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戒
村民阿光沒有手艺,也不种地,靠出大力打短工谋生。有时候活儿多,忙不过来,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没有活儿,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年轻的时候他有机会参军,由于当时的村干部陈大财作梗,兵没当成。陈大财的侄子当了兵,复员转业后进了国企。
这一天阿光又没有啥活儿,一大早起来晃荡,趿拉着板鞋,背着手,溜达到路边,看同村的老王杀牛。老王是屠牛老手,干卖牛肉赚钱的行当已有二十余年。但见老王一铁锤把牛砸晕,然后手持利刃,三下五除二,就把牛头卸了下来。老王一边忙乎一边和阿光打招呼:“你小子今天又没揽着活儿?”阿光说:“可不是,闹心吧唧。”
老王说:“我看,你不如跟我学杀牛算了。跟我干,亏不了你。”阿光说:“杀牛?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老王有点儿不悦,说:“老子杀牛二十余年,什么天什么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再说,你个兔崽子不也吃牛肉?没有杀牛的你从活牛身上直接啃肉?人啊,要是被逼急眼了,别说牛,人你都敢杀!”
阿光笑笑说:“牛肉太贵,今天我没钱赚,吃不起啊!”
“这个大牛头便宜点儿卖给你,有四十多斤,只收你三百块,怎么样?”老王用有点儿不屑的眼神看着阿光。
阿光说:“三百?那倒是真不贵,不过我真没钱。”
老王说:“没钱可以赊账嘛,我都不怕瞎钱,你怕啥?”
“赊账?”阿光眼睛一亮,继而又说,“还是算了吧,少吃一口肉也不会馋死。”
老王不再搭理阿光,熟练地把一块块牛肉剔下来,抛在肉案上。
阿光正要离开,手机响了,接听,是邻村老主顾张顺打来的电话,找阿光去扛水泥,明天开工,估计能干一个月……
接完电话,阿光兴奋地一跺脚,指着地上的牛头对老王说:“个老鳖犊子,牛头俺要了,赊账!”
阿光把四十多斤重的大牛头扛回家,用火把牛毛燎干净,用斧头从中间破开,放进大铁锅里焯水,捞出洗净。大铁锅擦干,灶下点柴火,锅里放油,油烧到快冒烟了,放入姜片、大蒜、干红辣椒,爆出香味,倒入半瓶料酒,再加一勺大酱搅开,放入生抽和老抽,再放入八角、花椒与桂皮,然后放入两半牛头,加清水没过牛头,盖上锅盖……
牛头没有几个小时出不了锅,大火把锅烧开,再文火咕嘟。阿光不急,好饭不怕晚嘛。阿光到自家菜地里又弄回来一些黄瓜、生菜、辣椒,只吃肉不行,得荤素搭配。用电饭锅蒸上大米饭,放一把豇豆,再到村头小卖部买一瓶五块钱的白酒……忙乎得差不多了,阿光给在村办服装厂上班的媳妇打电话。服装厂效益不好,已经几个月没开工资了。
阿光说:“你中午回家吃饭吧,不要吃食堂了,我烀了一个牛头,牛头脸肉,绝了。”
媳妇在电话那头很诧异,说:“不年不节的,吃啥牛头呢?哪来的钱?”
阿光解释说:“你忘了吗?今天我过生日,牛头是赊账。我揽着活儿了,明天去扛水泥……”
媳妇在电话那头声音温柔了许多,不过还是责备阿光说:“你是粑粑没拉,先把狗唤来等着。你钱没到手,先把牛头弄回家吃,日子能这么过吗?行,中午我回家吃饭……”
阿光再给父母打电话。二老住得不远,父亲骑着三轮车载着母亲,二十分钟就能来到。二老听说吃牛肉,很高兴。
锅里的牛肉逐渐冒出阵阵香味。家里的花狗闻着肉味,急得团团转。阿光看看时间,再炖半小时就可以出锅,等媳妇和父母一到家,就可以开饭了。阿光有点儿着急,把酒打开,闻闻,忍不住先灌了一大口,辣得筋鼻夹眼。阿光吧唧吧唧嘴,忍不住又灌了几大口。阿光的父亲也能喝点儿白酒,酒量浅,只能喝二两。
阿光把桌子放好,碗筷都收拾妥当,看看时间,再过十分钟,牛头就可以出锅。手机忽然响了,阿光接听,是张顺的电话。
张顺问:“阿光啊,在家干啥呢?”
阿光说:“没事,准备吃午饭。”
张顺说:“我早晨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明天去扛水泥?那什么……这个活儿吧,黄了……”
阿光的脑袋“嗡”一声大了,大如牛头,甚至觉得有一大团牛屎塞进了脑壳……
他抄起一把铁锹,直奔老王在路边的牛肉摊。老王正在凳子上眯眼午休。阿光奔过来,一铁锹把老王脑袋劈开。不管老王死活,阿光骑着老王的电动车,腰里别着一把宰牛刀,直奔张顺家。到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张顺。阿光一手撑门,一手持刀,捅向张顺的腹部……反正杀人了,杀一个与杀十个没有区别!阿光骑着电动车直奔陈大财家,在门外大喊:“陈大财老狗,出来!”陈大财刚推门出来,阿光一刀砍在他脖子上……
“阿光,你呆坐在那里伤什么神?!不是叫我回家吃牛头吗?都弄好没有啊?”
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儿让阿光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脑门子汗:“媳妇,你……你回来了?那什么……弄好了,弄好了,马上开饭。”
五分钟后,阿光的父母也到了。
阿光吃着肉,不知肉味;陪父亲喝点儿酒,心里老是疙疙瘩瘩。喝完一杯酒,电话又响,阿光不耐烦地接了。
张顺在电话里说:“阿光啊,还有一个活儿……”
阿光说:“兄弟啊,你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有可能出人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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