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 手

2021-05-18 02:39胡平
都市 2021年4期
关键词:稿纸梦境肚子

怎么说呢,我现在坐在家里,在写小说。我拿起笔,在一张稿纸上写了个开头,小说的题目叫《举手》,我是这么写的:他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但是这个平凡的人有一个怪异的癖好——举手。没事的时候,他总是想把他的手朝天上举起来,实际上,只要周围无人,他就会悄悄地付诸实践,把自己的手慢慢举向天空。

我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实际上并不是无中生有。在我的生活中,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他叫吴二毛。多年以前,吴二毛在我们村子里,是一个“二流子”。“二流子”在我们那儿,是指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吴二毛不但不务正业,有时候还做点坏事,比如酗酒之后会打人。他不打别人,专门针对村干部,村干部拿他没法,就给他封了个综治专干的职务,每年村里拿点钱给他发工资。说穿了,让他当这个综治专干,就是要让他自己管好自己。吴二毛当上综治专干后,经常对群众发号施令,在群众面前,动不动就将自己的手举起来,耀武扬威,指指点点。我所写的这篇小说《举手》,主人公“他”的原型其实就是吴二毛。但我在小说里不能原封不动地将吴二毛搬进来,我得做一些必要的艺术加工。

我写了这么几句话,便将稿纸放下了,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写下去。

现在我坐在家里,望着面前的稿纸发愣。老婆在餐厅与厨房之间走来走去,不错,她正在做晚餐。这是一个对做饭特别感兴趣的女人,我曾经在多篇小说中提到过她,但是我忘了告诉读者,当初我之所以稀里糊涂地爱上她,同她结婚,与她能做一手好饭是分不开的。

我坐在家里,不停地抖动自己的身体。一般情况下,我总是先抖腿,再抖动屁股,然后凭借着惯性,全身开始抖动。我感觉这种抖动就像是在自己空白的心灵里不停地画画,它让人感到充实、幸福,感到生活大有奔头。

这么一抖,就抖来了灵感,我又拿起笔,接着先前《举手》的开头写了下去:

他喜欢举手,热爱举手,沉溺于举手,每天早晨起床前,都要雷打不动地将自己的手,对着天空连举30次。倘若哪次忘记举了,或者举的次数不够,他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晚上回家后,务必要将那30次全部补齐。举手仿佛成为他起床、开始新一天生活的一种仪式。

写到这里,我的思绪又中断了,老婆在厨房里炒菜,她手里的锅铲与铁锅不断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是这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朝着厨房没来由地吼了一句:“吵什么吵!”她没有听见,也许,是炒菜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吼声。

看来我的思绪一时半会儿难以接续上来,就索性打开电视,从第一频道开始,像翻书一样,慢慢往下翻。终于发现了一个我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抗日战争连续剧。我对抗战片有着浓厚的兴趣,只要是打日本鬼子的片子,我基本上是一集也不落下。

我正准备津津有味地欣赏我军指战员如何机智巧妙地迂回包抄,狠揍鬼子,却到了一集的尾声,给我留下了一个沉重的悬念。

这个沉重的悬念让我想到了我们村里以前的综治专干吴二毛,这家伙如果生在抗日战争时代,是选择当汉奸,还是当八路?以他现在的德行看,这家伙没准会是一个大汉奸。当然,人不可貌相,在抗日战争年代,土匪抗日的也大有人在。于是我又想,假若他当八路,说不定也是一位好八路,因为他胆子大,如果当了八路,也应该有胆量和日军作战吧,比如孤身深入日军老巢,把他们的炮楼给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吴二毛当了汉奸,以他敢于欺负村干部的胆量,他对老百姓必定也是一个大祸害。看来,一个人是选择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就全在他一念之间了。我不是吴二毛,现在也不是抗日战争年代,吴二毛到底是会成为汉奸还是会成为八路,恐怕永远是一个谜了。

我又打开了稿纸,接着先前的文字写下去:分析他举手的原因,应该不外乎以下几点:第一,他从小养成了这样一种非常不好的习惯,致使成年之后也无法改变;第二,也许是身体方面的原因,比如手臂酸胀、发麻,需要不停地举手来缓解病痛;第三,也许是心理方面的原因,比如他的内心感到非常压抑,需要通过不停地举动手臂来释放内心深处的惆怅。

我又试着分析了一些他举手的原因,然后我的思绪再一次中断了。看来,要写出和写好一篇小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恰好在这时候,老婆已经将晚饭端上了桌子,她在餐厅喊我吃饭。

我得承认,老婆喊我吃饭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柳絮在春天的阳光下飘浮——不,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就非常好听——在我和她还不认识的时候,媒人让我们互相交换电话号码——我是首先认识了她的声音,然后才认识她本人的。不能否认,她长得并不漂亮,是她的声音骗了我,而她做饭的手艺更让我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

我一吃她做的饭,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经常的情况是:晚饭我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我就睡在床上责怪她:“你干吗烧那么多菜啊?你干吗煮那么多饭啊?你干吗不制止一下我呢?你不是明知道我这个人没有自制能力吗?”

当我责怪她的时候,她睡在床上并不作声。她的隐忍证明了她是一个善良、宽容而又贤惠的女人。

我承认这次晚饭又吃多了,面对欲望的時候,我总是无法战胜它们,我总是被它们轻易击败。每当我被欲望击败一次,我就在心底狠狠地骂自己一次:“你丫就是一个毫无自制能力的混蛋!”

因为吃多了饭,身体里的血液都跑到胃部帮助消化去了,我的大脑便感到恹恹欲睡。很显然,吃完饭就上床睡觉,不仅对身体健康不利,而且对我在老婆眼中的形象也非常不利。

我到洗手间弄了点冷水拍在脸上,又在沙发上坐下来,重新打开电视……

早晨醒来,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五分。我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更喜欢在手机里写作。我的手机里有一个备忘录,可以储存几万个汉字。

早晨我喜欢躺在被窝里,在手机备忘录里先摆弄一会儿文字。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肚子不舒服——肯定是昨晚吃多了饭。先前我就说过,我老婆除了说话声音好听,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做饭——她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让人吃的时候欲罢不能。看来我是吃多了饭而导致肚子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但是我没有灵感,我又放下了它。

我的肚子开始痛起来,不用说,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在我的肠胃里拼命地分解、打架。我用双手轮流按揉肚子,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发出像猪一样的声音。老婆此刻兀自睡觉,并不理会我——也许她还没有醒来,也许她醒了,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终于,我肚子里的气息给理顺了,随着放了几个屁,人就轻松多了。

随后我又打开手机备忘录,强迫自己写。写点什么好呢?如果接着先前的《举手》写下去,似乎没有什么灵感,那么,就写写昨晚我做的几个梦吧。

其实,我更喜欢写梦境。我认为,梦境与人生、梦境与文学有着深刻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情况下,我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梦境还原成文字,然后再在还原的基础上进行适度的艺术加工。

昨晚我做了三个梦,醒来时都还记得,于是我将它们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第一个梦是这样的:单位组织掰手腕比赛——胖子和胖子掰,瘦子和瘦子掰;高个子和高个子掰,矮塔子和矮塔子掰;愤青和愤青掰,智者和智者掰;道德高尚者和道德高尚者掰,品质恶劣者和品质恶劣者掰;领导和领导掰,办事员和办事员掰……最后决出了掰手腕比赛的冠军、亚军和季军,分别给他们奖励了红木盒子一个、楠木盒子一个以及鸡翅木盒子一个。

第二个梦:我背着一根钓竿,跟在领导身后屁颠屁颠地走,我们是在寻找一口可以垂钓的池塘。但是,镇子里的池塘,每一口都水色发黑,水面上漂满了塑料袋子、农药瓶子,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臭味。领导捂着红肿的鼻子,一个劲地咳嗽。我对他说:“别找了,所有的池塘都是这样。”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严肃地批评我:“别乱说,一定有一口池塘,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我们得继续寻找。”但是最后,我们失望了,我们并没有找到那口清澈的池塘。于是我们来到环保站长的家里,环保站长戴上老花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一条河流没有受到污染,你们愿意去垂钓吗?”领导忙问:“是哪一条河流?”站长用手指了指天上,说:“银河。”

第三个梦是一个春梦:我梦见单位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剩女张”了,她对着我暧昧地微笑,一边微笑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朝我追过来。我拔腿就跑,然后我就醒了。我感觉自己简直太没出息了——我干吗要跑呢?在梦中难道怕她会吃了我不成?我有点懊悔,如果当时我就那么定定地站着,“剩女张”就会扑进我的怀抱里。这样的“外遇”只要我不说,我老婆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我将这三个梦境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然后看了看时间:五点二十九分。

老婆还在酣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我放下手机,用右手捏了捏她的脚。这里顺便说一句:为了不影响彼此的睡眠,我和老婆一人睡一头,所以我捏她的脚很方便。接着,她被我捏醒了。她用指尖挠我的小腿,并接二连三地挠。我们两个就这样,一个捏对方的脚,一个挠对方的腿——似乎我们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是传达什么特定的意思。终于,她开口说话了。

她说:“你就像个孩子,老是喜欢玩我的脚。”

我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捏了一会儿老婆的脚之后,我感到无聊,加上渐渐滋生出睡意,就又蒙着被子睡了。

早晨起床后,头脑特别清晰,我感觉先前睡的那个回笼觉功不可没。

我的作息时间一般是:六点半起床,用半个小时穿衣、洗脸、刷牙漱口,像女人一样在脸上、手上抹点润肤霜。七点准时出门,到凤凰餐馆吃早点,早点一般是稀饭加馒头,或者油条配豆浆,如果心情好,与操外地口音的老板娘开开玩笑。八点到单位准时上班。

所谓上班,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杯开水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我并不喜欢看报纸,因为我有我的爱好,我经常利用上班时间写小说。

我们科室有四个人,四张办公桌。坐在我对面的是科长老邱。老邱身体好,酒量大,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胃里,一日三餐都是用酒精泡着的。所以,如果头天晚上他喝多了酒,早晨上班后他就会坐在办公室里补觉,甚至还会斜靠在办公椅上打鼾。

另外两个同仁,一个是会计老李,有事没事就拿出一只红色电子计算器,埋着头不停地揿按键,仿佛每天都在算账,每天都在核对数据。可一到月底报账的时候,他的数据总是出错——到那时,他就会摸摸脑壳说:“唉,怎么把这个都忘记了呢?”

再一个是出纳小汤,性别,女。喊她小汤,其实她不小了,早已过了四十岁。不过她爱打扮,跟刘晓庆一样,不显老。她爱卖萌,动不动就把嘴鼓起来,向你来个飞吻什么的。你喊她小汤,她会乐呵呵地答应。倘若你喊她汤妈,或者汤姨,她会很不高兴,就不客气地回敬你一句:“我有那么老吗?”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我无意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打开一看,原来是昨天下午写在稿纸上的小说《举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它放进口袋里了,也许是昨天晚上无意之中放进去的,也许是今天早晨起床后放进去的,总之,这张稿纸现在在我口袋里,被我带到了办公室。

我将《举手》看了又看,觉得要写好它真是太难了。首先,我认为小说中的“他”不具备典型性,生活中有举手癖好的人毕竟少之又少。其次,仅仅通过一个人的癖好来写一篇小说,情节恐怕太简单了,即使最终写出来,恐怕也没有人看。不过,既然开了头,我还是想把它写下去。

于是,我又接着先前的小说,在稿纸上写了这么一段:他成天在大脑里想着一件事——举起自己的手臂。他承认自己活得太压抑了,太窝囊了,潜意识里,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出击,出击。他想摆脱这种压抑感,是的,举手只是他反抗生活的一个动作,一个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嘎嘣——”我的脑海里响了一声,思维的弦又断了。

很多天以后,我在另外一个早晨醒过来,突然在手机备忘录里发现了自己以前写的三个梦境,我想把在手机里写的三个梦境,同在稿纸上写的小说《举手》有机地融合起来,但我感觉自己可能没有这个能力,因为我写小说从不构思,我总是拿起笔来就写,或者打开手机备忘录就开始打字,任思绪自然而然地流淌,任情节自由自在地发展——很多时候,我一般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我的思维像一匹长着翅膀的天马在空中飞翔,或者像一个游方和尚在空旷的大地上自由行走,没有目的,没有目標。

現在,我想尝试将两者融合起来,创作出一篇新的小说。

在开始写作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次写作距离我上次写作,大约间隔了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本人或者围绕我本人,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首先,我和老婆吵架了。我和老婆是前几天吵的架,吵架似乎没有明确的原因。既然没有明确的原因,也就是说,没有原因。我们都是在发无名火。可能有很久没有吵架了,我们的潜意识里都希望吵一次,于是我们就吵了。不仅吵了,还冷战着。这两天,我们双方谁也不搭理谁。

正因为吵架了,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们不再亲热,不再互相捏对方的脚,挠对方的腿,所以我就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发现了前些天写在手机里的三个梦境。

我该如何将这三个梦境融入到小说里?我从床上坐起来,同时摊开了写有《举手》的稿纸。

在此,我想补充一点的是,小说《举手》里主人公“他”的原型,除了吴二毛之外,不能排除还有我本人的影子。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我也会拿出自己的双手,对着四周的虚空进行一阵猛烈的击打。打完之后我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我想,这种毫无目的的击打,实际上也是举手的一种变形。

一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除了我和老婆吵架之外——其次,在更早的几天,我们村子里的吴二毛到县城来看我了。他说是专门来找我的。

以前,我和吴二毛在村子里交往并不多。虽然他在村里很霸道,但我和他之间并未发生过任何冲突,加上我后来读书考学,很早就离开了村子,我和他之间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吴二毛找到我的办公室,我发现他变了,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前的暴戾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敬与平和。他看起来有点苍老,头发也白了不少。我们毕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时光将他打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见了我,说:“女儿参加中考了,想进县一中读高中。”

我说:“那好啊。”

他说:“阿林,你是我们村里的大学生,又在县城上班,我想托你找个关系,将她弄到县一中去。”

我问他:“分数线出来了没有?”

他回答:“还没有,就是感觉没把握。”

我说:“那就等等吧,兴许能考上呢。”

他不放心地说:“万一考不上呢?”

我安慰他:“万一考不上,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吧。”

看得出来,他对他女儿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父爱。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父爱在这些年彻底改变了他,让他渐渐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想到这些,我越来越感觉小说《举手》写不下去了。

写不下去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的能力有限,无法驾驭新小说这样的题材。第二个原因就是,这篇小说主人公“他”的原型吴二毛,现在并不是以前的吴二毛了。前些天他来县城看我时,还给我提了一壶农村榨油坊打的香油。香油是吴二毛走后,单位门卫转交给我的,他事先并没有说给我提油来。看来,他是不想把托我找关系这件事,与他给我送香油之间扯上关联。

他的这一微小的举动让我特别感动。看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吴二毛的份上,我不想再以他为原型来写什么《举手》了。

我决定放弃对这篇小说的创作。

一位哲学家说过,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同样的道理,一个人也不可能两次犯同一个错误。实际上,我犯的同一个错误,已经远远不止两次:是的,我又吃多了晚饭,而且比前几次吃得更多。

躺在床上,我的肚子鼓鼓的,像一个大皮球,如果用手指轻弹,还会发出“嘭嘭”的声音。我用手指试着弹了几下,结果正如所料,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嘭嘭”声。

因为睡不着,无聊的我一会儿弹弹肚子,一会儿摸摸胸部,一会儿又用双手轮流着按揉整个腹部。由于经常吃多了饭,我对按揉肚子已经有了极好的耐心。而且,以前我读过揉腹养生学,知道应该如何揉肚子,每天揉多少次,每次揉多少圈,什么时候顺时针揉,什么时候逆时针揉……在我看来,揉肚子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揉了一会儿,我又开始责怪起老婆来,无非是以前经常说的一些话。

也许是我反反复复滔滔不绝的责怪令她感到有点厌烦,这次,她终于发火了。

她说:“我又没让你多吃饭,你干吗吃多了老是怪我?”

我说:“不怪你怪谁啊?你明明知道我自制能力差,为什么还要烧那么多菜?煮那么多饭?你少做点不行吗?你想害死我啊?”

老婆感到很委屈,说:“从明天起,我不做晚饭了,你自己出去买方便面。”

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说:“不做就不做,大不了晚餐不吃,晚餐不吃还有益于身体健康呢。”

这样毫无意义地争论了一会,我感觉无聊透顶。再说,我也不能太不讲理——毕竟老婆给我做了晚饭,而我还反过来责怪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我感觉我的责怪有点像小孩发脾气,是一种天真的冲动——就像你在路上走,绊上了石头,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去责怪那块石头。

于是,我关住了自己的嘴巴,闭上眼睛,一五一十地揉起肚子来。

揉了一会儿肚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又下意识地打开了那篇没有写完的小说《举手》。我觉得,都已经快写完了,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有点可惜了。但是最终,我写作的欲望没有战胜睡眠的欲望,我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睡乡。

我做梦了——

走进碧草如茵的公园,我看见吴二毛正随着广场舞的音乐不停地举手。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跟着把手举起来;我的老婆加入进来,她一边举手一边对我微笑;“剩女张”也加入进来,她一边举手一边对我抛媚眼。

夜风微拂,柔波拍岸,我们一遍遍地举手;星光皎洁,穹窿高远,我们一遍遍地放松。

在轻快的音乐中,一根瘦瘦的鱼竿从银河倒垂而下,恍惚中,我们的手变成了鱼嘴,牢牢地吸附在鱼钩上,我们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拽进了无边无际的银河。

实习编辑 胡宸嫣

责任编辑 高 璟

作者简介

胡平,男,现居湖南澧县。在《诗刊》《诗潮》《星星》《星火》《中华文学》《湖南文学》《山东文学》《延安文学》《新华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上千件。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镜像人生》《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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