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粮商发展经验对培育我国大粮商的启示

李喜贵

摘 要：归纳总结了“ABCD”四大粮商的发展模式和经验，结合国内外当前粮食行业的现状，分析了打造我国国际大粮商的优势和不足。研究显示，我国拥有独特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全球最大的市场优势以及借鉴学习的后发优势，为发展赶超国际大粮商创造了条件。培育我国大粮商需要打造自身核心竞争力，利用好“一带一路”倡议向全球扩张并树立良好企业形象。

关键词：四大粮商 全产业链 粮食市场 发展优势

我国一直强调“解决好十几亿人的吃饭问题，始终是我们党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我国是粮食生产大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粮食消费国。但鉴于我国人多地少的自然资源条件，我国也是最大的粮食进口国。2020年大豆进口量达到10033万吨，首次超过1亿吨，加上谷物进口，总量超过14亿吨，占国内粮食产量的20%左右。虽然我国粮食进口量最大，但对国际粮源以及定价权掌控能力不强。我国大豆进口量至少占全球贸易总量的60%，但大豆进口渠道和大豆加工大多掌握在国际大粮商手中。“ABCD”是国际大粮商最有代表性的四家公司，四大粮商占全球粮油贸易份额超过60%，其中小麦和玉米贸易份额超过70%，大豆贸易份额超过60%。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导致我国进口美豆受阻，当年我国大豆进口成本上涨超过20%。2020年上半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越南、俄罗斯等主要粮食出口国均在短期内限制本国粮食出口，造成国际大米上涨30%左右。因此，培育我国自己的国际大粮商，布局全球掌握粮源和定价权，对保证国内粮食安全和市场稳定具有重要作用。“ABCD”四大粮商大都经过上百年的发展，积累了丰富的发展经验，分析总结其先进经验，结合我国粮食企业现状，发挥我国特有的制度优势、市场优势和后发优势，有助于加快培育我国的国际大粮商。

一、“ABCD”四大粮商基本情况和发展模式

（一）美国ADM（A）

美国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Archer Daniels Midland），简称ADM，成立于1923年，主要产品包括天然香料、植物油、玉米甜味剂、面粉、动物饲料和生物燃料。ADM秉持诚信、机智、尊重、团队、卓越和责任的核心价值观，连接农场和家庭，把农作物转变成满足人类粮食和能源需求的各类产品。2018年，ADM员工约31600名，年加工玉米2234万吨、油籽油料3631万吨，年营业收入643亿美元。ADM是世界第一大谷物和油料加工厂，第一大燃料乙醇生产商，也是美国第一大大豆加工厂，第二大面粉厂资料来源：2018 ADM Sustainability Report，https：//assets adm com/Sustainability/2018-Reports/2018-ADM-Sustainability-Reportpdf。

其发展模式主要有：

1注重研发投入。ADM公司现有近700名主要科学家和工程师，在20世纪中叶起就组建了自己的研发团队，通过科技研发打造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进而逐步发展壮大公司业务。20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期间，ADM公司投资数十亿美元进行生物能源的研发，进而替代化石能源，快速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生物燃料乙醇制造企业。公司在世界许多国家，如美国、德国、加拿大和法国等都建立了研究基地，研发的成果转换为具有竞争优势的产品，极大增强了企业的竞争力，提升了产业价值链。

2构建多领域全产业链。ADM公司的业务覆盖从田间到餐桌的各个环节，从基础的粮食生产收购、物流贸易、到下游的初加工和深加工等产业链的各个阶段。公司拥有覆盖全球的物流网络，包括谷物仓库、码头仓储、运输设施和港口。2018年底，ADM公司共擁有约200个仓库，271个食品和饲料原料生产车间，46个创新中心，22艘远洋船舶，2410艘驳船，28400节火车皮。利用这些设施和网络，公司形成了支撑其低成本战略的竞争优势。

3提供金融化服务。ADM公司成立了多个金融服务子公司，包括ADM投资服务公司、ARCHER金融服务公司等，围绕服务农业的宗旨成立了信托、银行、期货等金融公司，为全球客户提供投资策略和交易咨询等业务服务，为公司业务发展提供了强大的资金支持和坚强有力的后盾，并且提升了公司整体的服务水平。

4树立企业公益形象。ADM基金在全球范围向农业可持续发展、全球粮食安全、教育等领域进行投资。2018年，ADM公司为非洲农民提供耕种服务的土地面积达80万公顷，在全球范围内无偿提供了约4000吨食物，帮助了超过700万学生。同时，ADM公司与许多发展中国家建立伙伴关系，为当地农民提供种植技巧传授、水资源管理和土壤保护等农业服务。

（二）美国邦吉（B）

邦吉公司（Bunge Limited）成立于1818年，秉持“提升农业和食物加工链、增进生活质量”的使命，践行“成为全球最优秀的农业与食品企业”的目标。2019年，邦吉与全球60个国家7万多名农民建立联系，在全球拥有32个港口、160个粮仓和119个工厂，员工约25000多人，年营业收入411亿美元。其主要业务有：化肥生产和销售、谷物和油料购销与加工，以及针对终端消费者的食用油及相关产品的生产资料来源：Bunge 2019 annual report，https：//www bunge com/2019arpdf。邦吉公司是巴西最大的谷物出口商、最大的化肥生产商和动物饲料供应商;是美国谷物第三大出口商、大豆第二大出口商和第三大加工商。

其发展模式主要有：

1注重创新研发。邦吉公司十分重视食物营养等方面的科研创新。例如，邦吉公司的科研团队通过在食用油中添加碘解决了罗马尼亚普遍存在的缺碘问题。

2强调全产业链发展。邦吉公司3大主营业务分别是肥料、农业和食品。邦吉公司并不购买土地从事种植，而是与先锋公司结成战略联盟，为农民提供化肥、种子和资金信贷支持，在种植环节控制货源。邦吉公司注重发展核心产业价值链，在南美洲一直保持着化肥产业的绝对优势。

3实现全球发展。邦吉公司在巴西8个港口拥有135万吨仓储能力，还拥有自己的码头，可以吸纳全国的货源、灵活安排出口。邦吉公司以北美洲和南美洲为起点，占据绝对的市场优势，然后以此为依托向全球发展。南北美洲是全球主要的农业生产基地，邦吉公司利用自己已占有的市场优势，对内帮助南北美洲农民拓展产品市场，对外为海外买家提供优质原料，以实现全球业务扩张。

（三）美国嘉吉（C）

嘉吉公司（Cargill）成立于1865年，是全球最大的粮食企业。公司致力于帮助世界实现繁荣发展，经过上百年的扩张，已成为集食品、农业、金融和工业产品及服务于一体的多元化跨国企业集团。2019年，嘉吉业务覆盖五大洲70个国家，设有1100多家分支机构，员工人数约155万人，年营业收入1150亿美元资料来源：Cargil annual report 2020，https：//www cargill com/annual-report。嘉吉公司是全球第一大粮食贸易公司，全球第一大牲畜养殖公司;是美国第一大玉米饲料加工商、第三大面粉加工商、第三大屠宰、肉类包装企业。

其发展模式主要有：

1多元化和全产业链发展。在农业领域，嘉吉公司实现全产业链发展，拥有全美最多的粮仓，在农产品收购、加工和销售的各个环节均具有领先优势。同时也为农产品生产提供服务，例如帮助农民改善农作物生长的土壤，高效利用化肥进而更大幅度提高产品品质和产量等。食品加工方面，嘉吉公司的业务包括饮料、各种肉类加工等。嘉吉公司还涉足金融领域，设立多个金融子公司，比如嘉吉风险管理公司、嘉吉投资公司等。

2重视风险管理。嘉吉公司对企业风险管理的重视位列四大粮商首位。嘉吉前任首席执行官格利高里·佩奇曾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嘉吉的核心竞争力之一是它的风险管理能力”。嘉吉公司是一家以农业为主的公司，而农业容易受气候异常变化等不可控因素影响，因此面临较高风险。嘉吉公司综合运用各种风险管理方式，比如制定气候风险解决方案，跟踪研究粮食期货价格等，管理和转移农业产业链面临的风险，使公司主营业务不受任何极端天气影响。

3树立企业形象。嘉吉公司非常注重地球生态的可持续发展，保护森林、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降低对环境的影响、帮助农民适应不断变化的气候，并致力于节约用水、改善水质以及推动清洁用水，树立起负责任企业的形象。嘉吉公司2014年签署了《纽约森林宣言》，承诺帮助在整个供应链中结束森林砍伐;2015年7月，嘉吉在美国华盛顿白宫与其他美国商企一道，共同重申致力于减少各自运营和供应链中的温室气体排放;嘉吉公司分布于世界各地的工厂也致力于提高淡水利用率，2015年的运营效率比2005年提高了12%，2020年比2015年再提高5%。

（四）法国路易达孚（D）

路易达孚公司（Louis Dreyfus）是国际4大粮商中唯一的非美国公司，成立于1851年，将专业、创新和灵活应变视为成功的核心，从事小麦、油料、可可、咖啡、棉花、肉、大米、糖、果汁、乙醇等农产品的加工经营和贸易，也经营石油化工、远洋运输、木材、电信基础设施和房地产业务。2019年，全球雇员总数超过34万，年营业收入365亿美元。路易达孚是世界第一大棉花经销商、第三大粮食出口商、第三大糖业贸易商和橘汁生产商;是法国第一大粮食出口商资料来源：LDC 2019 annual report，https：//wwwldccom/sustainability/sustainability-report-2019/。

其发展模式主要有：

1多元化发展。路易达孚是以贸易为主的国际粮商，在全球拥有约180个仓储、港口和运输枢纽站等物流资产，具有强大的散货运输能力，其谷物和油料贸易量占全球份额的15%。路易达孚公司的业务不仅包括多种农产品的贸易和加工，也包括能源产品的贸易和加工、制造业、海运业、房地产和电信业等非农业版块，在四大粮商中经营领域最为广泛。

2多品种全产业链发展。在上游原料端，路易达孚公司在欧洲、亚洲、非洲和中东等主要消费地区拥有广泛的进口和分销网络，同时自主投资内河、远洋、铁路和公路运输。下游加工端，生产加工食物和饮料、动物饲料以及宠物食品，涉及谷物、咖啡、食用油、果汁和糖等各种农产品。依托强大的分销网络，路易达孚公司建立起完整的可追溯供应链，为全球客户提供优质安全的食品。同时，路易达孚公司也积极参与金融衍生品交易，转移或规避企业经营风险，并且拥有成熟和完備的期货交易规则，是四大粮商中较早参与金融领域的企业。

3树立公益形象。路易达孚公司注重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创造就业机会，帮助人们改善生活，支持健康和教育项目发展，并保护环境。例如，路易达孚公司向巴西、哥伦比亚和印度尼西亚的年轻人推广咖啡种植计划，并对他们进行了可持续种植实践的培训;资助阿根廷和肯尼亚学校的基础设施维修，为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以提高学业成绩;在萨凡纳斯区建造的新农业学校于2019年正式启用等。

二、四大粮商在国内外粮食市场中的地位

（一）四大粮商在国际粮食贸易中占据优势地位

四大粮商凭借其资本与先发经验的优势，实施全球化经营、全环节拓展，实现了全球布局。在原料种植、食品加工等方面的技术研发，以及上游粮源掌控、运输，下游加工、销售等产业链条的各个环节，都占据优势地位。据国家粮油信息中心调查统计与企业调研交流所得，非公开数据，“ABCD”四大粮商占全球粮油贸易份额超过60%，其中小麦和玉米贸易份额超过70%，大豆贸易份额超过60%。在棕榈油国际贸易中，丰益国际（ADM参股）占全球贸易份额超过50%。

（二）国际粮商基本控制全球大豆产业链

国际粮商在全球主要资源产地和产品销区实现了全面布局。以大豆市场为例，我国大豆进口量至少占全球贸易总量的60%，但大豆进口渠道和大豆加工大多掌握在国际大粮商手中。全球大豆的流通格局是从美国、巴西、阿根廷等主产国流向亚洲和欧洲。国际粮商在南北美进行原料布局，在亚洲和欧洲进行市场布局。据调查数据来自行业内企业自己调查统计，非公开数据，在上游原料方面，嘉吉、ADM、日本全农占美国大豆出口市场的65%;ABCD四大粮商占巴西和阿根廷大豆出口市场的60%。在下游加工方面，嘉吉、ADM、邦吉占欧洲大豆压榨市场的80%;益海嘉里（ADM参股）、嘉吉、邦吉、路易达孚占我国大豆压榨市场的40%。

（三）国际粮商在我国农产品加工环节快速布局扩张

粮油加工是国际粮商在中国农业领域投资扩张最快的环节，四大粮商通过合资、独资、合作的形式建立了众多的粮油加工厂和基地。随着四大粮商在中国市场份额的扩大，一些公司将中国市场作为未来重心，纷纷推进农业技术研发的本土化。例如，丰益国际（ADM参股）将其全球研发中心从新加坡迁到上海，建立了粮油产品研发、农业新技术开发、农业新产品服务、农业科技交流、粮油食品专业人才培养5个中心，致力于促进我国由粮油消费大国向粮油科技大国转变。截至2019年底，嘉吉公司在国内拥有44家独资或参股工厂;益海嘉里（ADM参股）已成为国内第二大压榨企业、第三大面粉厂和第二大大米厂。

三、我国粮食企业的优势和不足

（一）我国粮食企业的优势

1制度优势。中国具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中粮集团是我国最大的国有粮食企业，具有独特发展优势。在党的领导下，国企更具战斗力和凝聚力，可以使企业的业务发展方向与国家战略高度契合，保证经营的方向性、持续性和稳健性，更能集中力量进行创新。国有粮食企业能够利用宏观调控政策加快转变企业发展方式，不断调整变革产生新生力量和新的效益。

2市场优势。中国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拥有庞大的消费市场，能为国内企业跨国发展提供较好的基础。中粮集团旗下直属粮库101家，总收储能力2166万吨，港口具备1800万吨/年的中转能力。中国储备粮管理总公司拥有领先的粮食储运技术和装备水平，粮食储运网络在国内覆盖面最广、规模最大。

3后发优势。ABCD四大粮商经过上百年的发展，积累出跨国发展行之有效的发展模式和管理经验，我国粮食企业可以通过模仿借鉴和学习，降低试错成本，通过观察国际大粮商的行动及效果，来减少自身面临的风险，进而获得后发优势。例如，学习跨国粮商经营模式、借鉴跨领域发展的方式方法、应用先进技术降低研发成本、学习风险管理知识等。

（二）我国粮食企业与国际大粮商的差距

与“ABCD”跨国粮商相比，国内大型粮食企业还存在不小的差距，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全产业链经营企业少。我国粮食企业仅有少数大型企业，多数加工企业集中于粮食的初级加工，并且大多数都采用单一加工的经营模式，鲜有整合上下游全产业链的经营模式。中粮集团于2009年确立“全产业链”战略，围绕该战略定位，整合粮食产业中的各个环节，同时进军电商、地产、金融等行业。但与国际大粮商相比，各产业链之间的协同作用较弱，也未向全球延伸。

2国际竞争实力较弱。我国改革开放、经济高速发展只有四十多年，粮食企业虽然发展较快，但与国际大粮商相比，发展时间较短，跨国经营较少，部分走出去的企业在全球业务覆盖范围上还比较小。同时，国内企业对外投资时间较短，尚未在粮食主产国建立较为完善的物流网络和仓储设施，与国际大粮商相比竞争实力较弱。

3缺乏跨国经营管理经验丰富的人才。尽管我国粮食企业经营正在走向国际化，但具有较强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的大型粮食企业并不多，因此粮食行业从业人员普遍缺乏跨国发展运作经验，导致我国粮食企业与国际大粮商相比，跨国发展还存在较大差距。

四、对我国粮食企业发展的启示

第一，核心竞争力是企业发展的根本。四大粮商在各自业务领域都有独特的优势，这种核心竞争力不断为企业创造价值。ADM注重研发，邦吉注重全产业链经营，嘉吉有供应链管理、风险管理、研究与开发三大核心竞争力，路易达孚注重多元化经营和业务间的协同发展。建议扶持引导我国粮食企业打造核心竞争力，发挥我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支持一批大的粮食企业创新发展，在种子种植、精深加工等高技术含量领域实现突破，与四大粮商看齐。

第二，实现全产业链经营和全球布局。“ABCD”四大粮商通过掌握粮源和兴建仓储、港口等基础设施，实现全产业链经营;与各种组织进行战略合作，或者通过合资并购等方式进入各国市场，开拓新的发展领域，实现跨国经营。并且注重风险管理，在稳步发展的基础上逐渐扩大实力，经历上百年最终成为行业中的领先者。建议整合国内农业资源，实现我国粮食企业的全产业链发展。通过并购、重组处于困境中的中小型粮食企业，整合国内农业资源，形成规模化和全产业链经营，在各个产业链条之间形成资金流、物流、信息流的协同发展，优化配置企业资源，提升企业的整体竞争力。

第三，良好的企业形象是公司的无形资产。ADM注重农业可持续发展、粮食安全和教育投资，不仅牢牢抓住了农户，也稳定了粮源。嘉吉公司注重承担社会责任，在东道国国家积极履行对雇员、社会的责任，塑造了良好的企业形象。建议支持和鼓励国内粮食企业依托“一带一路”倡议，走出去与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企业开展战略合作，发挥当地的资源优势，逐渐渗透当地农业产业链的关键环节，掌握农产品的经营主动权和定价权。在擴张的同时，支持和带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发展，让企业的扩张为当地创造价值和利益，实现互利共赢，从而树立良好企业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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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贵，国家粮油信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