结论相契合。
表6 国内危机管理关键词突现表
总结国内危机管理领域在研究的演化趋势路径,可以大致划分为“企业管理”“政府主体”“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危机管理的信息化”四个研究阶段:
(1)企业危机阶段,此阶段大致为1998至2003年。上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红利与国企改革等各类因素致使一大批人尝试投身商海创业,一度引发了“下海”创业热潮,在国内创业大潮如日中天之时,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风暴使得大量日韩企业受到波及,诸多企业意识到机会与风险伴生的情况下必须提升自身应对风险的能力,才能更好地适应国内与国外竞争环境,基于此最早的一批学者开始投身企业危机管理的相关研究,此阶段突现的关键词也以“企业危机管理”“企业管理”等为主。
(2)政府主体阶段。2003年SARS疫情带给国内经济社会造成巨大负面影响,人们开始认识到不仅企业等组织需要建立完备的危机管理机制,国家层面也必须提升应急能力,学者们也开始思索政府如何主导建立一套完善的危机预警及管控机制。此阶段研究的突现关键词主要集中在“政府危机管理”“管理”“突然事件”等方面,且文献数量出现激增。有学者提出“全面整合模式”的公共危机应对思路,即站在政府角度探讨如何建立一套有效的危机管理体系来应对公共危机[50],着重从国家本质、人权保护、服务型政府等角度出发,讨论政府在应对危机时应该承担主体责任。
(3)多元主体协同治理阶段。2008年以后,伴随着整体性治理、政企合作、协同治理等理念不断深入人心,人们逐渐认识到非政府组织、公民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危机管理,以及信息渠道畅通与信息公开透明的重要作用,加之许多NGO组织在2008年汶川地震救灾过程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于是学者们认识到社会组织在危机管理中进行资源动员与整合、善后修复与回应反馈等方面的独特优势[51],并指出要加大社会组织的参与和协作,推进公共危机的多元共治[52],有学者采用计量分析的方法对政府与非政府组织在公共危机应对中的合作网络中的网络粘性、关联性、中心性和凝聚子群等指标进行了测度[53]。有的学者从公民参与的角度出发,如以社会资本为中介和基础分析危机管理中公民参与的价值,并提出公民参与危机管理的路径选择[54]。有的学者从理论的角度出发,如从协同理论视角探讨如何实现公共危机多元治理主体的协同与合作,以实现功能耦合[55];如从整体性治理理论出发,提倡把政府、社会、市场纳入,构建大危机管理部门,建立整体性公共危机治理体系[56]。
(4)危机管理信息化阶段。2012年以后,伴随着4G网络信息技术的出现与大数据时代的到来,“舆情”“微博”“大数据”等成为突现关键词,危机管理逐渐开始与情报学、统计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产生交叉。如有的学者开始注意到微博舆论的危机管理对于健康网络环境的构建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运用层次分析法等方法建立指标体系对微博意见领袖的危机管理能力进行案例分析[57]。有学者聚焦城市危机事件背后暴露出的结构化资料匮乏问题,探究通过大数据技术建构城市公共危机案例库系统,从而实现全新功能[58]。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疫情防控”的相关研究出现,人们开始总结反思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的经验教训。2020年初,有学者以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为例,提出要运用大数据技术进一步提升公共危机的应对能力,同时注意趋利避害,在精准计算的基础上实现大数据技术的良性使用[59];还有学者结合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实际,重提公共危机信息管理(PCIM),并从跨学科知识建构的角度探讨PCIM的学科内涵及其发展,为危机管理的发展指明了方向[60]。显然,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造成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反映出我国在公共危机体制机制及预警防控技术等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与此同时,大数据、人工智能、5G技术等“新基建”必然会导致危机管理研究朝着跨学科与信息化继续前行。
从研究基本状况来看,国内外危机管理研究的文献数量变化与作者分布情况差异显著。在文献时间分布上,国内外起步时间不同,国外早在1984年就有文献被SSCI数据库收录,而国内直到1998年才开始出现被CSSCI数据库收录的文献,表明国内危机管理研究的起步明显晚于国外;第二是增长趋势不同,国外相关研究数量呈现整体上涨趋势,而国内相关研究数量受到重大公共危机事件影响呈现波动性较大的特征,呈现出“增长-回落-增长”态势;第三是峰值出现时间不同,国外峰值出现在2019年,而国内峰值则出现在2010年,且国外出现峰值的2019年国内危机管理研究处于相对低迷状态。在作者分布情况上,国外作者数量多于国内学者,国外的作者合作网络的节点数量与连线数量均高于国内,表明相较国内而言国外作者的合作程度更高;国内外均没有形成具有权威学术影响力的核心作者群体。
从研究热点来看,对比国内外危机管理研究的关键词分布及聚类情况不难发现,国内外在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存在着一定差异。首先,从关键词的向度上来看,国外的五个关键词聚类集群中的“发展中国家”“灾害风险管理”“医疗救助思考”三个聚类集群体现出对实证与技术研究的重视,主要在案例基础上研究其潜在风险、信息公开及应对策略等问题;而国内理论概述或制度建构层面的讨论,以案例为主要内容的研究数量少于国外;国内的核心关键词集群更多围绕着“政府”“企业”“非政府组织”“高校”等方面,说明国内比国外更注重协同治理作用,这与我国政府在面对SARA、新冠肺炎疫情等公共卫生事件,汶川地震等自然灾害,2008年金融危机和其他一系列重大公共危机事件时,与多元社会力量协同合作做出的积极防控和应对是密不可分的,这也使得人们对于国内进一步加快建立和完善危机预警防控机制更有信心。
从研究趋势来看,国内外危机管理的研究变化趋势有所不同。从研究的趋势变化程度来看,国外研究危机管理的主题相对比较稳定,变化较大的是研究对象,其随新发生的自然灾害、疾病疫情、金融危机等公共危机事件而发生一定变化,呈现明显的碎片化特征;国内危机管理的研究主题变化趋势明显且相对整合,经历了从企业危机阶段、政府主体阶段、多元主体协同阶段、危机信息化管理阶段四个不同的研究阶段。从研究的学科趋势来看,国内外均经历了从单学科研究到多元学科融合的演变,但是国外危机管理研究学科融合现象出现较早,2000年左右就已经认识到了公共危机事件的复杂性,且经过长时间的不断发展,与医学、心理学、信息科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程度较深;国内危机管理的研究学科融合情况的出现明显晚于国外,2012年左右才开始与大数据技术、新媒体、网络管理等新兴领域进行融合,预计未来国内相关研究将与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工作相结合,向着危机管理的信息化不断迈进。从研究的层次演变来看,国外危机管理研究经历了从自始至终都包含宏观、中观与微观研究层次,重点聚焦在微观领域,以具体危机事件为案例研究事件发生的内在机理,操作性与技术性较强;国内危机管理研究则是先由微观的企业危机管理起步,后来从微观层面逐步扩展到宏观层面,重点从在国家、政策、制度、体系等层次进行探讨,现有的进行微观层次研究的文献较少,实操性有待进一步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