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疫情下的法国2020年文学奖

张林初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大流行，不仅给法国的公共卫生安全带来极大挑战，同时也给法国的经济、政治、社会生活乃至图书业和文学奖的颁发带来很大影响。以往每年的11月、12月是法国图书销售旺季（因为人们有把图书作为圣诞节和新年礼品送人的习惯），销量约占全年销售总量的40%左右。但是自2020年10月底第二次“封城”后，书店被迫关门歇业。为声援书店，法国各大文学奖纷纷推迟举办颁奖仪式。截至2020年12月初，六大文学奖评选才尘埃落定，但颁奖仪式均以视频方式呈现。

费米娜文学奖：容库尔《人性》

2020年11月2日，费米娜文学奖的颁奖拉开了法国2020年度文学奖评选的序幕。费米娜文学奖创办于1904年，初衷是设立一个女性年度文学奖。虽然12位评委为清一色的女性，但从历年评选结果看，绝大多数获奖者都是男性。法国作家塞尔日·容库尔（Serge Joncour，1961— ）凭借其新作《人性》捧得 2020年度费米娜文学奖桂冠。

塞尔日·容库尔出生于巴黎，大学攻读哲学专业，曾想当蛙人。大学毕业后从事过游泳教练、送报员、厨师和广告编辑等不同职业，后从事文学创作。37岁时才发表处女作《视觉》，至今已出版16部作品和两部丛书，其中《U.V》《偶像》《未曾做的爱情》等均被改编为电影搬上银幕；《靠着我休息吧》摘得2016年度联盟文学奖，《狼狗》（2018）获得朗德尔诺读者文学奖和生态小说文学奖。为表彰容库尔对弘扬法国和世界文化所作的杰出贡献，2017年法国文化部授予他荣誉军团骑士勋章和艺术文学骑士勋章。

小说《人性》通过法国西南部一个农民家庭的命运，讲述了法国近30年的历史以及20世纪末的政治生活、争斗、灾难，以及惊人的进步。所有这一切，都猛烈冲击着法国的每一个家庭。小说通过叙述复杂的童年，向我们巧妙解读了复杂的人性。

获奖后的容库尔在兴奋之余不忘调侃道：“在这样的（新冠疫情）环境下获得文学奖，是一种受伤的快乐。”

美第西文学奖：德洛姆《合成心脏》

美第西文学奖旨在创造一种与众不同的阅读口味，鼓励作家大胆创新。法国女作家克洛埃·德洛姆（Chloé Delaume，1973— ）凭借其新作《合成心脏》获此殊荣。

克洛埃·德洛姆出生于法国凡尔赛市，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黎巴嫩人。德洛姆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度过了童年，10岁时来到巴黎。然而到巴黎后不久，家里就发生了重大悲剧：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随后自杀。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年少的德洛姆面前。德洛姆只好与外祖父母、舅舅和小姨一起生活。为了像母亲一样成为一位教师，她上了南特大学现代文学系，毕業后又继续攻读硕士学位，但迫于生活压力，她没有完成硕士学业，就一边在酒吧里工作，一边开始写作。2000年发表处女作《阿特罗波娃娃》，该作与随后出版的几部作品都属于自传体小说。不久，她改变了写作风格，走激情与神秘路线。与此同时，她还参与多种文学杂志的编辑工作，在音乐领域也做过尝试，曾为歌曲作词。德洛姆是一位多产的作家，至今已经出版23部小说、3部剧本、4部散文、1部电影和1张唱片，其中《阿特罗波娃娃》和《埃顿的早上、中午和晚上》已被搬上银幕，《转地饲养》已改编成广播剧，《阿特罗波娃娃》《沙漏的尖叫声》《梦游人的虚荣心》三部小说已合编成话剧《请把身体保留在你进来时的状态》。

小说《合成心脏》讲述了在一家出版社担任新闻专员的女主人公阿代拉伊德作为一位独立的女性，决定离婚，重新寻找伟大的爱情，书写生命新篇章的故事。它是一部笑中有泪的喜剧，极富女性主义色彩。德洛姆说：“这是一朵蓝色花朵浸泡在酸里的故事。”

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蒙特蒂《大审判》

2020年11月26日，在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视频颁奖会上，法国作家、记者埃蒂安·德·蒙特蒂（Etienne de Montety，1965— ）以其新作《大审判》摘得桂冠。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是法国六大主要文学奖中唯一的官方文学奖，也是唯一设有1万欧元奖金的文学奖，主要表彰对法国文学和语言作出杰出贡献的人士。

埃蒂安·德·蒙特蒂出生于巴黎，中学毕业后考入巴黎南泰尔大学，获得法学和政治科学硕士学位，后当过多家报纸的记者。1994年发表自传体处女作《蒂埃里·莫尼耶》，2001年出版了描写法国英雄的小说《奥诺雷·德斯蒂安·德尔韦》，2006年起担任《费加罗报》副总编兼《费加罗文学》主编，2008 —2012年兼任《费加罗报》“观点讨论”版主编，并主持名为“最后一个字”的法语学习专栏，2008年起还主持每年在凡尔赛举行的阅读历史沙龙。此后，他陆续创作了《死亡问题》《拯救之路》《黑情人》等小说，其中多部小说获奖。

2016年7月，法国西部城市鲁昂附近的圣埃蒂安—杜鲁夫雷教堂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神父雅克·阿梅乐遇刺身亡，舆论哗然。蒙特蒂以此次恐袭为背景，写就了小说《大审判》。该作揭示了当今法国的移民、宗教、种族等许多社会问题。“文化上的迷茫，让很多年轻人走向极端……不可避免地使用暴力。”

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颁奖前的一个月，法国再次发生了两起恐袭事件：一起是在巴黎北郊，中学老师帕蒂因曾在课堂上向学生展示《查理周刊》有关伊斯兰教先知穆罕穆德的漫画，在校门口遭到袭击者“斩首”而身亡；另一起是在法国南部城市尼斯圣母大教堂，袭击者用刀具对教堂内的人员乱砍乱刺，造成3人死亡，数人受伤。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评委说，法兰西学院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推选出了一部具有现实意义的《大审判》。

蒙特蒂获奖后在视频上高兴地说，虽然新冠疫情仍在蔓延，但这次颁奖意味着因疫情关闭的书店将重新开张，图书也将获得新生。

龚古尔文学奖：泰利耶《反常》

法国文学界最负盛名的龚古尔文学奖，因疫情延期后，第一次以视频方式颁奖——该奖自1903年创立以来，一直都是在巴黎的特鲁昂餐厅揭晓奖项。法国作家、记者埃尔韦·勒·泰利耶（Hervé Le Tellier，1957— ）以其小说《反常》夺冠。虽然龚古尔文学奖的奖金只有一张10欧元的支票，但对于作家和书店来说，后续带来的销量和影响力不可估量。很多获奖者并没有去银行将支票兑换成现金，而是把支票裱好后放在相框里，珍存这份一生难得的荣誉。

埃尔韦·勒·泰利耶在大学时学的是数学专业，后到巴黎记者培训中心进修，获语言学博士学位。1983年毕业后，先后在法国文化广播电台、《查理周刊》《世界报》等担任记者，1992年起与法国著名的“乌里派”（“潜在文学工场”）合作，并于2019年出任该文学工场主席。1991年出版处女作 《酒吧奏鸣曲》，荣获当年美食文学奖。泰利耶是一位多产作家，至今已出版发行27部小说和散文、11部剧本、3部歌剧、11部与“乌里派”合作的作品和5部合著作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是1998年发表的《遗忘症患者没有什么难忘的》，该书收录了1000句以“我觉得……”开头的句子。此外，《我很容易依恋》《液体的故事》等先后获得各种奖项。

《反常》是泰利耶的第8部小说，由一系列反常的故事组成，像是“在小说中写小说”。小说分为三个部分“：像天空般黑暗”“人说人生如梦”“虚无之歌”，均取自法国小说家雷蒙·格诺的诗。小说开篇介绍了10个不同的角色，其中包括受人尊敬的家长兼杀手布拉克，尼日利亚流行明星斯林姆博伊，勇敢的律师华纳，苏丹作家维克多·米耶塞尔（他出版了一本名为《反常》的书）。每个章节的体裁和风格各不相同，有科幻故事、黑色小说、经典文学描写、审讯笔录等，作者把各种体裁有机地熔于一炉。故事发生在2021年7月法国航空公司自巴黎飞往纽约的一个航班上；而书的结尾，作者对小说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发出质疑，给读者留下了多个“谜团”，引人深思。

《世界报》评论称，小说《反常》引人入胜，“既是惊悚小说，也是科幻小说，极具效果的悬念编排使读者不断猜测揣摩”。小说自2020年8月问世后，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获得了龚古尔文学奖、勒诺多文学奖、梅迪西文学奖和十二月文学奖等多项大奖的提名。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制片商已决定将其改编成电视剧；同时已有中国、俄罗斯、德国、美国等22个国家的出版社购买了该书的翻译版权。

泰利耶获奖后说：“我一直在研究人物和文学风格，并将一种风格与一种人的个性相结合。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乌里派的创作，是一种文学风格的创作。”

勒诺多文学奖：拉丰《儿子的故事》

创立于1925年的勒诺多文学奖以法国“ 报业之父”勒诺多的名字命名，颁给作品具有全新风格的作家。法国女作家、教授玛丽—埃莱娜·拉丰（ Marie-Hélène Lafon，1962— ）凭借新作《儿子的故事》在首轮投票中即以绝对优势胜出。

玛丽—埃莱娜·拉丰出生于法国南部城市欧里亚克的一个农场，父母都是农民。18岁那年从家乡来到巴黎求学，先后就读于索邦大学和巴黎狄德罗大学，获得拉丁语硕士学位和文学博士学位，后在巴黎郊区的一所中学教授法语、拉丁语和希腊语。拉丰34岁时开始写作，2001年出版的处女作《狗之夜》获得当年勒诺多中学生文学奖。至今，拉丰已发表16部小说和3部散文，其中2009年发表的《公告》荣获当年大山文学奖等4个文学奖，并且入围费米娜文学奖和勒诺多文学奖，2015年又被改编成电视剧；《国家》《故事》等也先后获奖；还荣获了2020年法国文学家协会作品大奖。

《儿子的故事》追溯了一个破碎家族几代人从1908年到2008年整整100年的生活历程。小说中主要有三个人物——儿子安德烈、母亲加布丽埃勒和父亲保尔。为了自由，加布丽埃勒只身从外省移居到巴黎，试图过独身生活。她把儿子安德烈托付给姐姐和姐夫抚养，只是在夏天度假时才回到乡下看望她的儿子。父亲保尔出身显贵，外省的生活让他感到很压抑。长大后的安德烈逐步了解了母親和父亲的性格以及整个家庭的故事，最后他回到了父亲身边。

勒诺多文学奖评委称赞《儿子的故事》是一部穿越年代又充满家族秘史的小说，作者以诗意的笔触，将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呈现给广大读者和安德烈的后裔。

联盟文学奖：弗兰《一桩不起眼的命案》

联盟文学奖创立于1930年，评委为10名清一色的男性记者。初创时，它是与费米娜文学奖对峙的文学奖，标榜男性阅读趣味。现已成为法国鼓励创新的一个重要文学奖。2020年度该奖桂冠由法国女作家、记者伊雷娜·弗兰（Irène Frain，1950— ）以新作《一桩不起眼的命案》摘得。

伊雷娜·弗兰出生于法国西部海港城市洛里昂的郊区。她曾在几所中学教授古典文学，25岁时到巴黎新索邦大学教授拉丁语和拉丁文学，之后又先后担任《巴黎竞赛报》《她》《星期五、星期六和星期日》《历史》等报刊的记者。1979年发表首部散文《当布列塔尼人住在海上时》；1982年出版首部小说《勒纳巴》，这是一部讲述17世纪法国布列塔尼一名水手在印度成为军阀的真实历史故事的小说。从此，弗兰专心从事文学创作，至今已经发表38部作品，其中《特罗梅林岛的遇难者》（2009）获得巨大成功，荣获当年多个文学奖项。最新发表的《一桩不起眼的命案》（2020）不仅摘得联盟文学桂冠，同时入围龚古尔文学奖、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和勒诺多文学奖。由于对弘扬法国和世界文化所作的杰出贡献，她先后被授予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军官勋章以及艺术文学指挥官勋章等。

除从事文学创作外，伊雷娜·弗兰还是世界女性经济与社会论坛的创始人之一和有尊严死亡权利协会名誉委员会会员，2018年又被任命为法国国家勋级咨询委员会会员。

《一桩不起眼的命案》以真实事件为原型，主人公就是“我”的姐姐丹尼斯。2018年的一天，丹尼斯在巴黎郊区的家中遭到闯入者的暴力袭击，昏迷7周后在医院里死去。要对这桩命案结案，需要有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官的报告，然而案件发生14个月后警方一直没有公布调查报告。面对这一悲剧，司法部门没有采取行动，死者家属也保持沉默。弗兰通过调查得到了大量一手资料，试图通过小说告诉世人，面对受各种因素影响的不透明现象，司法部门要依法办案，家属应该依法维护自己的正当权利。

联盟文学奖评委称赞说，伊雷娜·弗兰“用这本书让丹尼斯复活了，这是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