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我也老了

李良旭

一天，我搀扶着父亲坐公交车。上了车，我和父亲几乎同时掏出一本老龄证向司机展示。父亲一愣，两眼紧紧地盯着我看，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父亲已是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开始喜欢吃我烙的鸡蛋葱油饼。他说，想不到，你烙的饼这么好吃，和我以前烙的饼一个样。我现在已烙不出以前那个味了。父亲嚼着饼，好像有种庆幸，又有些失落和遗憾。

有一天，我将烙好的饼给父亲送去，父亲嚼着饼，忽然停止了嚼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摸着我的头，说：“你也老了。都满头白发了，你也要爱惜自己啊，不要苦了自己。”

听到父亲说我也老了，心里顿时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在父亲面前，我怎么能称老呢？我满腹狐疑地望着父亲，心想，您不总是说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吗？怎么忽然说我老了？

父亲又问道：“你已经六十二了吧？”

我说：“六十三了。”

父亲一愣，自责道：“你看你看，爸爸真的老了，连儿子的岁数都记错了。”父亲又摸了摸我的头，目光中，满是暖暖的爱怜和关切。

一天，我搀扶着父亲坐公交车。上了车，我和父亲几乎同时掏出一本老龄证向司机展示。父亲一愣，两眼紧紧地盯着我看，好像不認识我似的。继而忽然握紧了我的手，紧紧的，好像生怕我跑丢了似的。我手心里顿时感到了一丝湿漉漉的汗渍。

下了车，父亲执意要搀扶着我走。我笑道：“爸，您怎么搀扶我？应该是我搀扶您啊！”

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让我俩互相搀扶着吧，你也是老人啦！”

言语中透出一股凄凉和无奈的意味。

我生病住院的消息，父亲终于还是知道了。我躺在病床上，抬头看见父亲颤颤巍巍走到我面前时，一下子惊呆了。我努力地欠起身，埋怨道：“爸，您怎么来了？”

父亲赶紧按住我，说道：“快别动，好好躺着。”说罢，父亲又埋怨道：“生了这么大的病，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在你身边，好歹也能帮助照顾你一下。”

我有些哽咽：“爸，您这么大岁数了，我哪能再给您添麻烦呢？”

父亲有些生气：“岁数再大，儿子生病了，我也应该来服侍你。你小时候生病，不也是我服侍的吗？”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吃饭时，父亲硬要亲手喂我吃。执拗不下，我只好依了父亲。父亲一勺一勺喂着我，还不停地叮嘱我：“不要急，慢慢吃。”

吃着父亲喂到我嘴里的饭菜，一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让父亲看到了我眼睛里滚动的泪花。

忽然有一种甜甜的幸福感。我这么大岁数了，生了病，还有父亲给我喂饭，这是一种多大幸福啊！

吃完饭，父亲又叮嘱我：“等病好了，就搬到我那儿去住，我们两个老人也好有个照应。”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父亲嗔怪道：“你看你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还哭鼻子呢！”

说罢，父亲的眼圈也红了，侧过身子，用手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午后的阳光从病房窗户上照进来，病房里洋溢着阵阵暖意。我望着床边的老父亲，父亲也紧紧地盯着我，好像一眨眼，我就不见了。

我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定格在这里，让父亲就这样照顾我，我还像个孩子，在父亲的关爱下，一天天长大……

曹佳禾摘自“博爱杂志”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