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相伴的岁月

2021-05-19 14:10蒋建春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1年3期
关键词:护院浑身爪子

蒋建春

大黄是我家30多年前养的一条看家护院的土狗。

那年我家在小山顶上盖了三间瓦房,周围空旷荒凉。母亲说,抱只狗来养养吧,还能看家护院。

刚巧,大伯家下了一窝小狗,我和弟弟去挑了只黄色的。刚抱来时,我俩像得了个宝贝似的,天天抱在怀里玩儿。小家伙浑身肉嘟嘟的可爱,毛发像打过蜡似的金黄发亮。

大黄进门不到两个月,就被母亲惩罚了。有一次,母亲干活儿换下的鞋子,明明放在门边的花台旁,可一转眼就少了一只。寻来找去,最后在狗窝里找到了。母亲因这干活儿还迟到了。下班后气得拣起一根小棍,抽打大黄的嘴,看你还乱拖东西不!

大黄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心疼得我赶紧抢下母亲手中的棍子……后来,大黄慢慢地长大了,也似乎懂事了,从此再也不乱拖东西了。

我们吃饭时,大黄就趴在桌底,见没人理它,就用爪子扒地,发出咚咚的声响,似乎在表达它的“抗议”。这时,我会悄悄地夹点儿菜扔在桌底。大黄挑食,喜欢吃有滋有味的。狗盆里的剩稀饭,它只用鼻子闻闻,并不张嘴,然后哼哼唧唧的,直到母亲再倒点儿菜汁搅拌搅拌,它才摇着尾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放学后,我和弟弟经常会带着大黄去海边“拉练”。家乡连岛那一片金灿灿的沙滩,铺在蔚蓝的天空下,洁白的浪花多情地吻着岸边的礁石……我们带着大黄在沙滩上尽情地奔跑。夏天热得浑身冒油,渔家孩子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泡在海里洗澡、打水仗。我一头扎进了海里,大黄却在岸边若无其事地看着。有人“使坏”地把大黄扔进海里,小伙伴们幸灾乐祸地一阵欢呼。只见大黄很快就从海水中露出了头,扑腾着爪子,捣着水,慢腾腾地游上了岸。上了岸的大黄,先是“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浑身毛发一抖,溅得小伙伴们一身的水珠,似乎在表达着它的“愤怒”。

一轉眼,我要去城里上中学了。暑假开学时,大黄在我打好的背包和网兜里的水壶、脸盆前,转来转去,不停地用爪子扒拉着,嘴里哼哼叽叽地轻声叫着。

我带着行李,走出了家门。大黄紧紧地跟着送我。从家到水岛码头,约十里山路,穿过了五座坟(地名)后,就到了后庙湾。我不想让大黄再送了。后庙湾山路弯弯,当年有一些在那打石头的北方“侉子”,那年月,人的肚子里缺少“油水”,狗被偷杀当下酒菜的事时有发生。我担心大黄独自返回时遭此厄运,就赶着让它回家,可一转眼,它又悄然地跟了上来,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看来不来狠的不行了,我弯下腰,拣了块大的石头,举在手中,佯装要打它的样子,吓唬它撵回了几十米远。大黄吐着舌头,喘着粗气,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趁机加快脚步,向码头奔去。“呜,呜”,随着两声汽笛,渡船离开了码头。

岸边望去,我顿时惊呆了:大黄站在东边的一块礁石上,伸着脑袋,向船的方向张望着,寻找着,不停地摇着尾巴……狗通人性,大黄一定是有灵性的,它舍不得我离开它、离开家乡。

那一刻,我感动了,流着泪,扯着嗓门儿大喊:“大黄,快回家!”

船渐渐地开远了,大黄仍在那儿不停地摇尾张望……

听母亲讲过这样一件事:那年小姨在徐州生病住院,母亲要去照顾。临走前,拿了半盆米给邻居顾婶,请她照看大黄。半个月后,那天下午,大黄好像感应到母亲要回来了,早早地跑下山去等候。一见到母亲,兴奋得像个撒娇的孩子,摇头摆尾,扑上来,舔着母亲的手。母亲看大黄瘦了,心疼得差点儿掉泪。顾婶和母亲说:“大黄开始时还吃食,后来看你一天不来,两天还不来,就慢慢地不吃了。它是不是想你了呀,二嫂?”

那时,岛上几乎家家养狗。上面一纸文件,村里就掀起了“打狗运动”。

“打狗队”过几天要来捕杀,愁得母亲茶饭不思,几个晚上睡不好觉。在母亲的心里,大黄早已成了她的孩子。养狗的村民一般都是把狗杀掉或卖掉,这,母亲都不忍心去做。

那些狗贩子(我们叫打狗侉子),嗅到了商机,蝇营蚁聚般的来岛上收狗。母亲挑了个面目慈善的狗贩子,跟他商量说:“大黄你带走,钱我一分不要,只求你不要杀它卖肉,让它给你看家护院就行了!”那狗贩子点着头,满口答应。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下起了绵绵的小雨。狗贩子带了个帮手,手持木棍,肩挎绳索来了。大黄仿佛见到了仇敌,奔上去“汪汪”直叫。狗贩子吓得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就用打好扣子的绳索套中了大黄的脖子,拿棍一收,就牢牢勒紧了。可怜的大黄,上蹿下跳,不停地拼命挣扎,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母亲,眼中流出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下山时,大黄赖在地上不走,狗贩子拿棍子凶狠地驱赶着它。望着熟悉的家,熟悉的主人,它一步三回头。或许感到了这一别后的凶险。那一声声的狂吠哀鸣,在撕着母亲的心。再看母亲,早已背过身去,泪流满面,她实在不忍心看大黄这悲惨的一幕……

如今回忆起来,又不免感到悲凉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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