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搬了新家,出小区大门过一座天桥就到儿子的学校,我想着儿子已经9岁了,这么近的路程完全可以自己回家,不必我去接了。老公章明说要到儿子班主任那领一张申请单,说明是我们自愿要孩子放学后独自回家。于是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老师虽然很礼貌,但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原来,早在开家长会时老师就说过,学校规定,每个班放学后独自回家的孩子不能超过百分之五十。这个数字还是班主任努力替家长们申请过来的,所以能克服困难的家长就不要领申请单,还是把名额让给实在没办法接孩子的家长才好。
老师的话让我脸上发热,我一通“嗯嗯哦哦”后挂了电话,立刻气呼呼去找章明的麻烦。上次家长会是他去的,他明明知道老师说了这话,还怂恿我问老师要申请单,这不是让我出丑吗?听完我的抱怨,章明云淡风轻地说:“万一老师那还有名额呢,我们不就省事了嘛。再说问问又没什么。”我最讨厌他这种直线思维,想问题简单化,多年来给我造成不少麻烦。比如我偶尔说了公公婆婆的一点小毛病,他立马就打电话给两位老人,说我不喜欢他们如何,结果总是弄得我被动而难堪。
渐渐地,我跟章明无法交流,因为我说什么他都只有一声“嗯”,看似答应,实际完全照他自己的思维办事,次数多了,我就保持缄默。我经常在深夜里看着枕边的他,觉得异常寒冷和孤独,默然流泪。我们之间并无大问题,可怎么会如此遥远?他应该也是有所察觉,但当他问出那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时,我彻底陷入失望,不想解释。或者说,面对他强势的思维习惯,我的任何解释都毫无意义。
后来,我的堂哥从国外回来了,他和堂嫂结婚20多年始终恩爱有加,我原以为堂嫂温柔含蓄,没想到竟是位脾气急躁喜欢唠叨个没完的女士,可堂哥却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堂哥说他喜欢唠叨的人,因为他们往往都很善良,内心总是多顾及别人而经常吃亏。
堂哥还告诉我,他在国外多年,发现有些外国男女之间有一点特别迷人,那就是对于爱人的缺点,他们不是加以指责,而是自然地接受,甚至是用一种欣赏不同风景的眼光来看待。堂哥最初也抗拒妻子的唠叨,还跟同事抱怨过,同事们很奇怪:“一个人有缺点不是很正常吗?你爱的是一个生动的人而不是一台机器,这种生动里面不就包括了她的缺点吗?”
听了同事的话,堂哥便试着去接受妻子的缺点。他把自己想象成圆圈,而妻子是方格,当难以接受妻子的缺点时,他就在纸上画圆圈与方格的组合图,画着画着,他发现它们能组成非常和谐而好看的图案。这时,他已经学会接受妻子的缺点,并且换一种角度去解读,慢慢地居然充满乐趣。
与堂哥的交谈让我幽暗的内心闪现了一丝光亮,我也开始换个角度去解读章明的那些缺点。当然,我不能自欺欺人,我通过一次次与他坦诚交流,告诉他我不喜欢他这些缺点。有的缺点我实在接受不了,就请他改变,比如经常不打招呼就出差、开车时没完没了打电话。但有的缺点我不再强迫他去改变,我会试着接受。听到我说这些,章明露出驚喜的表情。他说他喜欢这种直接的交流方式,知道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浑身都轻松了。他感谢我接纳他的缺点,并承诺会尽量多创造一些优点和“好”来平衡这些缺点。
后来回乡下老家建房子,我和婆婆都想住二楼,我找设计师商讨我理想的二楼设计时,发现婆婆早已在跟设计师定方案。如果换做之前,我肯定会在章明面前发一通牢骚,而这次我改用商量的语气来找章明:“我和妈都想住二楼,我喜欢安静,对乡下亲戚邻居也不熟,适合住二楼;婆婆好热闹,老姐妹串门多,住一楼会更方便。”
说完这些,我问章明该怎么解决。这样巧妙地把问题抛给他,调起了他喜欢解决问题、执行力强的优点。果真,章明这次没有直接去找婆婆,而是找设计师修改方案,多建了一个架空层,同时满足了我和婆婆的需求,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