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峰 张健 张建华 李婷文 李金
(1.广东科技学院,广东东莞,523083;2.闽南师范大学,福建漳州,363000;3.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730070)
2019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重要的时间节点,是中国加入《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15周年,也是粤港澳三地联合申报的粤剧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10周年。舞龙、传统武术、龙舟等中华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大类别中的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类。体育非遗项目不能进行博物馆式的保护,而应保持“活态性”,在尽可能保持原生性基础上,进行合理的继承与传承,提高传承的质量,增强非遗保护的生命力,使其更贴近现代人的运动兴趣。当前,我国对活态传承的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加强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既有益于理念、方法创新,也有利于指导非遗保护实践。当前,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与保护应以《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为发展新契机,加强对外文化宣传,提升国际传播能力,讲好广东故事,推动优秀岭南文化走出去[1]。
截止至2019年,我国已有40个项目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名册),总数位居世界第一。与此同时,国务院先后公布了四批共1372个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2]。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创造和积淀下来的传统体育文化资源,是与各民族的社会特征、经济生活、宗教仪式、风俗习惯息息相关的传统文化现象,是一种“活态人文遗产”,具有民族性、时代性、传承性和娱乐性等共同特征[3]。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扩展项目名录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名录反映了我国国家级的体育非遗发展概况。国务院公布的四批国家级体育非遗项目中,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2006)入选了少林武术、抖空竹、太极拳、维吾尔族达瓦孜等17个项目。第二批国家级非遗名录(2008)入选天桥摔跤、峨眉武术、围棋、土族轮子秋等38项,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入选线狮(九狮图)、太极拳(武氏太极拳)等4项。第三批国家级非遗名录(2011)入选拦手门、华佗五禽戏、花毽等15项,扩展项目名录入选沧州武术(六合拳)、梅花拳等8项。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14)入选布鲁、精武武术、绵拳等12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扩展项目名录入选蒙古族搏克、赛马会(哈萨克族赛马)、螳螂拳等6项[4]。2019年,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申报工作已经开启。此外,文化主管部门2007~2018年公布了五批次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名录,共计3068人次,其中体育非遗为88人次,分别为第一批的15人、第三批19人、第四批13人和第五批41人[5]。
省级非遗地方性法规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的重要补充,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它与国家法律构成了完整的法律治理体系。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颁布实施。同年,《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条例》作为第一部地方性配套法规出台。非遗地方性专项法规的出台,能够更好地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开展非遗工作,更具指导意义和实践价值。《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资金管理细则》《广东省文化厅关于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暂行办法》等地方性专项法规的出台进一步推动了非遗工作的法制化、规范化进程。
广东省开展了较为全面的非遗普查活动,记录了广东体育非遗资源的种类、数量、地域分布、以及生存和传承状况,总结出岭南体育非遗具有内容丰富、种类繁多、形式多样等特点。同时,建立国家、省、市、县四级非遗名录体系,公布了七批省级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见表1),命名了6批省级代表性传承人。
表1 广东省七批省级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广东省非遗代表性项目申报、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专项资金、非遗保护项目的绩效评估、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管理等一系列制度逐步规范。“见人见物见生活”的生态保护理念和传承理念得以传播,形成了较为浓厚的非遗氛围。岭南体育非遗的表现力、吸引力、传承实践动力增强,群众非遗保护的认同感、参与感提高,传统村落、老街、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建设与保护工作有序进行,生存与发展空间得以维护和拓展。岭南体育非遗的认可度、参与度、传播度显著提高,岭南文化的辐射能力逐步增强。
体育非遗保护的脆弱性、紧迫性缘于代表性传承人高龄化与传承群体的窄化。一方面,传承人老龄化现象严重,存在人去艺绝的风险。此外,由于传承人的年龄增高,许多高难度的技艺、绝活未能得到及时续承。另一方面,由于受市场经济和就业观念影响,诸多体育传承人为谋生计不得已放弃体育非遗项目的传承。代际传承的“断代”现象反映了当前年轻一代缺乏自觉传承的意识和意愿,面临主体流失等问题。此外,研究会、协会等民间组织的滞后,代表性非遗传承人和代表性传承群体双轨制度认定的模糊,代表性传承人文化程度较低、经济基础较为薄弱、技能水平日渐退化,传承人梯队建设滞后、传承人培养缺乏社会团体与民众参与等诸多因素均制约了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
非物质文化遗产根植于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岭南体育非遗具有资源丰富、种类繁多、空间分布不均衡等特点。岭南体育非遗的空间分布大致可分为珠三角、粤东、粤西、粤北四个区域。广州、佛山、江门、中山、东莞等经济较为发达的珠三角区域中心凭借特殊的地域区位优势与经济优势,岭南体育非遗的数量较多。粤东、粤西、粤北区域由于经济欠发达、交通不便利、非遗保护意识不强等因素导致体育非遗在这些区域尚未得到合理开发。同时,岭南体育非遗资源的零散分布加大了保护与传承的难度,对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非遗保护作为一项专业性强、涉及面广的系统工程,在工作的推进过程中需要理论指引与政策支撑。我国确立了“政府主导,社会参与,明确职责,合力分工”的非遗保护原则,这种原则充分发挥了政府部门的管理优势。然而,部分政府单位、部门作为非遗保护政策的制定者与执行者,缺乏自我监督与社会监督,往往导致非遗保护职权不明,责任不清。广东省已经出台了一系列关于非遗保护的宏观政策文件,为非遗的保护与传承提供了法律依据和政策支撑。然而,我们也发现这些非遗政策文件在具体实施层面存在指导性、可操作性欠缺的问题。当前,体育非遗保护的政绩化、功利化取向较为明显,非遗保护单位、传承人传承活力不足。非遗的保护协调机制尚未建立,未做到细化分工、缜密规划、精心施策。非遗保护部门传统粗放式、经验式的行政思维导致互相推诿,非遗保护的积极性不高,致使好政策无法落地、落实。
广东省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省内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社会观念、人文环境等相较以往而言发生了较大的改变,深刻影响了胎生于传统文化、农耕文明的岭南体育非遗传承。自然村落消亡进程加快,文化土壤流失,自然地理、人文环境变迁与人口迁徙等诸多改变,传承活动与文化生态的割裂等等因素,导致非遗活态传承在现代社会难以维系,面临加速消亡的严峻形势。农耕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传统体育与西方体育的冲击将成为非遗保护面对的新常态。岭南体育非遗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快速城镇化导致的生活方式、社会结构、传统观念的巨变加速了现代人的集体记忆消退、群体认同瓦解与文化自信离散,对非遗保护提出了巨大的挑战。因此,是否能正确处理好城乡演进、现代文明发展与非遗文化保护之间的关系将关乎岭南体育非遗物质载体与文化空间的存续与兴衰。
当前非遗保护往往成为各级政府的业绩工程、面子工程,而未将保护落到实处,解决非遗保护的主要矛盾。需谨防单位和个人以“保护”为名,行谋利之实。非遗保护部分单位及个人的非遗保护认识不足,缺乏责任意识,激励机制不健全,管理监督工作不到位,导致出现实物展示敷衍、传习场地简陋、过度开发、单位和个人挪用挤占非遗保护专项经费和补贴等问题。深圳大学陈小蓉教授(2017)对我国99项省级以上体育非遗项目保护实践绩效进行定量评价,研究发现,我国体育非遗保护实践效果很好的项目仅占10.1%、较好的仅占43.4%。由此可见,近半数体育非遗项目的保护未达保护的预期效果[6]。广东体育非遗的保护与传承也存在申报主动积极、传承消极懈怠、盲目开发、过度开发、实践绩效评估和监督检查体系构建滞后等诸多问题。
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与保护亟待构建政府主导、专业组织协同联动、社会力量积极参与的岭南体育非遗活态传承体系。岭南体育非遗传承与保护在加强政策制定的同时,需重视对政策执行情况进行评估与督查,使好政策落地、落实。要建立与完善代表性传承人的四级保护制度,完善管理监督体制以及非遗责任人制度,加强体育非遗的场地设施建设、资金投入和监督管理。非遗保护不能依赖于被动“输血”“续命”,而应实现自身的“造血”和“再生”。体育非遗的保护亟需完善地方公共财政投入机制,拓宽资金筹措渠道,除了政府部门拨付民族传统体育专项经费外,可从体育彩票所得收益中专门安排部分经费,用于支持体育非遗的保护。此外,在加大政府资金投入力度的同时,应引导和激励社会组织和企业参与,吸纳社会资金,拓宽经费来源渠道,构建多元、持续的体育非遗经费保障机制和投入机制,促进体育非遗保护事业的发展。
2018年,国家体育总局、国家民委在《关于进一步加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工作的指导意见》中明确强调“开展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进校园、进社区、进机关等工作”[7]。学校应肩担地方文化建设的使命与责任,充分发挥学校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文化传承等方面的优势,建设岭南体育非遗强有力的保护中心和研究基地。应建立教师与传承人合作机制,真正实现帮扶、结对。可利用口述史材料和现代技术,整理体育非遗的图片、视频,从而编制具有校本特色的体育教材。应充分发挥学校在育人方面的优势,提高非遗的普及率,扩大传承人基数。要鼓励和支持各类学校开展体育非遗教学活动,建立学校体育非遗传承基地,打造“一校一品”的体育非遗课程。应打破传统体育非遗“家族传承、血缘传承、传男不传女”的传承惯制,开拓学校体育非遗传承道路。通过建立非遗传习坊、工作室、传承基地,以灵活多样的形式聘请体育代表性传承人进校展演、入校教学,实现体育非遗传承与各级各类学校体育教学的融合,促进体育非遗的学校化与群体传承,完善体育非遗人才培养机制,建立完整的岭南体育非遗传承链条。
伴随经济的发展,国家愈加重视文化建设。同时,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对精神文化生活的品质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体育非遗作为一种文化资源、经济资源,逐渐凸显其在文化与经济建设方面的价值。应重视岭南体育非遗的经济价值,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在保持体育非遗项目原生态的同时,与时俱进,适当创新,开展岭南体育非遗的文化品牌活动,丰富岭南体育非遗文化产品类型,打造岭南体育非遗精品旅游赛事与路线;充分发挥相关法律法规规范作用、市场资源配置作用与舆论监督作用,提高体育旅游业服务水平,完善体育市场监管机制;以优质、多元的体育非遗活动吸引游客,增强游客的深层次文化体验,使游客从“一次游”的游客变成“常客”。岭南体育非遗作为一种文化资本,在转化为经济价值的同时,需谨防过度商业化和盲目扩大、改造,岭南体育非遗开发不能悖离其传承的本质,异化的体育非遗作为一种假民俗只能成为短期攫取经济利益的手段,而无法实现体育非遗的历久弥新与传承不息。
习近平总书记十分关心岭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工作,在考察广州市荔湾区西关历史文化街区永庆坊时强调,城市规划和建设要高度重视历史文化保护,不急功近利,不大拆大建[8]。文化传承与延续需要依托特定的自然、社会与人文环境。岭南体育非遗是农耕文明与滨海文明共同作用的文化产物。随着社会发展,原本非遗生存的土壤逐渐流失,生存空间遭受严重挤压。因此,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亟需孕育、滋养非遗活态传承的人文环境,做好历史建筑、传统村落的普查,建立名录、设立保护标志、划定核心范围、强化管理和活化利用,研究制定不可移动文物、建筑遗产等保护利用的具体措施办法和技术指引,支持传统村落申请相关保护专项经费[9]。要加快古村落、乡村体育非遗的抢救保护工作,充分发挥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区位优势和区域特色,将包括岭南体育非遗在内的传统文化活化提升与旧城更新改造、美丽乡村建设结合,推动以岭南体育非遗项目为主题的体育小镇、历史文化街区建设。
以武术、龙舟、醒狮等为代表的极具地域特色的岭南体育非遗项目凝聚了广东人民共同的文化记忆。岭南体育非遗的发展应发挥粤港澳三地地域相近、文脉相亲的优势,打造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品牌,为人们提供充足、优质的文化供给。非遗活态传承不是单纯的保护,而是秉持“见人见物见生活”的保护理念,在保持非遗真实性基础上,推动非遗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其真正融入现代社会生活之中。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汪一洋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中表示,推进粤港澳大湾区人文湾区建设,要充分挖掘和活化利用岭南非遗资源,进一步发挥文化特色,扩大大湾区的文化影响,强化其文化软实力,使之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文化引擎[10]。
我国非遗保护经过多年发展与积累,已步入“后申遗时代”。目前,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在资源采集、存储、管理、应用、共享方面的工作体系已初步形成[11]。岭南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应把握当下技术变革的时代契机,积极利用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建立岭南体育非遗数据库,实现岭南体育非遗信息保存、传播推广、服务治理的数字化资源整合。如依托广东省文化厅开发的《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电子地图》APP可快捷、准确、高效地了解和欣赏岭南体育非遗的分布情况、项目内容,促进了民众对岭南体育非遗的认知和参与。应提高广东民运会办赛水平,打造具有较大影响力、传播度的岭南体育非遗赛事,以赛事引领岭南体育非遗发展,推动岭南体育非遗中优势项目、重点项目的内涵发展。同时,利用电视、网站、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官方微信平台宣传岭南体育非遗文化。聚焦广东地区民众的体育需求,拓宽岭南体育非遗消费新空间,创新岭南体育非遗新产品。
“后申遗”时代,岭南体育非遗保护与传承工作应深刻认识其重要性、紧迫性,明确岭南体育非遗活态传承的新方向、新定位;深化活态传承理念,巩固体育非遗成果,提高非遗工作质量与保护传承水平,促进广东体育非遗工作的内涵式、跨越式发展;增强岭南体育非遗的生命力,扩大岭南体育非遗的影响力;加强岭南体育非遗活态传承相关研究,为广东省乃至全国在体育非遗活态传承方面制定科学的保护计划与具体的保护策略提供有价值的借鉴和参考。岭南体育非遗活态传承应把握广东文化强省、体育强省建设发展契机,深挖岭南文化底蕴,建设粤港澳人文湾区,提升广东文化的影响力和软实力,推动岭南文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