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吉州窑卷草纹饰研究

余 萍 曹哲伦

一、卷草纹的起源与早期发展

卷草纹是中国传统装饰纹样之一，通常指将植物枝干呈“S”形的波状曲线，再饰以花叶，构成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纹样。卷草纹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忍冬纹，随佛教艺术传入我国，对于推动中国传统纹饰的主体从动物到植物的转变有一定的作用，并影响着中国传统装饰纹饰的审美与形式。这种外来的植物纹样不断与包容性、多元化的中国传统文化相互交融，发展到唐代时，已然成为唐代装饰纹样中应用最广的一种，大量应用于器物、染织、建筑等装饰上，具有浓郁的中国风格。由于它在唐代盛行，故日本人称为“唐草”。在此之后的宋元时期，卷草纹延续发展，以其延展性和灵活性的特点大量出现在陶瓷装饰中。

二、宋元吉州窑瓷器卷草纹的类型

宋元吉州窑瓷器中，绘有卷草纹的器型包括罐（鼓腹罐、直颈罐等）、炉（鼎式炉、鬲式炉、筒形炉等）、瓶（梅瓶、鱼耳瓶、长颈瓶）、执壶、瓷枕等。

根据卷草纹装饰于器物的不同部位和不同形式可以分为主题纹饰和辅助纹饰，辅助纹饰包括地纹和边饰。

1、主题纹及其分类

首先，主题纹根据宋元时代特征可以分为粗疏卷草纹和细密卷草纹。宋代吉州窑和元代吉州窑的卷草纹作为主题纹饰在绘画风格上有明显的区别，宋代绘制的卷草纹绝大部分线条较粗，图案大而饱满，留白较多，或带有刻画，风格自由活泼，随意而灵动；元代所绘制的卷草纹线条则更为细密精致，空间布局紧凑，风格工整秀丽，繁密而不刻板。

图1 忍冬纹边饰 莫高窟四三五窟 北魏

其次，根据构成形式分类，可以分为适合纹样卷草纹和单独纹样卷草纹。如南宋褐色彩绘蔓草纹直颈罐，卷草纹以四方连续的形式向四周蔓延，满饰瓶身；另有一件南宋釉下彩绘鼓钉纹长颈罐，单独纹样的卷草纹采用对称式装饰在器物的主体两侧，寥寥几笔，留有余白。这两种形式的主题纹饰装饰在器物上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前者构图饱满，后者落落大方，颇有引人入胜的装饰效果。

再者，根据色彩分类，可以分为黑地白花卷草纹和白地黑花卷草纹。两种不同的装饰技法产生出不同效果，黑底白花卷草纹是在施满黑釉的瓶身刻画出卷草纹样，露出胎体，形成黑地白花的效果；白底黑花是属于釉下彩绘，在米黄色的胎体上施以褐彩或黑彩，再上釉烧制而成。两种技法所产生的效果对比强烈且视觉冲击力强。

2、辅助纹及其分类

2.1 地纹

地纹是在主体纹饰空隙中填饰的细密纹饰，作为主体纹饰的衬地。根据资料发现，卷草纹作为地纹时往往是与开光搭配。开光内的图案往往是简单的平面化图案，留白较多。吉州窑画工用茂密的卷草纹作为地纹，与开光内的简约图案形成对比，突出主体，使整个构图层次分明，构图均衡，错落有致。

2.2 边饰及其分类

边饰是卷草纹应用在宋元吉州窑瓷器上最频繁的装饰形式，用来衬托和分割画面，往往以形成二方连续的卷草纹装饰带装饰在器物的口沿边、颈部、腹部下方等。卷草纹或繁复或简约地呈“S”形波状曲线向左右或上下延伸，规律反复，连绵不断，具有节奏感和韵律感。

图2 宋元吉州窑瓷器上的常见边饰

首先根据部位可以分类为口沿卷草纹、颈部卷草纹、腹下卷草纹。第二根据线条的粗细和笔墨浓淡可以分类为平面卷草纹和立体卷草纹，平面卷草纹用笔轻盈，笔锋纤细不失力度，粗细一致，所绘制出的卷草纹平面化且十分流畅；立体卷草纹则是通过笔法的转折顿挫，线条的粗细浓淡表现出卷草纹的枝叶长短大小，具有一定的立体感。第三，根据卷草纹绘制的细节繁简可以分为工笔卷草纹和写意卷草纹。工笔卷草纹则是遵从写实的原则，绘制出植物的枝干和枝叶等细节；写意卷草纹则是简化细节，用寥寥几笔表现出卷草纹的大体结构与意象。

宋元吉州窑对卷草纹边饰的偏爱是与其带有的吉祥寓意有关。卷草纹在二方连续运动过程中，营造出一种相互缠绵，无穷无尽的视觉效果，象征着子嗣繁衍和生命长寿，符合当时人们精神文化追求。

图3 南宋 褐色彩绘蔓草纹梅瓶（左）、长颈瓶（右）

三、宋元吉州窑艺术特点与影响及原因

1、艺术特点

根据分析宋元时期吉州窑不同器型上的卷草纹装饰，我们可以从中总结出以下特点：

形式灵活吉州窑生产的器物种类繁多，但每种器物的装饰形式大相径庭，构图定型，根据主次分好区域，在限定的空间里绘制图案。卷草纹能随着不同器型和不同装饰部位的需求来调整自身的装饰结构，“S”形的波状曲线骨架可以延绵不断的向各方向延伸。既可以二方连续构成作为边饰的卷草纹带，又可以四方连续、适合纹样形式作为主题纹或地纹装饰在器物上。

富有生气吉州窑彩绘瓷上的卷草纹，笔触洒脱，线条虽不规整，粗细不一，整个画面活泼生动，富有感染力。这是与吉州窑民间窑厂的性质有关，吉州窑产品生产重点就是降低成本，增加产量，制作过程中不受条规限制，尽可能减少制作时间，达到产量最大化。在这样的动机下使瓷器上绘制的卷草纹达不到御瓷的精致，却成就了吉州窑彩绘瓷上独有的动感和生机。

韵律和谐重复是吉州窑卷草纹最基本的构成手法，通过程式化的反复来构成装饰带，枝叶的每一次起伏都是节奏感与韵律感的表现，体现了植物的顽强生命力，包含着生存繁衍和长寿如意的吉祥寓意。这样的结构与寓意符合吉州窑彩绘瓷的生产理念。吉州窑作为民间窑场，产品的生产目的、用途和使用者都是平民百姓，一切的创作灵感也来源于百姓的日常生活，因此在创作设计上追求寓意吉祥、反映生活和谐美好的理念。

2、影响及原因

吉州窑彩绘瓷上的卷草纹对元代青花瓷装饰有直接影响，卷草纹在元青花上都以辅助纹样出现，多为边饰，少数作为地纹。而元青花上的卷草纹进一步简化写意，线条灵动随意，发展出不同的形式与风格。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如下：

首先，吉州窑创烧于晚唐五代，发展于北宋，在南宋达到鼎盛，元代中期逐渐衰落。而元青花在元代中后期才开始步入正规，受到吉州窑彩绘瓷的装饰影响在时间上是具有连接性。

第二，吉州窑彩绘瓷和元青花都属于釉下彩绘瓷，制作工艺相似，都是以着色颜料绘制在胚体上，再罩上一层透明釉，经高温烧制而成。只是前者的着色剂为三氧化二铁，元青花的着色剂为氧化钴料。工艺过程的相似使吉州窑的装饰技法、装饰题材、装饰风格等都无障碍的对接元青花的创作。

第三，元代中期吉州窑逐渐衰落后，有一部分吉州窑的陶工们来到了当时瓷业发展兴盛的景德镇，参与了景德镇瓷器的生产，这对元代中后期青花彩绘瓷的装饰产生直接影响。在纹饰上有明显的传承关系，而卷草纹就是其中典型纹样之一。

图4 元代 青花云龙纹玉壶春瓶

四、结语

综上所述，宋元吉州窑对卷草纹从外来纹样发展到中国典型传统纹样有着不可忽略的推动作用，对后期元青花卷草纹的装饰影响深远。卷草纹在与吉州窑文化的碰撞和融合下，被赋予了民间艺术所特有的淳朴、自然、真挚的艺术风格。吉州窑陶工们大胆而新颖的创造力丰富了卷草纹的装饰形式，从辅助纹样到主题纹样，都用简练而生动、洒脱而形象的灵动笔触装饰在不同器物上，寄托了陶工们对生活和大自然的真情实感。在现代陶瓷装饰设计中，宋元吉州窑卷草纹饰的创新过程和灵活应用都值得我们学习，也启发了我们应如何将传统纹样应用于现代设计创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