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 兔子上树

编剧 李 铭 张 倩

时间现代 冬天傍晚

地点北方一个小山村，璐璐家

人物

张庆祝30岁，男，面相长得老，是城里来的扶贫干部。人热情，长得清瘦，个矮，戴着高度近视眼镜。

璐璐27岁，女，跟张庆祝相过对象，因为嫌张庆祝长得面老、个不够高没成功。她跟大树结婚三年，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大树26岁，男，璐璐的老公。憨厚，身体壮实，在城市当保安，有点小鲁莽，好吃醋。他是一心想回乡养兔，不再去城市打工，可是苦于没有门路和技术。

[这是北方典型的农家小院格局，舞台上呈现的是璐璐家小院和房间，房间摆设很简单，桌、椅和边上的立柜。这一切都面向观众。

[幕后伴唱：

瑞雪飘飘兆丰年，

转眼又是一冬闲。

农家日子十二月，

有苦有乐还有甜。

[扶贫干部张庆祝拎着一个遮了红布的兔子笼上。

张庆祝我叫张庆祝，是大柳树村的扶贫干部。最近有个好项目，推广大家养獭兔。可是老百姓不信，都以为又是骗子骗财路。把我愁得啊，得在这个村找个熟人，工作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打听来打听去，这个村的老百姓我是基本不熟。后来我二姨告诉我，我以前相过一个女朋友叫璐璐，她就嫁到大柳树。那正好，我就先去她家做工作——这叫杀熟！（停下）是这家！

[张庆祝敲门。

张庆祝有人吗？

[屋里的璐璐听见，欢喜地跑上。

璐璐来了！我是璐璐，嫁个老公叫大树，他帅气英俊身材魁梧，就有个小毛病——爱吃醋。哪个男人敢接近我，他就要跟人家动武。不过，我心里有数，大树那是把我在乎。这不嘛，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他非要给我买礼物。说着说着回来了，我得给他个惊喜……

[璐璐开门，张庆祝一下子闪进来。璐璐以为是老公，刚要拥抱，发现不对，张庆祝吓一跳。

张庆祝哎呀妈呀，璐璐，你这热情叫我有点招架不住！

璐璐我的妈，仔细一看不是大树，你是……

张庆祝我是庆祝！

璐璐庆祝！（尴尬）你咋找到我家来了呢？

张庆祝璐璐，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急性子，一点没改！

[张庆祝拎着兔子笼进来，把兔子笼放下，在椅子上坐下来。璐璐看看门外，把门关上。

璐璐哎，我说张庆祝，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呢？

张庆祝啊，我是你们村的扶贫干部，这不听说你嫁到这村来了吗，老熟人见见面，叙叙旧……

璐璐哎呀，谁跟你叙叙旧，我可是结婚的人了。

张庆祝知道，知道，你要是不结婚我还不能来呢。

璐璐啊？你说什么呢？

张庆祝正因为你结婚了，咱俩商量这事才靠谱……

[张庆祝提兔子笼。

璐璐张庆祝，你啥意思？

张庆祝啊，我来跟你商量携手共赴幸福路，咱们……

璐璐（打断）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了，谁跟你携手啊？还咱们咱们的，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啦！

张庆祝璐璐，你别误会啊，我听我二姨说……

（唱）

你嫁到这个屯子大柳树，

我是挨家挨户找一路。

就是想跟你一起叙叙旧，

咱们谈谈怎么养獭兔。

璐璐你，张庆祝啊张庆祝……

（唱）

三年前咱俩相门户，

见过一面就分了手。

井水河水咱两不犯，

你何必找上门来瞎黏糊？

璐璐（白）张庆祝，你啥意思啊你？

张庆祝（哈哈大笑）璐璐，你理解错了。你是那人，我张庆祝还不是那人呢。

璐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才不是那人!

张庆祝璐璐，这个村我没有认识的人，我是有事来求你帮忙的。

璐璐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张庆祝我是你们村扶贫干部，想在这里发展村民养獭兔。可是大家伙不信任，这工作开展起来怕是秃噜扣。我就想咱们以前认识，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璐璐哦，你真是这个意思？

张庆祝那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璐璐养獭兔帮你宣传不难，不过这事过几天你再来吧，现在你得赶紧走！

[璐璐往外推张庆祝。

张庆祝干什么啊？我还没说我的思路……

璐璐哎呀，不就是养獭兔吗，还要什么思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今天情况特殊。

张庆祝我今天必须跟你讲讲这养獭兔的好处，讲完我就走。

璐璐张庆祝，你要是现在不抓紧时间溜，后果自负。

张庆祝溜？我又没做坏事，我不溜。璐璐，我觉得你们家这背靠大山，风景秀美，最适合养獭兔……

璐璐张庆祝，你要是不走，一会儿局势控制不住！

张庆祝哎呀，你就别再推诿，今天必须先听我讲清楚……

[门外咣咣的敲门声，大树的声音传进来。

大树开门，璐璐！

[璐璐慌了，张庆祝挺镇静。

张庆祝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璐璐哎呀，张庆祝啊张庆祝，你要摊上事了。

张庆祝没那么严重吧，我就讲讲獭兔，还能摊上什么事啊？

璐璐哎呀，你是不知道啊。我嫁的老公叫大树，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身高一米八五，打起架来生龙活虎……

张庆祝（站起来）那……那我也没惹咕他啊……

璐璐他是天生爱吃醋，不准别的老爷们儿跟我接触。因为这事，他没少跟人家动武。要是知道你跟我相过对象，肯定打断你的肋巴骨……

[张庆祝腿软，一下子坐在地上。璐璐赶紧搀扶。

璐璐哎呀，你这是咋的了？

张庆祝你咋不早说呢？哎呀，我这腿咋还不听使唤了呢？

璐璐我说了情况特殊，你偏要飞蛾扑火，讲什么獭兔。

张庆祝那咋办啊？

大树开门，璐璐！

璐璐来啦，来啦！

[璐璐情急之下看到立柜，赶紧拉开立柜门。

璐璐进去躲躲啊！

[张庆祝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璐璐手忙脚乱，把獭兔笼子也扔进去。

张庆祝我的獭兔！

璐璐哎呀，你千万别出声，瞅准机会赶紧溜。来啦，来啦……

张庆祝那我什么时候溜啊？

[张庆祝在里面哆嗦，立柜门在晃荡。

[璐璐上去拍一下。

璐璐你别敲架子鼓！

[璐璐开门，大树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着保安制服回来。

大树媳妇！

（唱）

都说我大树福气大，

娶个老婆美如画。

聪明能干人人夸，

孝敬父母真顾家。

我大树本在城里当保安，

成家立业后钱不够花。

想回乡改行创业干点啥，

也免去两地分居天天想她。

听说邻村养兔发了家，

趁着今天好日子，

我跟她好好商量一下。

璐璐你回来啦，大树！

[大树伸着脸叫璐璐亲，璐璐想到立柜里藏着张庆祝，没好意思亲。

大树咦？这屋子里有生人的味道！

璐璐哪有？

大树一股妖气！璐璐，你藏人啦！

璐璐啊？不会吧，大树……我……

大树媳妇，我逗你玩呢。你看，我买的这是啥？

璐璐啊？逗着玩呢？你真坏。

大树媳妇，这新出锅的麻辣兔肉，老好吃了。我排老长的队才买到。那人乌泱乌泱的。好容易排到我，哎，你说巧不巧，最后一份！

璐璐兔肉？

大树你叨咕啥呢？

璐璐啊……没啥。

大树来，你尝尝，是不是肉贼细发，还全是瘦的。现在外面都兴吃兔肉。

璐璐是吗？

大树是，外面人都在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兔子肉。

璐璐是地上的驴肉吧？

[张庆祝在里面害怕，立柜门再次晃荡。璐璐背着身子使劲顶住，里面渐渐消停了。

大树是兔子肉。璐璐，你站那干啥？

璐璐啊，没事没事。

大树璐璐，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现在我三嫂她娘家村不是养兔子吗？那叫啥兔来着？什么宝塔兔。听说养那玩意儿的肉可好吃了。

璐璐啥宝塔兔，没有宝，就是獭兔。

大树对，对，是塔兔。咱也不知道为啥叫这名儿，估摸那兔子模样像个塔？

[璐璐惊，立柜门又晃荡，璐璐赶紧再次顶住。

大树那立柜门咋的啦？

璐璐没咋，就是门把手松动了。

大树啊，我还纳闷呢，咋我一说兔子它就动呢。

璐璐啊，没事，一会儿我拿改锥紧紧就好了。

大树反正人家那村好几户都靠养这兔子赚了大钱了。我估摸着他们能养，咱也能养。

璐璐大树，今天是咱们结婚纪念日，咱们不说兔子行吗？

大树行，不说兔子，今天是咱们结婚纪念日，兔子尾巴——呸，不吉利啊。

璐璐对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说这兔子一句好词咋都没有呢？

大树就是啊。璐璐，要不咱们也养点那什么獭兔，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吃兔子肉！

[衣柜里的张庆祝一听说这两人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按捺不住，在衣柜里边钻了出来。

张庆祝哎呀，我在里面听着太憋气了，你说放着我这个大明白不问，你俩把这兔子嗑唠得，驴唇不对兔子嘴的。还长得像宝塔，亏你俩能想得出来。你长了张嘴，就知道吃啊？那獭兔是吃的吗？哎妈这给我憋的……（张庆祝发现不对劲）对不起，你们继续唠……

[璐璐和大树都愣住了，张庆祝也发现不对，赶紧再次溜进立柜，关上立柜门，门把手剧烈地晃荡。大树看璐璐，璐璐也懵了。

大树刚才是不是从里面出来个老爷们儿？

璐璐大树，你听我解释，你别冲动。

[大树甩开璐璐，走到立柜门这，慢慢拉开立柜门。

张庆祝璐璐说得对，千万别冲动！

大树好啊，踏着破鞋没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树一把揪住张庆祝的脖领子。

张庆祝兄弟，那叫踏破铁鞋，不是破鞋……

大树我咋看是破鞋呢！

璐璐张庆祝，我不是告诉你不叫你出来吗？

张庆祝嗨……

（唱）

他在外面老说兔，

我一冲动没忍住。

做梦都是推广养獭兔，

大兄弟啊——我是扶贫的村干部！

大树你千万别糊涂！

这村我只跟璐璐熟，

所以请她来相助！大树还璐璐！璐璐是你叫的吗？

（唱）

大树大树我只想哭，

一个流氓闯进我的屋！

本想是三年结婚搞庆祝，

谁想到我头顶帽子绿啦吧唧软乎乎！

我……我火冒三丈老拳挥舞，

真想一下子把他砸烂糊！

[大树挥拳就要动手。张庆祝捂头。一旁璐璐赶紧拉架。

璐璐大树……

（唱）

我跟张庆祝是相过门户，

我没看中他个子不高人又瘦。

打人犯法可不得了，

你得压火听我解释清楚。

大树相过亲啊？还是老相好？！

张庆祝就相了，没好！

大树哎呀，气死我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璐璐（厉声）行啦！

[大树和张庆祝都被璐璐吓到，都停下来。

璐璐大树啊大树！

（唱）

不是我说你大树，

这么大个人火就搂不住。

遇事儿你得整清楚，

别上来不动脑子瞎动武。

张庆祝真是村干部，

养獭兔是他推广的项目！

大树你俩都串通好了，拿什么证明？

张庆祝有！有证明！

[张庆祝颤颤巍巍从柜子里拎出兔子笼，盖着红布。

张庆祝这就是我要推广的獭兔。

璐璐嗯，打开笼子什么就都清楚了。

大树那好吧……

[张庆祝放心了，得意地嘴巴里“当当当……”揭开笼子红布。里面啥也没有。张庆祝和璐璐傻了。

张庆祝当当当，你们看，这是……（懵了）兔子呢？

璐璐啊？什么都没有啊。张庆祝，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

[大树盯着张庆祝，张庆祝慌了。

大树编，继续编！

[张庆祝情急之下想起工作证和文件，赶紧掏出来。

张庆祝兄弟，我确实没说谎，谁知道这么大工夫，越狱潜逃了俩獭兔！

璐璐是啊，那备不住的。

大树挺好，谁信啊？

张庆祝这是我的工作证明，这是推广獭兔的资料，这是养殖户签订的购销合同……

大树等会儿！

[大树一把拿过来合同，仔细看。

大树你是说，你要在我们村发展养兔，谁家愿意养都成？

张庆祝对啊。同意养兔就签合同，保证收购。

大树璐璐，赶紧拿酒！

璐璐大树，你别干傻事啊！我和张庆祝真的没有什么。

大树别打岔！我说那个张什么？

张庆祝张庆祝。

大树啊，你看啊，今天这事……就你钻我们家立柜，把立柜门把手都给整松动了，我要是既往不咎，是不是你就能帮助我养獭兔？

张庆祝哎呀，只要你家同意养獭兔，这立柜我都能赔你。

大树不用你赔。璐璐，看看我拿的塑料袋里还有一把韭菜，给大兄弟掂对四个菜。我们哥俩儿整几盅。

璐璐啊？大树，你是不是吃醋吃得犯迷糊了？

大树我迷糊什么？人家扶贫干部到咱家来送致富项目，咱们得热情接待。

哎，（张庆祝吓一跳）你讲讲獭兔的事。

张庆祝獭兔，哈……养獭兔这事……大树，你这么看我，我心里咋没底呢。

大树嗨。大哥，是这么回事。我在城里一直当保安呢，一个月两千多块钱，还撇家舍业的，再说，把璐璐一个人搁家里我也不放心。万一哪天我再从立柜里提溜出个老爷们啥的，我这小心脏实在是受不了打击啊。

张庆祝那是，那是。

大树所以吧，我早就想回家来干点啥。可是，我干点啥呢，我没啥文化，前几天我听嫂子说人家邻村养獭兔都发家致富了，我就寻思，那玩意我是不是也能养。这不正想跟璐璐商量这事呢，这不，你这只獭兔就自投罗网了吗？

[璐璐捶一下大树，笑了。张庆祝很高兴。

张庆祝啊，是这么回事啊，大树，咱们农村人的根永远在家乡的土地上，你想回乡是对的。

（唱）

要想日子过得富，

咱们少生孩子多养兔。

这獭兔浑身都是宝，

尤其是一身毛皮毛嘟嘟。

皮草行业最需要，

穿上暖和热乎乎。

大树养这玩意儿是不是需要投资很大啊？

张庆祝现在政府政策好……

（唱）

现在政府政策好，

谁家要养都扶助。

免费给咱修兔舍，

免费给咱送种兔。

还有我扶贫干部张庆祝，

来给乡亲们提供好技术。

璐璐真是太好啦！大树……

（唱）

今天你表现真挺棒，

这才是我的好丈夫。

我其实也不想叫你继续当保安，

回到乡村才是正路。

我种地来你养兔，

脱贫攻坚来致富。

大树来，大哥——不，前辈，我和璐璐敬您一杯！

张庆祝啊？

璐璐对啦，张庆祝，你到底拿没拿来獭兔啊？

张庆祝我明明带着俩獭兔，一只公来一只母！

璐璐啊，兔子笼子门叫我扔开了，兔子这是跑啦。

[外面有人喊：谁家的兔子啊，都上了树！

张庆祝啊？兔子上了树！快抓下来啊。

大树好，我上树。

璐璐大树，小心。张庆祝，你拿被子接着兔！（众惊呼）哎呀，把我被单砸个大窟窿！

幕后伴唱：瑞雪飘飘封了路，

谁家兔子上了树？

扶贫路上喜事多，

喜笑颜开忍不住。

剧终

（本剧系文化和旅游部2020年度剧本扶持工程入选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