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芳 祁欣
摘 要:新冠肺炎疫情的经济后果将对各经济体产生持久影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加速调整,新兴领域国际合作契机增多,人民币国际市场地位可望提升等有利条件,为中国企业海外发展提供了机遇,而大国对抗、狭隘的国家利益和地缘政治也对中国企业海外发展形成巨大挑战。在这种背景下,应加强经贸机制建设,主动嵌入跨国公司全球供应链,推动对外投资与国内产业升级联动,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推动对外投资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发挥更大作用。
关键词:新冠疫情;对外投资;发展趋势
新冠疫情正在改变世界的面貌,全球宏观经济形势发生深刻变化,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各国政府都在采取紧急措施应对疫情,增强国家实力、强化民族主义趋势愈发凸显,地缘政治错综复杂,不确定性陡增,为中国企业海外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和挑战。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对外投资如何发展,企业如何开展国际合作,需整体谋划,创新举措,务实推进。
一、新冠疫情以来我国对外投资的发展
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全球多国发布停航、封闭关境、限制居民外出活动,以及保持社交距离、甚至停工停产等措施,对我国对外投资产生了一定影响。据商务部统计,2020年1-10月,我国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6020亿元人民币(折合863.8亿美元),同比下降3.2%。从投资方式看,海外并购额创十年来同期新低。根据安永报告数据,2020年1-6月,中国企业宣布海外并购项目总额146亿美元,同比下降40%;宣布的并购数量248宗,同比减少17%。其中,亚洲为中国企业第一大并购目的地,宣布交易金额70.6亿美元,同比下降31%。
与此同时,我国境外中资企业在商务部等相关政府部门的指导协助下,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前提下,有序推进安全复工、有序复产,并履行力所能及的社会责任,对外投资依然呈现出一些亮点。如2020年1-10月,地方企业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627.5亿美元,同比增长11.7%。同期,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快速增长,非金融类直接投资达到141.1亿美元,同比增长23.1%,占同期总额的16.3%,较上年提升3.6个百分点。
二、当前对外投资合作面临形势
新冠疫情的影响将长期显现,国际格局将加快调整,中国比较优势也将加速转换。总体而言,中国对外投资发展的战略机遇期仍将延续,但内涵与条件发生变化,机遇和挑战都前所未有。
(一)机遇
一是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加速调整,为对外投资构建以我国为主的区域格局提供动力。疫情发生后,针对各种应急和重要物资的供应安全问题,各国更注重提升关键原材料、零部件、中间品,特别是医疗医药产业的自主性、可控性,基于这些产业的全球供应链将在纵向分工上大幅收缩,在横向分工上向区域化集聚,这为构建以我为主的区域产业链、提升区域内投资合作水平提供了客观基础。在双循环格局下,中国将更加注重内需开发,进一步加快自主创新步伐,占据价值链优势地位,带动商品、制造、质量管理、配套服务等一系列标准对外输出,构建以我为主的区域价值链治理体系,提升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
二是疫情后海外投资机会增多,为对外投资发展提供更多机遇。新冠疫情全球蔓延以来,各国经济陷入困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10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预测,2020年全球GDP将收缩4.4%,2021年将有所复苏,但大多数经济体仍未恢复到疫前水平,发达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将出现巨大的负产出缺口和高失业率。在这种形势下,质地优良的目标公司增多,尽管多国对外资并购监管措施趋于收紧,但仍为中国企业海外并购带来了新机遇。同时,许多发展中国家推动经济多元化实现自给自足的诉求更加强烈,部分国家或将加快落实石油、电力、矿产、航空、电信等行业私有化计划,各领域投资机会也将增多。对于具备一定资金和技术实力的中国企业而言,其海外投资并购将面临更多机遇。
三是疫情使新兴领域国际合作契机凸显,为相关领域优势企业对外投资提供重大机遇。疫情在重创传统业态的同时,也催生出很多新产业、新业态。为应对疫情,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等数字科技发挥了重要作用。预计疫情后数年内,各国对信息基础设施将提出更高要求,而多数国家自身并不具备通信网络的实施能力,为拥有相当成熟的设计、施工经验、海外市场服务能力的中国企业提供了发展空间。同时,环境保护议程与疫情后的经济复苏相结合,催生了“绿色经济”的新一轮发展,将为中国在全球能源格局的转型中具有比较优势的可再生能源、电力电网和电动汽车等产业对外投资开创巨大市场空间。
四是疫情中人民币国际市场地位可望提升,为对外投资发展提供更多便利条件。2020年1-4月,金砖国家中,南非兰特兑美元贬值46.9%,巴西雷亚尔贬值31.7%,俄罗斯卢布贬值16%,印度卢比贬值7%,人民币贬值仅为2.8%。后疫情时代,为保障自身利益,不排除多个发展中国家将考虑提高人民币的持有份额,或在国际经济合作中更多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这将有助于减少中国企业在对外投资合作过程中的汇率风险,节约汇兑成本,增加融资渠道,提升中国企业对外投资合作的便利化水平。
五是中国具有强大的制度优势和经济韧性,为对外投资行稳致远提供可靠保障。在全球抗击疫情蔓延合作中,中国充分发挥制度优势,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可供参考的“中国方案”。在全力复工复产的同时,中国积极畅通与各国交流往来,维持国际供应链稳定,保障国际贸易和产能合作平稳有序;境外中资企业在做好常态化疫情防控前提下,有序推进安全复工、健康复产,并履行力所能及的社会责任,成为东道国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力量,中国国际影响力进一步提升,对外投资合作面临更大机遇。
(二)挑战
一是全球贸易投资低迷,限制对外投资发展空间。根据世贸组织预测,2020年全球货物贸易将下跌13%—32%;联合国贸发会议预计,2020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将下降30%—40%,2021年将在此基础上继續下降5%—10%。从中长期来看,世界经济结构调整无法一蹴而就,深层次结构性矛盾难以根本解决,传统增长引擎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减弱。新技术虽不断涌现,但短期内无法掀起革命性浪潮,无法对经济增长从“量”到“质”的飞跃提供足够支撑。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国际市场需求低迷,投资预期缩紧,基础设施建设需求不旺的局面将长期存在,也将影响中国企业对外投资发展。
二是美西方抛出多项对冲性战略,“新冷战”大幕似已开启。当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大打意识形态牌,设立针对中国的新规制,构建对华制度壁垒,意在将中国排除在全球供应链体系之外,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发达国家还屡屡以“国家安全”“长臂管辖”“莫须有”为由加大中国海外项目审查,有明显的国家指向和政治指向,“美国化”远远凌驾于全球化之上,投资者在美国开展商业活动的可预期性,正变得支离破碎。新冠疫情的爆发,更促使多国推行了新一轮投资保护主义。2020年3月以来,欧盟、西班牙、法国、德国、意大利、澳大利亚、日本、加拿大、印度等国家和地区,集中发布或启动制定外资监管新政,进一步收紧外国投资政策。此外,美国和欧盟还频繁针对中国在东南亚及其他地区的投资项目开展反规避调查,成为限制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新障碍。
三是舆论环境有所恶化,加大对外投资预期的不确定性。当前,在全球深陷疫情泥沼的同时,围绕疫情的舆论战也愈演愈烈。某些西方势力造谣生事,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极力污名化中国,挑拨各国对中国的怨恨,甚至要求中国承担疫情在全球蔓延的所谓“责任”,扬言要中国为全球疫情损失买单。有的舆论还质疑中国疫情统计数据的真实性,甚至认为我对外医疗援助具有地缘政治目的。某些国家的政府和民众也受此影响,产生怨恨甚至排华情绪。即便在疫情消失后,这些负面舆论和情绪也不会自然消失,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其他因素的影响而强化。长此以往,中国企业对外投资面临的国际舆论环境或将更加恶劣。
三、对策建议
为了使对外投资行稳致远,进一步发挥对外投资对“国内国际双循环”融合发展的作用,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加强多双边经贸机制建设
进一步深化双边、区域和多边合作,稳妥推进第三方市场合作,通过与相关国家和地区商签或更新自贸区、投资保护等协议,为中国企业在更大的广度和深度上参与对外投资合作提供保障。
升级和完善双边BIT等相关协定,加快开展与走出去重大项目所在国或有商签意愿的国家签署和更新双边投资协定(BIT)相关工作。依据形势变化,更新、细化和调整已经签署的双边投资协定内容。在双边投资协定中寻求投资者与东道国之间的权益平衡,在促进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削减投资壁垒、降低投资门槛、投资利益保护、争端解决机制等重要内容上尽快达成一致。中欧投资协定签署后,加快制定中国BIT范本,在规则与标准上紧紧拉住各国,遏制“去中国化”企图。
实施自由贸易区提升战略。加快自贸区建设,加速打造立足周边、辐射“一带一路”、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贸区网络,为走出去提供支撑。把握东亚可能率先走出疫情的窗口期,通过视频会议、“云谈判”等方式,加快推进中日韩等自贸协定谈判,推动RCEP早日生效实施。加快推进与挪威、以色列、海合会等自贸协定谈判,持续推动亚太自贸区进程,加快与其他重要经贸伙伴的自贸协定谈判。升级自贸谈判内容,适应全球自贸协定发展趋势,在投资、金融合作、电信合作、劳务合作、电子商务等方面开展谈判,并将发展援助合作、基础设施建设、境外经贸合作区等中国具有比较优势的内容涵盖到谈判当中,为中国企业走出去保驾护航。积极考虑加入CPTPP等高水平经贸协定,通过建立基于规则的框架保障更加稳定、可预测的投资环境。充分借鉴TTIP中与投资相关议题和标准,提升自身自贸区建设水平,以高标准开放倒逼自身改革,提升走出去获利能力。
积极参与多边对话机制。支持对WTO进行必要改革,推动WTO框架下多边投资规则和投资政策的合理化与完善化。以实现投资规则多边化为目标,在合适时机发起并参与新规则、新标准下的诸边谈判,引领数字经济、全球气候治理等新议题谈判,建立包容性国际贸易投资新规则。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维护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和多边主义,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为走出去拓展空間,主动建立多边、全面、有约束力的国际投资体系。以《G20全球投资指导原则》确立的九大核心原则为重要基础,加强多边合作,开展对话,在多边投资政策协调与合作方面实现突破。
稳妥推进第三方合作。将中国的优势产能、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需求有效对接,协同发挥各方的比较优势,与更多国家签署第三方市场合作文件,深入落实已签署的第三方市场合作文件。推动建立涵盖合作双方政府主管部门、中介组织、金融机构、骨干企业的常态化工作机制,分享第三方市场政策、法律、项目等合作信息,制定合作路线图,明确重点领域和实施规划。加强相关研究与交流,就第三方市场建设以及各国的宏观规划构想等加强沟通,更好地把握参与各方发展意图,增进互信与理解。
(二)构建以我为主的区域价值链
应对疫情导致的全球供应链局部断裂风险,基于美西方加快与中国经济“脱钩”、加大投资并购审查力度的现实,加快与周边国家的产业合作步伐,形成更多的区域经济循环和联系。充分利用中国庞大内需和先进技术占据价值链优势地位,带动商品、制造、质量管理、配套服务等一系列标准的对外输出,构建以我为主的“一带一路”区域价值链治理体系。
根据不同产业链对资源与要素的不同要求,鼓励企业在“一带一路”相关国家积极构建跨境产业链,在高铁、汽车、钢铁、家电等重点制造领域形成我国主导、植根国内、面向全球的产业链。鼓励企业利用中国的市场和技术优势,开发“一带一路”相关国家特别是欠发达国家的劳动力和农业、林业及矿产资源潜力,通过建立符合我国市场标准的境外农业生产基地、森林资源培育加工利用基地等方式,推进与相关国家产业链紧密合作。鼓励企业在创新大国和关键小国设立实验室、研发中心、科技园区、孵化器等,利用境外人才、技术、数据等创新要素。
(三)主动嵌入跨国公司全球供应链
在持续优化营商环境、提升国内供应链韧性、稳住外资基本盘的同时,应主动顺应大势,推动企业“走出去”深度参与全球分工,嵌入跨国公司全球供应链新格局。加强对跨国公司运营模式和全球布局调整的跟踪研究,引导其落户具备一定产业配套能力、投资环境完善的境外经贸合作区,与我境外重要交通运输或生产经营项目实现协同发展。建立跨国公司全球经营信息的档案库,组织行业培训、技术咨询、信息交流、会展招商等活动,鼓励国内供应链上下游企业采取“跟随”策略,为跨国公司海外供应链继续提供配套服务,积极参与全球供应链重组和配置;鼓励企业从提供产品向提供“产品+服务、技术、品牌、标准”转型,通过设立境外分销和服务网络、物流配送中心、海外仓等,增强产业配套服务能力,推动供应链由加工制造为主要环节向合作研发、联合设计、市场营销、品牌培育等价值链中高端环节延伸,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增强供应链韧性。
(四)推动对外投资与国内产业升级联动
以产业衔接、产能互补、互利共赢为导向,深化国际产能合作,推动优势富余产能有序转移,助力国内产业转型升级。同时,充分考虑国内经济社会稳定和产业发展实际,把研发、设计、品牌、战略、高端制造等环节留在国内,确保制造业“母体机能”留存。同时,增加对外投资的附加值,鼓励企业通过产业转移带动我国技术、标准及服务“走出去”,加快实现中国技术与标准的国际化,带动我国产品与服务出口。此外,还要加大双边税收协定谈签力度,以有利于推动国内产业结构升级为目标,创造便利条件,促进资金、资源、技术等优质要素加速回流,实现内外联动发展。
(五)完善投融资促进体系
加大金融保险支持力度。为企业对外投资提供高水平的金融服务,缓解融资、购汇难题。探讨通过保险手段减少企业境外投资风险的路径,为走出去企业构建全方位保障体系。推动政策性金融保险支持由“中国成分”向“中国利益”转变。支持和鼓励第三方企业和金融机构参与项目建设,进一步提升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便利性。
鼓励政策性金融机构探索开展外保内贷、境外转贷、依托境外资产发债、有限担保或无追索项目融资、扩大可担保抵押物范围等创新措施,积极推动以人民币开展试点项目投资合作,有效降低融资成本、简化审批流程、提升放贷效率。推动商业性金融机构有序进行国际布局,从传统的结算业务扩展至多元化跨境融资服务,提升金融服务水平。探索政策性银行与商业银行业务合作模式,以境外银团贷款、协调贷款、统一授信、境外资产抵押等信贷方式为企业提供融資支持,拓宽企业融资渠道。
鼓励企业在东道国利用各种贷款、资产证券化、上市、债券、项目融资等多种融资方式。积极支持证券机构探索依托项目境外资产发行债券,开展境外资产证券化业务。吸引社会和金融资本设立走出去发展基金,共同参与项目建设,合理分配风险和收益。支持和鼓励第三方市场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参与项目建设,鼓励开放合作,互利共赢。
参考文献:
[1]张颖.中国的国际经济合作新模式: 第三方市场合作,现代国际关系[J].2020(4):44-51.
[2]杨挺,魏克旭,喻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新特征及新趋势——创新对外直接投资政策与实践的思考,国际经济合作[J].2018(1):18-27.
[3]刘志中.国际经贸规则重构与中国话语权的提升,现代经济探讨[J].2016(5):84-88.
[4]靳高风,邢更力,俞青青.“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社会安全风险及对我国的影响—基于2018—2019 年社会安全形势分析,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2019(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