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伟玲
杭州云谷学校涵盖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学段,绿化总面积达29000平方米。2020年10月,我受总校之托,和绿化设计师们一起为校园号苗,号苗就是选树。出发那天,绿化总设计师王总对我说:“园长放心,我们一定会选好的树苗,一棵棵都长得俊美。”不料,在号苗的过程中,我们产生了分歧。
看到一棵大樟树,其枝干有很多低矮的分叉。王总认为,这棵树低矮,孩子们很容易爬到树上去,这样的树有安全隐患,不能要。我对他说,我就是想找一棵可以给孩子们爬的树,这棵树很合适。
看到有棵朴树苍劲挺拔,我十分中意。王总说,这棵树有伤疤,有病的树不是好树。而我觉得树和人一样,也会生病,也可能经历磨难,甚至会有一些残缺,但依然顽强生长,充满生命的力量。由树的成长联想到人的成长,这对孩子们来说是多好的启示!
看到漫山遍野被修剪得一模一样的桂花树,我十分惊讶,从来没有见过桂花树被修剪得如此规整。王总说这些树很好,造型漂亮,很多高档小区都会种植,建议幼儿园可以多种一些。我说这绝对不行,因为我们希望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是自由生长的,这一棵棵被修剪成同样造型的树与我们的育人理念严重不符。
在一个山腰上有几棵形态独特的树,我认为树型挺好,希望能增加这个树种。王总说这树的名字不好,叫苦楝树。一般种榉树表明中举,种桂花树显得贵气。我认同他说的树名吉利口彩好,但我觉得苦楝也不错,学习知识和掌握技能不就需要苦练吗?树名只是一个称呼,有些树名有美好的寓意,比如校园中常会种植桃树、李树,寓意“桃李满天下”,但是为幼儿园选择树种时不能被树名约束,我们更需要树木的丰富性与多样性。
号苗时,我还看到了很多被“砍头”(把主干上端砍掉)的大树,它们因为运输的需要,一般都会被修剪,历经磨难,好几棵大树因此死在苗圃里。大树、老树大多是从深山老林里被移植到苗圃,再从苗圃长途跋涉到达需要的地方的。那一刻我很纠结,想到“人挪活,树挪死”,我改变了号苗前曾想拥有更多大树的想法,因为我不希望大树因移植而死亡。王总说,苗木公司承诺,如果购买的树三年内不能成活,就替换新树。我对王总说,每一棵树都是一个生命,希望大树移植到幼儿园能够得到呵护,拥有良好的生长环境。孩子们也能对这些移植的树木充满关爱,萌發持续探究的愿望。
总而言之,在号苗过程中,园林设计师追求俊美、吉祥,而我追求丰富性、教育性。这种有趣的分歧让我更深入地思考“幼儿园中种植树木花卉的价值是什么”。我认为幼儿园里种植树木花卉不只是为了绿化面积达标,也不仅仅是为了观赏,而是把它们作为幼儿园课程的一部分,以支持、促进孩子们的学习与发展。记得之前在建设云谷幼儿园第一个园区时,除园区已有的植被外,我们特意种了一些在花、叶、果、味方面具有鲜明特征的植物,比如,种芭蕉、枫树、银杏,重点引导孩子们看叶子;种垂丝海棠和樱花,重点引导孩子们赏花;种薄荷、迷迭香和腊梅,重点引导孩子们闻香;种香泡和无患子,重点引导孩子们玩果。这时,树木就是孩子们认识世界、感知生命多样性的资源。
由此,我还联想到我们对幼儿园中庭四个院子植物的规划设计。我们将四个院子分别命名为春园、夏园、秋园、冬园:在春园种植玉兰和垂丝海棠,在夏园种植石榴和木槿,在秋园种植银杏、桂花、鸡爪槭、香泡,在冬园种植腊梅和茶花。每个50—80平方米的大院子里,除了草地,只种2—4棵树,目的是让孩子们能聚焦观察和比较,感受到不同季节树木的发芽、长叶、开花和结果。这些树木在我眼里具有特殊的意义,比如,春天一来,玉兰花开,优雅宁静,花落后再慢慢长出叶子,与此同时,一旁的垂丝海棠花一簇簇地开放,孩子们支起了画架,多么美的一幅春天画卷啊!在不同的季节,孩子们在四个院子里与树木积极互动着,发生着美妙的故事……
如今,那些树移植到幼儿园中已有半年了,很多都发芽、长叶、开花了,园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可惜的是,依然有几棵树死了。那棵我特意找来给孩子们爬的大樟树没能活下来,按约定它会被新树替换。然而,我舍不得它被锯掉拉走,就让工人们把它留下来摆在旁边的大草地上。修剪过的光秃秃的枝干和带着泥土的根,使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倒地的“变形金刚”,孩子们围绕它创生了很多有趣的游戏活动。一天,孩子们看到樟树根部的泥土上长出了好多绿绿的小草,兴奋地叫起来:“老师,樟树爷爷活了!”可见,孩子们是多么期盼樟树能活过来,由此,孩子们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探索,他们将从草籽的生长过程中看到生命的力量……
一树一木总关情,幼儿园的树木将陪伴着孩子们,成为他们的自然老师和玩伴。为幼儿选择植物看似是一件小事,实则体现了我们的儿童观和教育观。为此,我们需要用心了解儿童的想法,需要有以儿童发展为本的意识,需要有深度挖掘课程资源的能力。
(作者单位:浙江杭州云谷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