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多元化背景下晋胡的创新尝试与转型趋势

刘诗洋

一、晋胡的特点及其现状概述

晋胡是晋剧的伴奏乐器，是我国民族弓弦乐器的一员，又称又称呼胡、胡芦子。关于弓弦乐器的起源，现在广泛的认知是：“中国先秦所独有的击弦乐器筑，在演变过程中不断完善派生出轧筝、奚琴。奚琴的进一步发展嬗变出胡琴类弓弦乐器。”①而在奚琴的发展嬗变中，流传至不同地方的奚琴演变成了不同的弓弦乐器。众所周知，梆子腔的主奏乐器是采用音色高亢的拉弦乐器，作为梆子腔其中一类的山西梆子（晋剧），采用的便是晋胡。另外，在山西农村，每当有婚丧嫁娶之时，就会有邀请民间晋胡演奏家为仪式配乐的习俗，这也是晋胡存在的土壤和所在。

晋胡最主要特点是其在演奏时所使用的手帽：晋胡在演奏时食指、中指、无名指需要佩戴手帽。②这在胡琴类乐器中是少见的。但是，晋胡的特点也成为了它致命的缺点：演奏难度大、使用的地域局限性较强。因此大多数人对晋胡的认知，只是当作是一般意义上的二胡来看待或是仅是晋剧的一件伴奏乐器。晋胡作为山西地方特色民族乐器，有其独特的地方文化和历史传承，但是由于缺乏正确的认知与关注，使得晋胡的发展陷入困境。许多知道晋胡的人都认为它只是晋剧的伴奏乐器以及“婚丧嫁娶”之必备，认为晋胡不如西洋乐器华丽高端，难登大雅之堂。正因为这种误解以及知识传播方式的局限，使人们对晋胡的了解知之甚少，使得大众对晋胡的认知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逐渐消失。因此笔者认为，晋胡的文化功能及历史角色不能在目前百花齐放的大潮中默默无闻或者逐渐消失，需要对这一具有地方特色的乐器，进行发掘和宣传，创新深度和转型发展，摆脱其“幕后表演者”的位置。

二、晋胡的创新尝试

晋胡作为晋剧四大件中的一件，其地位在晋剧中是不可取代的。但是，随着互联网等新兴产业的发展，我们不得不承认地方传统戏剧在市场中越来越没有竞争力，传统戏剧的伴奏乐器更是市场上无人问津的一项。因此，地方传统乐器的创新尝试发展更加迫在眉睫。笔者将从以下几点阐述晋胡的创新尝试。

（一）晋胡与交响乐

首先，对于晋胡的转型，我们要提到的就是晋胡与交响乐融合的尝试。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赵季平先生为电视剧《乔家大院》所作主题曲的同名交响组曲《乔家大院》。这部作品创造性地采用了晋剧的音乐素材，并在第一乐章《序曲》与第六乐章《远情》中引入了山西特色乐器晋胡与二股弦。我们在这里主要讨论晋胡的演奏。

图1 李保青先生在参加中国“2009 新年音乐会—民族交响组曲《乔家大院》”所演奏晋胡的照片。③

1、《序曲》

《序曲》是整部作品的引子，将人们引入了几百年前晋商乔家的大院之中。开头以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齐奏开场，随后引入女声独唱，将人们带进古老的晋中大地。在《序曲》中，赵季平先生采用了独具特色的山西特色剧种晋剧的伴奏乐器：晋胡。

晋胡所演奏的40 到49 小节是序曲主题的变形，在演奏时采用了特殊的演奏技法，为作品增加了一道浓浓的山西风味。赵季平先生曾说过：“晋胡的使用就像是吃饺子蘸上山西老陈醋，真舒坦。”④虽然说只有短短的十个小节，但是却可以使听众感受到浓郁的山西风情，使得原本模糊的晋商乔家的形象，一下子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人们眼前。作曲家选用晋胡，使得作品兼备了晋剧风格，更加体现了三晋大地独具特色的音乐风格。

图2 晋胡演奏的旋律

2、《远情》

第一乐章《序曲》与第六乐章《远情》所采用的音乐材料相同，并且都引入了山西特色乐器晋胡和二股弦，但是两个乐章的内容和想要传达给听众的情感是完全不同的。《序曲》将人们带入了古老的三晋大地，为人们将晋商乔家的神秘面纱缓缓掀开，就像在给讲故事时，要告诉听者故事的背景，而《远情》就像是故事的大结局，整体的情绪和力度较之《序曲》都有一个较大的变化，将整个组曲推向了一个高潮。

在这两个乐章中，晋胡演奏了相同的旋律。

晋胡所演奏的在《远情》与《序曲》中相同的旋律如下：

图3 《远情》与《序曲》相同旋律

在《远情》中，除了与《序曲》相同的旋律外，还加入了晋胡的华彩乐句。这个乐句出现在整个乐章的后半部分，将乐章的情感推向最高潮。《远情》中晋胡的华彩乐句如下：

图4 《远情》华彩

在这里，我们来简单的说明一下晋胡融入交响乐后产生的效果：晋胡在演奏单音时，采用了晋剧伴奏时的惯用手法，给每一个单音都增加了装饰音，这使得旋律的色彩性更加鲜明，更加凸显出山西风味。此外，由于在演奏晋胡时要带上手帽，因此在把位的移动上有一定的限制。在演奏时晋胡要在不换把的基础上保证每个音符的准确性，并且传递给听众作曲家想要表达的情感，是存在一定的难度的。这就要求演奏者有一定的自我理解，在演奏手法上表现出自己的特点。

虽然晋胡是晋剧的代表性乐器，但是赵季平先生别出心裁地将其运用于交响乐队中，脱离了传统晋剧的形式，给予了这件中国传统民间乐器以新的形式，可以说“这部交响乐作品以崭新的形式，传统的内容对晋胡与二股弦这两件晋剧伴奏乐器进行了创新发展，这种创新不仅为晋剧与二股弦的传承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为其他戏曲剧种的伴奏乐器的未来之路提供了参考价值。”⑤

笔者在这里进行一个总结：赵季平先生将晋胡引入交响乐队中，一方面体现出了浓郁的山西风味，另一方面对晋胡这件晋剧伴奏乐器的转型提供了新的思路。在《乔家大院》组曲中，我们不仅能听到层次分明、曲调悠扬的交响乐，还能听到独具特色的晋胡演奏，就如同一幅画卷的点睛之笔。

笔者认为，通过赵季平先生的尝试，晋胡不仅仅只能用在晋剧伴奏中，与交响乐队的结合也是一种不失新意的方法。每当人们提起交响乐队、西洋乐器，都觉得精致华丽、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一说起民族乐器，尤其是地方特色的民族乐器，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而赵季平先生的尝试则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地方特色民族乐器的使用并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它们也可以通过与交响乐队的配合，鲜明的体现乐器本身的特色，向人们表示地方特色民族乐器也可以成为画龙点睛的“睛”和锦上添花的“花”。

（二）晋胡与影视配乐

电视剧《乔家大院》的片头曲的配器中，就加入了晋胡。在电视剧中，片头最后的画面，与晋胡的旋律相结合。画面中主人公乔致庸一生中重要的时刻如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离、娶妻、坐牢和为日升昌票号剪彩等画面依次出现，最后定格在乔家大院这个宅子中主人公乔致庸居住的院落。晋胡的使用，使得画面更加饱满，层次更加立体，而且作为山西独有的乐器，使得音乐的山西风味非常鲜明的体现出来。音乐与画面的结合，使人仿佛体验到了乔致庸崎岖坎坷的一生。在音乐结束时，画面定格在乔家大院的院落中，从白天到夜晚，伴随着晋胡所演奏的旋律而结束。此时的晋胡在剧中不再仅仅起到背景音乐的效果，更是对于剧中人物性格的暗示，是推动剧情、暗示人物结局的重要手段，与画面自成一体。

在价值方面，采用晋胡，不仅仅是对于传统晋剧乐器的一种创新使用，更是在音画结合方面的一种创新。晋胡的特殊音色，与主人公乔致庸一生所走过的路以及他所居住的宅子等画面相配合，使观众仿佛置身于那座古老的宅子，更加身临其境的感受剧情，体会主人公乔致庸跌荡起伏的一生。

将晋胡作为影视配乐其中的一个配器，其带来的听觉上的刺激，与影视画面带来的视觉上的刺激互相成就，将晋胡所演奏的旋律与影视画面更好的融为一体，使得影视作品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值得一提的是，这并不是赵季平先生的第一次尝试将地方特色民族乐器用于影视音乐的配器当中，在他的另一部作品《大宅门》中，赵先生就将京胡加入影视配乐中。

此外，笔者认为还可以将眼光放在儿童动画以及动漫当中。儿童动画片的主要受众群体是小朋友，而小朋友对于新事物的好奇心以及接受能力都远远高于成年人。因此如果能在动画音乐的配器中加入晋胡，不仅可以提高小朋友对于晋胡兴趣，同时也能很好的普及晋胡以及晋剧。对于动漫而言，现如今我国的国漫发展迅速，拥有很高的市场价值以及明朗的市场前景，如果能在国漫配乐中使用晋胡，将会对晋胡的普及有很大的帮助，同时也可以提高现代人对地方特色民族乐器的接受度。虽然目前还没有一部具体的作品中运用这样的配器，但是笔者相信随着对各种乐器组合的尝试，会有越来越多的动画配乐家们注意到晋胡的魅力。

（三）晋胡独奏可行性的探究

京剧、秦腔与晋剧一样同属板腔体，而京胡、板胡也与晋胡一样属于戏剧伴奏的领奏乐器，那么既然京胡、板胡都有属于自己的独奏曲，晋胡为什么不可以呢？

京胡独奏《夜深沉》是在京剧曲牌《夜深沉》的基础上改编而来的京胡独奏协奏曲，板胡独奏秦腔曲牌是一首板胡独奏与乐队的民族管弦乐协奏曲，那么笔者认为，晋胡也可以根据晋剧曲牌改编属于自己的独奏协奏曲。山西戏剧职业学院的李保青先生在他的文章中曾详细论述了这个想法，由于笔者对作曲方面知之甚浅，唯恐言之有误，在这里便引用李先生的观点作为参考：“……我觉得要让晋胡从幕后走向台前，就不能墨守成规，固步自封，要敢于去闯前人未曾涉足的领域。在教学和艺术实践过程中，根据晋剧曲牌不同的风格与调式结构，笔者尝试运用了变调、换把演奏等新方法，取得了令人惊喜的效果……经过这样调整后，使晋胡的音域由原来的一个八度，扩展到两个八度；由单一调式转变为多种调式，大大丰富了晋胡的演奏技巧和乐曲的表现力。在此基础上，笔者尝试将晋剧曲牌改编为较复杂的曲式结构，从织体上加以扩展，对主题动机加以发展。对演奏技巧进一步丰富和提高，为曲牌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奠定了基础。”⑥笔者认为，李先生所做的尝试，意在将晋剧曲牌加以拓展使其成为足以支撑起独奏协奏曲的框架，为晋胡的独奏奠定一定的基础。此外，在对晋剧曲牌进行改变时，要保留晋胡演奏的个性特色，以免本末倒置。

三、晋胡的转型趋势

晋胡的转型趋势是立足于在当前的社会大背景下，向着个性化、大众化、多元化方向发展。首先，向着个性化方向发展。晋胡是我国民族弓弦乐器的一员，其与交响乐队的配合，鲜明的体现乐器本身的特色。其次，向着大众化发展。晋胡作为晋剧独有的伴奏乐器，代表着独具特色的山西的音乐文化，将其运用于影视配乐中可以凸显出山西特色并使得更多的人了解晋胡这件乐器。最后，向着多元化发展。尝试将晋胡从伴奏乐器中解放出来，在总结前人改革乐器、教学经验的基础上，从理论上、演奏技术上仍需不断完善、提高，进一步丰富乐器的表现力，使其从伴奏乐器逐步过渡到独具地方特色的独奏乐器及室内乐家族中的一员。

晋胡的转型，不单是代表对这一件乐器的发掘，更是为其他戏曲曲种伴奏乐器的改革与发展提供一个新思路，为中华民族五千年所产生、传承的民族乐器重焕新生提供可资借鉴的参考。虽然对晋胡的发掘、尝试和转型还处在摸索阶段，但是笔者认为，同时也相信，在民间艺人、演奏家、音乐和编曲学者的共同努力下，特别是现代作曲人，尤其是山西本地作曲家和音乐人，能够针对晋胡的特点多创作出符合晋胡特质，表现晋胡特点的曲目，晋胡一定会重新发芽结果，走出农村，走出山西，走向全国民族音乐的大舞台，晋胡的转型必将会成为其他地方特色乐器转型的一个成功范例。■

注释：

① 项阳.与中国弓弦乐器相关的几个问题的探讨[J].中国音乐学,1992,(01).

② 这是因为晋胡的琴弦采用的是钢丝弦（即大提琴弦），较之二胡的琴弦更粗、张力也更大，所以在演奏时用手指直接按压琴弦进行演奏存在一定的困难，需要借助手帽来保证接触琴弦的面积以及按压琴弦的力度。手帽由金属制成，制作者在制作时在钢丝弦外部包裹一层皮革。这样做是为了使演奏晋胡时发出的音色更加柔和浑厚。手帽的长度在1.2 厘米左右，而直径则是根据演奏者的手指粗细灵活变动。晋胡在演奏时，左手的手型与二胡不同，这是因为由于手指佩戴手帽，并且琴弦具有较大的张力，因此在演奏时左手手指需呈水平状态，四指指型呈“握拳”状。这样的手型可以使手指借助手掌的力量保证指帽充分的接触琴弦，保证手指有足够的力量来按压琴弦。

③ 李保青.窥探晋剧领奏乐器晋胡的发展方向——从京胡独奏《夜深沉》引发的思考[J].戏友, 2018,(02):14-15.

④ 王安军.彩墨绚烂谱华章——从《乔家大院》交响组曲看赵季平影视音乐创作配器[J].北方音乐, 2014,(01).

⑤ 郭佳欢.浅析晋胡与二股弦的演奏风格[D].燕山大学,2017.

⑥ 李保青.窥探晋剧领奏乐器晋胡的发展方向——从京胡独奏《夜深沉》引发的思考[J].戏友, 2018,(02):14-15.