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梦婷
【摘要】电影《集结号》上映后, 学界称其为中国式大片的集大成者,作为战争题材的主旋律电影,《集结号》在原类型片的基础上有了新的突破,更加关注人性和生命的价值,完成了从经典英雄主义到人道主义的转型。战争片从新中国成立伊始就被纳入国家意识形态的宣传体系之中,随着社会心理和社会取向的变化,受众不愿再被动的接受教育,而是主动追求社会公平和正义,而《集结号》的出现满足了受众对多元意识形态的诉求。
【关键词】战争片;《集结号》;英雄叙事;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G24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1.04..081
1. 中国战争片的类型嬗变
战争片是中国类型电影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而每一个时期的战争片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中国战争片先后经历了新中国萌芽“十七年”时期、“十年文革”时期、改革开放繁荣时期及新世纪工业与商业融合时期四次演变,并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新面貌,产生出诸多优秀作品。
“十七年”时期的新中国刚刚从战争的烽火中走出来,新生政权需要在百废待兴的中国掌握话语权,利用战争胜利的话题来稳固自身的合法地位,拍摄出了《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十年文革”期间以“文艺为政治服务”和“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导向,呈现出样板戏式的战争片,例如《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等,最后却沦为政治宣传的工具。
“十七年”时期和“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战争片展现的是英雄主义、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其表现仍属于战争片的传统模式,“创作者的意图不在于讲解真实的战争历史,而在于通过讲故事,宣泄情绪,回味胜利,品尝当家做主的自豪感”,人物形象“非黑即白”,影片具有明显的政治倾向。直到八九十年代,它们在类型上都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改革开放后,电影创作的环境日益宽松,相较前两个时期,创作者大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所以能以更加冷静客观的角度去看待战争,描写战争的残酷,并将目光投向了人性,消解、解构了英雄主义,同时,他们受到巴赞电影理论的影响,在创作风格上也更偏向纪实,涌现出了《血战台儿庄》、《喋血黑谷》、《归心似箭》等优秀的战争电影。但是这一时期的战争片仍受到国家电影体制的影响,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的矛盾日益突现,迫使电影从业者为战争片寻找新的出路。
21世纪后,市场经济的思路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电影行业也不例外,在资本的推波助澜下,中国战争片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创作高峰,《集结号》、《金陵十三钗》、《湄公河行动》等电影都交出了完美的答卷,它們做到了主旋律电影的商业融合,调和了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的矛盾,并在潜移默化中传递和强调国家意识形态。
战争片在新世纪的类型突破是顺应社会发展的产物,中国电影急需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传达国家理念。毕竟新世纪以来,在许多中国电影的叙事文本中,“国家形象”是看不见的,甚至与“国家形象”相对应的象征之物——国旗、国歌、国徽也是“不出场的”。但新世纪的战争片传递着国家形象。
中国战争片的类型嬗变并非随机变化。不论是传统形态的战争片,还是现代形态的战争片,都既立足于自己的时代使命,又指向未来召唤。接下来,我们将从叙事的角度来解读电影《集结号》是如何完成自身的时代使命的。
2. 英雄叙事的全新阐释
为英雄形象追根溯源,不难发现,“英雄”早在神话故事中就初见雏形,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神话,都可以得到印证。不同时代的英雄形象总是与他的祖先有着相同的文化基因,在继承的基础上,结合每个时代的社会心理和取向又有所改变。
新中国成立后,战争片承担了大部分的英雄叙事,在不同的阶段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十七年”和“十年文革”时期,战争片中塑造的英雄人物大多置身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战争背景之中。
改革开放后的英雄叙事又有了新的变化,英雄人物重新回归舞台中央,作为电影的主体,他们开始反思战争的残酷性,挖掘宏大的战争叙事中隐藏的人性部分,于是战争片开始涉及爱情、亲情、兄弟情等等,英雄有了“柔情”,不再是机械的战争武器。此外,在电影局对“主旋律”题材电影的倡导下,电影行业批量生产出了众多史诗级的战争片,《开国大典》、《大决战》、《周恩来》等影片,体现出爱国精神和时代精神。
新世纪的英雄叙事是在继承传统英雄主义的基础上对英雄叙事的全新阐释,为民族大义而牺牲的精神仍然能感动大众,也是打造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环节,不能随意抛弃。我们以《集结号》为例,电影回归英雄叙事、为英雄命名,承继了中国“十七年”战争电影的一种传统,即一种主流意识形态契合大众想象的英雄叙事传统,同时能够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采用相对现代的形式予以包装,意义深远,这也是新世纪以来的战争片在英雄叙事方面所呈现出特点。
电影《集结号》在结构上可以分成两段,以集结号为线索串联前后,前半段讲述的是战争的残酷性,塑造的仍是传统的英雄形象,以此展现旧英雄主义中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精神;后半段以谷子地为战友伸冤为主线,升华“每一个牺牲都是永垂不朽的”的主题,视角也从集体转向个人维度,为无名士兵树碑立传。从总体来看,《集结号》是对战争英雄的平民化书写,虽然传达主流意识形态的基调没有改变,但它结合当下的社会心理,以人道主义为出发点,颂扬生命的价值。谷子地在战场上看到身边一个个牺牲的战友后,心软地发声“听见号的都可以走了,我不拦着”,又在自己身份受到质疑时大骂“你们往我耳朵里塞大粪还想让我冷静?”,草莽英雄的形象顿时鲜活了起来,在成为一个英雄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也存在人性的弱点。新世纪的英雄叙事与当代受众的价值取向相契合,也符合他们对英雄的认同方式,受众在不知不觉中就主动接受了主流意识形态的洗礼,激发爱国主义热情。
英雄叙事作为一种重要的形式,承载着国家意识形态传播的重要功能,以精神方式参与了中国当代社会的历史进程。在新的社会语境下,受众对简单直白的“询唤”难免会产生抵触情绪,宏大的革命理想和国家信仰需要通过细腻的人性故事传达。
3. 多元的意识形态诉求
意识形态的表达要通过一定的文本来实现,路易·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对主体的建构式通过对个体的询唤而实现的”,即意识形态通过“教化”、“暗示”的过程,让社会中的个体进行自我识别,把自己想象成自己认同的对象,按照想象型对象去行动。战争片从诞生之初就刻下了国家意识形态的烙印,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填鸭式的灌输已经与当代受众的心理取向相悖,而电影《集结号》是冯小刚导演在主流意识形态和大众欲望之间找到的一个平衡点。
3.1 隐蔽的国家意识形态
国家意识形态是战争片的核心表达理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风貌。传统国家意识形态的表达方式是通过仪式化的场景,感性的叙事辅助和诗化风格来突出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而以《集结号》为代表的新世纪战争片,则是通过逼真地还原战争场面,塑造“有缺点”的平民英雄形象,将意识形态的“主体”编码融汇其中,这样的表现方式与以往直白的传达国家意识形态相比,能在潜移默化中带领受众主动接受并认同国家意志。
在电影《集结号》中,也存在类似谷子地代表牺牲的47位战友向上级庄严敬礼报告的情节,通过这样仪式化的场景传达爱国主义精神,但大多都是以极其隐蔽的方式来表达国家意识形态的。例如放在烈士墓前的集结号和坟墓上方的红色五角星即是国家的象征,它们没有重复出现在影片之中,只是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进行了呼应,形成一个封闭的叙事结构,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氛围。
3.2 显性的大众意识形态
社会大众的意识形态是散乱混杂的、隐蔽的,有感性的成分,可能是盲目的,乃至可能是非理性的,观众往往在进行娱乐时无意中会流露出来,而影视文本为满足受众的需求,会通过各种方式投其所好。在电影《集结号》中,大眾意识形态是复杂多样的,既有在探索个人与集体的矛盾中个体生命价值的重视,又融入了大众娱乐特征,但总的来说,影片通过的显性的大众意识形态收获了更多受众的喜爱。
《集结号》以崭新的角度表现了对市民价值理念的关注。在战争片中,个体总是容易被忽视的,集体的胜利远大于个体的牺牲,更不用说那些无名的个体了,他们的名字不仅没有被历史记住,也没能在影视文本中留下笔墨,但《集结号》震撼无数观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个体生命的重视,而这种对个体价值和生命尊严的重视,大多是通过谷子地的行动表现出来的。身份寻找与认同恰恰是全球化时代具有一定普泛性的文化问题,尤其是对于处于经济、社会、文化转型时期的中国观众来说。因而,处于身份困惑中的观众往往就能在谷子地寻找身份认同的叙事进程中找到自我精神投射的契机。
福柯曾提到“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年代,而不是神话讲述的年代。”战争片发展到现在,与以往想要传达的意识形态以及传达的方式早已不同,单一的意识形态诉求已不能满足受众对影片的想象,未来战争片的表述也要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受到大众喜爱的影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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